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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原是九天戏中洲 ...

  •   与叶英、叶炜一饮过后,柳寒衣算得结交了这二位藏剑的公子,常穿一身白衣踏西湖而来,抛出印了烫金杏叶的拜门贴,步入藏剑山庄。而她每每到来,也皆是叶炜来迎,叶英时而驻足剑冢,时而立于天泽楼,便要她二人去找了。

      待找到之后,是好酒一坛,伴以刀鸣剑啸。

      叶炜出手无双剑,柳寒衣持了贯夜,于山庄后院的银杏树下频频交手。而每到叶三公子收不住剑、杀气毕露之时,观剑的叶英便出手,压下嗡鸣不止的无双剑,敬一杯好酒予柳寒衣。柳寒衣则笑,和叶炜碰杯,转手抛开神刀,叫它同无双剑交叠着躺在树下,安静去。

      如此这般,久而久之,柳寒衣同藏剑山庄的弟子们也混了个眼熟。不过他们不晓得她名字,只知道她是“兰花刀客”,又得大公子与三公子青眼,便心甘情愿地喊一声“兰花姑娘”。

      只这一日,柳寒衣凌波入庄,却迎面撞进金红的剑影。

      刀客立动,足下踏出雷影风踪,身影闪现,方才堪堪避开了大部分的剑影。只她一抬手,却有一滴血落到了手背上,然后晕开。

      柳寒衣找到一处落脚点,身形刚落还未稳住,便又是一道剑气扑面杀来。

      刀客皱眉。

      这剑气浑厚稳重,隐隐含有北国的气势,不似江南任何一个剑客的剑意。而叶三小子的无双剑张狂不羁,放肆得很,叶大公子又未曾出剑,可她猜也应当是内敛的江南剑,况且他二人也不会对她出手。那么,这剑意又是出自谁人之手?

      可柳寒衣来不及再想,因为那剑气已来到了眼前!

      刀客阖目,转瞬又睁开眼。也是这一刹那,她已然消失于方才的落脚点,手握一伞,翩然落至另一处石柱上。

      这一次,她不待对方再度出手,便将贯夜出鞘来,道:“寒衣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可您既不问缘由出手,我便也不再客气了!”

      刀客话音落下后,藏剑山庄的庭院中寂静一瞬,唯有微风拂银杏的声音簌簌作响。这般宁静持续了不过片刻,柳寒衣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人踏足于青砖上的声音。而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方才攻击她的浑厚剑意,以及陌生的澎湃内力。

      她瞧见了。

      柳寒衣立刻收伞,归刀,落地行礼:“叶大庄主,晚辈冒犯了。”

      “哼。”

      那人未说话,只先哼出一声。他身形颀长,消瘦,两眼炯炯有神。瞧来与她的父亲柳五爷年纪相差无几,也与她老爹一样精神得很——咳,猜也能猜到,她被叶大公子与叶三小子“藏”在藏剑这般久的时间,终于是遇上了他们不想让她见的大庄主。

      柳寒衣是从她老爹口中听过叶孟秋的,她印象里,那应该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剑客。可没想到,这一照面,就拿数十年的、创建藏剑山庄的家底子剑意来招待她。

      见叶孟秋久久不答,柳寒衣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血已经干了,伤口也已结痂,不太疼了。

      结果本打算一直冷着她的叶孟秋见到这个动作,反而开口了。他咳嗽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瞧来也不过尔尔。”

      柳寒衣心道:我这般资历能接下你数剑已是不易,竟还嫌我不过尔尔,看来叶英与三小子过得一定很苦。唉,下次要对三小子好些,至少也要让他几招才是。

      可她面上神情不改,只笑:“叶大庄主教训的是。”

      叶孟秋吹胡子瞪眼:“好哇,你这丫头片子果然是柳风骨教出来的,敷衍我的态度与他一模一样!”

      柳寒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想着您与叶三那小子也像极了的同时,又一抱拳,说道:“晚辈自有记忆起便喊他一声爹,有他的影子是正常的。只是叶大庄主,晚辈以为您会直接将我扫地出山庄大门呢。”

      叶孟秋气过后又不语,只将目光在柳寒衣的贯夜刀上逡巡一瞬,再看了眼她背后的兰花纸伞,嘴唇嗫嚅一下,似是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独叹了口气,朝这年轻的刀客招招手:“罢了,我还不至于同你一个小辈置气。你叫什么来着?”

      “晚辈寒衣。”兰花刀客道,心里又想,您未同我置气,那还以剑气来考教我,当真是同老爹说的一般无二,是为心口不一!

      叶孟秋没看她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念了一遍“寒衣”二字,而后转身就往剑冢去。他一边走,一边又说:“叶炜那臭小子,以为我闭关了就耳聋目盲了吗?哼,还有叶英竟也同他一道乱来,简直胡闹。我便故意要遣他两个出去办事,好让我来会会你这丫头。”

      柳寒衣掏掏耳朵,恩恩地应:“是了,山庄大事,都逃不过叶庄主的眼睛。”

      叶孟秋哼笑:“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的确未曾想到,你比五爷提过的还要出色。”他言及此,脚步一顿,抬首望向通往剑冢那道小径上的残剑,眉眼间少了几分方才流露出的自负,瞧来反倒多了些许沧桑,“你出庄历练一事,你父亲提前与我通过信。我本想着你若也与普通人一样,避讳着霸刀与藏剑的恩怨而不往山庄来,就另择他人来行此事。不过……哼。”

      这一路下来,柳寒衣已摸清了叶孟秋的性格,于是也知道,对方这一哼的意思,便是她结交只看人而不管路人议论,亦不三人成虎随波逐流、身为霸刀而对藏剑弟子避之不及,这让叶孟秋十分中意。而对方又不愿再夸她一句,便只好以“哼”来替代了。

      真是的,同叶三小子一模一样。

      柳寒衣笑了一下,而后又敛起了笑意,随着叶孟秋的步伐踏入剑冢。

      剑冢,她在此前只来过一次。倒并非是旁人不让她来,只是她不爱来。

      剑冢剑冢,意为兵器之冢,乃剑的葬身之地。无数残剑、废剑、或是无主之剑,都在这里沉眠,沉郁而压抑。柳寒衣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更喜欢与自己的兵器心意相通的愉快情绪。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剑冢,可这一次,那些让她不舒服的感觉被肃穆取代了。

      叶孟秋站在一把残剑的边上,一边扫视过身遭沉眠的兵器们,一边道:“小子,我要托你办一件事。”

      柳寒衣略一蹙眉,而后躬身:“前辈请讲。”

      叶孟秋又摇头:“你不必如此,只因这事不仅与我藏剑山庄有关,还与你霸刀山庄息息相关。”

      柳寒衣屏息。

      叶孟秋看向她手里的刀,说道:“五爷既把‘贯夜’托付给你,我便相信这件事你定可完成。小子,我且问你,有关‘九天’,你知道多少?”

      九天。

      此二字一出,柳寒衣顿觉耳畔轰地一声炸开,叫叶孟秋之前说的话都模糊起来。她想到老爹在她面前提过的有关叶孟秋此人如何如何,又想起舅舅偶然透露出的一二破碎辛秘,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叶庄主所要托付给她的,与藏剑山庄、霸刀山庄都有关的事,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与九天动向有关的事。

      柳寒衣握了握拳,抹去掌心的汗水,抿唇过后,忽然一笑。她唇角的弧度张扬而不羁,具是少年人才有的潇洒与自信,一字一句亦是清晰明朗,嗓音坚定:“前辈相问,晚辈不敢隐瞒。我知我身世来源,亦知父亲身份。”

      她这番话落下时,叶孟秋没回答。

      他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想什么,只看着柳寒衣的笑容,垂下目光。

      柳寒衣是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叶孟秋知道——这霸刀丫头的笑容,与昔年柳风骨柳五爷极为相似。那人与他结识之时,也是这般的年少轻狂,仿佛世间所有事都可在他手中迎刃而解,世间所有烦恼在他眼中皆算不得什么。

      叶孟秋笑出一声,他是没看错人,甚至比柳风骨那人还要好上一些!

      而这笑声转瞬即逝后,叶孟秋又肃穆道:“知道这些足矣了!小子,我信你,故而决定将这事交由你来做!你可知太原以北,有国之雄关名雁门?”

      “晚辈知道。”柳寒衣道,“昔有汉武霍去病于雁门关外大败匈奴,昭君和亲亦从雁门而出。而至我朝,更以此抵御突厥,有玄甲铁骑与玄甲营驻守。”

      叶孟秋颔首:“我想托你之事,便是要往雁门关去,帮我、帮霸刀山庄,带些东西过去。”

      柳寒衣问:“是何物?”

      叶孟秋一顿,目光转开,右臂一扬,便是一枚石子打上他身后石壁某处。只这一瞬,剑冢轰然巨震,而那雕有藏剑家徽的石壁在柳寒衣惊讶的目光里嗡嗡下沉,露出掩藏于其后的空旷空间!

      而柳寒衣上前一步,得以瞧见其内景色后,更是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只见剑冢密室里以南海明珠做光,映得满室蓬荜生辉。可让这漆黑密室蓬荜生辉的,除了明珠的光外,更多的,是满室的神兵利器!

      柳寒衣忡怔一瞬,立刻望向叶孟秋:“前辈,莫非……”

      叶孟秋沉下目光,冷声道:“现下虽是太平盛世,但天象不稳,五爷得到消息,九天之中会出变数。而这变数,会让山河破碎。为了防止霸刀山庄与藏剑山庄所出的神兵利器落于变数之手,我与五爷欲转移兵器,出关至无人戈壁。雁门关外已有独孤家的人接应,而关内自江南一路北上至雁门,却仍未找到合适的人来护送这批兵器。”言及此,叶孟秋顿了顿,看向柳寒衣,“我属意你这丫头,你可愿走这一遭?”

      他这番话说完,柳寒衣的脑子已然在高速运转中大致弄清了事情原委,当下立刻抱拳:“晚辈愿接手此事。只是不知是否有配备的人手,否则以我一人之力,若是遇上变数,恐怕……”

      说到这里,叶孟秋哼笑一声打断了柳寒衣的话,他挥挥手,带着柳寒衣走出密室,道:“驻守于雁门关的玄甲营早已派人赶往江南,这多跑的一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他们不知道事情真相,我等对外只道这是藏剑山庄的货,需跑雁门,而又属玄甲营的人最为熟悉这条路。”

      柳寒衣明了:“晚辈晓得了。那么,玄甲营的人何时会到,我等何时出发?”

      说到这里,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叶孟秋捏了一下胡子,又不那么严肃了。他将柳寒衣左看看,右瞧瞧,心下想着这丫头看久了倒也顺眼,在江南呆了这些时日甚至还学会了几句江南话,以后若能嫁来,岂非更好?

      思及此,叶孟秋笑了:“玄甲营的人已过黄河,再有三五日便可到达扬州。”

      柳寒衣被笑得有些莫名,只摸摸鼻子,道:“那这三五日,我便不在叨扰贵……”

      “不,你在庄内安心住下便是,好好休整一番。”叶孟秋打断了她的话,又问,“小子,我还未问你,今年多大?”

      柳寒衣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可她礼数尚在,面前人又是老爹的朋友,是她的长辈,便捏着鼻子答了:“及笄一年有余,二八了。”

      闻言,叶孟秋皱眉低声说了句什么,不待柳寒衣未听清,便一甩手:“那两个小子也该回来了,走,去瞧瞧。”

      饶是柳寒衣不解,也只能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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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原是九天戏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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