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50、第49章 举报

　　“嘿！干嘛呢！”来人大喝一声，震慑力十足，惊得那正扒在希雨家窗户上，睁大双眼，企图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中看到点什么的女人“诶呦”一声弹跳起来。这女人赫然是昨晚被希雨家的肉香味熏得整夜睡不着的同厂女工。
　　“诶呀，吓我一跳！”那女人拍拍胸脯，顺了顺气，压了压砰砰直跳的心，才微喘着气道：“方主任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不要跟我唧唧歪歪！说吧，你想干嘛？大白天地扒人家窗户！”来人是方东平，最近厂里可不太平，今天斗这个，明天斗那个，自己也得小心点，没想到今天这个一转，就让自己碰到了这种鬼鬼祟祟的人，莫不是厂里出了特务？这么想着，他看那女人的目光变得审视而又热切！如果自己能举报个特务……升职！带大红花！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展现那被人恭维的场景。
　　看到方主任眯起的眼，女人瞬间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自己的重大发现报告给领导。“报告方主任，我有重大情况要汇报！”说着她站直了身姿，挺直了腰板。
　　“哦？”方东平向她前进一步，盯住她。
　　“报告方主任，柳采购员家有肉吃！”前一秒还严肃正经的女人说到左邻右舍的八卦，总免不了低下声来，无论是举报人还是告密者的身份，都让她不敢声张。
　　方东平一听，就没了兴趣，吃个肉怎么了，自家昨晚也炒了几片肉，这唐素悦倒了，这厂里的领导得换一换，自己的位子怎么也得升一升，心里美得恨不得再来上点小酒儿。诶，幸亏当年没跟唐素悦做成亲家，不然如今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就算是从沪市来的，怎么着都是个外来户。
　　一看方东平松下的眉头，女人就知道事情不妙，柳采购员家吃了那么多年的肉，现在时机来了，怎么着也要轮到自家吃肉，一定要把柳采购员拉下来！于是她赶紧连珠炮儿似地说道：“方主任你想啊，这年头，谁家能三天两头吃肉？主任您做领导的也不能吧？就柳采购员家，肯定是投机倒把，吃回扣，侵吞厂子财产，侵吞国家财产！”这些话，广播里，红小兵们天天说，她听得熟得很，一说完便盯着方东平看，急于得到肯定。
　　方东平听得前半截，喉咙里有句“我家昨晚刚吃肉”呼之欲出，但他知道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这话说出来还不得遭人恨。等到侵吞国家财产的话一出，他也吓了一跳：“哈！还有这事！同志，你观察得很仔细，汇报得很及时，你放心，组织上一定会大大肯定你的！”
　　方东平正色地对那女人说了一番表扬的话后，背着手，挺着腰杆转身走了，那女人看着他，感觉方主任头一次那么正派。当然，她忽视了方东平越来越快速，越来越紊乱的步伐。
　　“呼——呼——”方东平带着喘气回了家，一把拴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咽了咽口水，润润那因着急而隐有发干的喉咙。
　　“怎么又回来了？”老乌娘看到自家男人似没有骨头一样靠在门板上，诧异他不是刚去上班嘛？
　　方东平歇了歇，心也渐渐定下来，看了一眼自己那什么都不懂的老婆子，也不愿跟她多讲，走进厨房，把昨晚那舍不得吃完的几片肉，塞进嘴里，诶，不用抠搜吃肉的滋味儿真爽！
　　“你干什么呢！”老乌娘一把夺过碗，一看肉已经没了，瞬间抹了泪：“上了班还要跑回来紧着吃肉，你是怕我在家偷吃还是怎的？一下就都吃完了，老乌回来可一口都不剩了！”她一遍哭，一遍拍自己的大腿，想想又气不过，又去捶打方东平。
　　嚼着肉咽下去的方东平还在回味，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口气吃过那么多肉，这挨了老婆子两拳，又在一旁哭哭嚷嚷的，心烦地拂开了她的手：“你懂什么！这是在给家里消灾呢！”
　　家里的这点肉，要是碰到哪个心黑的，遭了举报，自己这位子非但不能往上升，还有可能落得跟唐素悦一样的下场。想着，一狠心，说道：“以后家里不吃肉了！”
　　“什么！你这是发什么疯啊，这是要饿死我和老乌啊！”老乌娘一听就炸了，肉是多好吃的东西啊，怎么不给吃了呢，自家又不是吃不起！男人和两个儿子都是吃供应粮的，老乌还是开大货车的，一个星期一顿二两肉不成问题，怎么这男人一回来就发疯不让吃了，想着又嚎起来：“诶呦~我怎么那么命苦啊，跟了个厂主任，养了两个国家工人，连口肉都吃不上啊！诶呦~我苦命的老乌啊，这个年纪还没娶上媳妇~”
　　“别喊了！”这乡下老娘们就是烦！老乌娘哭哭啼啼，方东平不耐烦地喝住了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啊！还吃肉，要是被人抓着点把柄，你男人和儿子都被撸了扫大街去！”
　　老乌娘想到前两天被批D的厂长，一时不敢再哭嚷，只是还委屈地抹泪。
　　“老乌也是个倔脾气！”人家都有孩子了，他还不肯听他老娘的娶个媳妇回来。想到自家那个儿子，方东平也是心烦。
　　“那姓张的骚货害了我儿！”老乌娘又要哭上，被方东平一瞪收了声。
　　老乌娘知道儿子喜欢张希雨的事之后，很是开心，喜滋滋地以为她家要出个城里媳妇了，一天天地不是去村口大榕树下跟老姐妹们炫耀，就是跟邻居吹嘘，有个城里姑娘看上了我家儿子，你们家有吗？
　　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的事就没动静了，她问过儿子很多遍，老乌都不高兴说，才知道这事不成了。可是她要娶个城里媳妇的风都吹出去了！尤其是去喝老梁家儿子喜酒的时候，更是憋了大气！那梁川跟自家儿子一个年纪，娶了个沪市来的工人邹梅，啧啧，城里的就是不一样，那皮肤白得呀，文文静静的，还能挣供应粮，真是羡煞她了，本来她也应该有个城里儿媳妇的！隔壁家沈妮那丫头倒是三天两头往她那跑，但一个靠了自家的关系才能当上工人的乡下丫头，怎么能跟大城市来的姑娘比？老乌娘是打定了主意娶个城里的儿媳妇！
　　老乌开着大卡车，油水多，也威风，看上他的沪市单身女工不少，可他就是不处对象。这两年，沪市的单身女工也没有几个了，谁都知道回不去了，索性就结婚了还能住楼房。
　　哎，老乌再不娶媳妇，就真的娶不上城里媳妇了！
　　“那唐厂长不是倒了吗？我看也没人给她撑腰了！”老乌娘越想越不解气！
　　被老婆子这么一哭闹，他也觉得得治治那小妮子！想跟你一个外来户结亲家你还不乐意？今天那女人举报得可真及时！

　　“姓柳的！有人举报你吃回扣，侵吞厂子财产！快跟我们走！”几个厂里的工人在柳向兵打开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就摁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希雨看到情况突变吓了一跳，慌忙喊道，上前去扯开。
　　“啊——”几个工人高高壮壮，见到扑过来的女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一推，希雨毫无招架地摔在地上，她着急柳向兵被拉去批D，想到小姨的惨状，就一阵阵揪心，又懊悔自己没力气，这么轻易就被人放倒了。
　　屋里的小孩子听到动静哇哇哭了起来。
　　“你们放开！”看到希雨倒地，柳向兵发了狠，猛甩膀子，甩开钳住他的工人，扶起希雨。
　　他把希雨档在后面，昂头挺胸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就乱抓人！”
　　“嗤——”为首的人嗤笑道：“有证据没证据的，批D场上跟人民群众好好交代你的事！”笑话，斗你要证据吗？拉下一个采购员，自己说不定能够顶上去！
　　“抓住这个□□！”为首的一声令下，其他来人立即上前再次摁住柳向兵。自己卖力干活，挣的愣是没有这些个沪市来的小白脸挣的多！他妈的，这才来几年啊，连个小组长都是人家沪市的人！
　　“别拉我，我自己走！”柳向兵早知道他们邕城工人心里不服，这会儿浪潮来了就借题发挥！他冷哼：“自己没本事，不学好技术就会耍心眼！”
　　“你他妈的说什么？”押住他的人猛踹了他两脚！“明明是你们把住厂里的权不放！这是邕城！不是你们沪市！”
　　“看见没，厂门口上写着呢：邕城罐头食品厂！这是我们邕城自己的罐头厂，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外地的来指手画脚！”另一个工人指着厂门口的招牌理直气壮地道。
　　“忘恩负义！白眼狼！”这群人居然有脸皮说出这样的话，当初一整个厂子，拖家带口啊，来到这个除了水塘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现在厂子大了，人心更是大了！
　　被人戳了痛楚，几个工人更是窝火，柳向兵自然又挨了一顿打，到了批D场，已经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了。
　　邕城的工人们都愤愤：水果一担一担的挑，一个一个地削皮，罐头一瓶一瓶地装车，什么脏活累活不是我们来，这些个城里人就捡些轻松的活干，工资高得吓人！水果长在我们邕城，厂子建在我们邕城，我们邕城的人个个卖力，这当官的怎么都是外地人！憋气！
　　这场浪潮给了人们发泄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