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34、第33章 吃肉

　　桂省的九月依然水果不断，龙眼、木瓜之类的水果都往厂里进，络绎不绝。一车车的，是厂采购员采购拉回来的，一担担的，是老乡们听闻罐头厂收购水果消息，往厂里挑的。
　　水果不经放，每天往厂里拉的水果都当天处理。工人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有闲的时候。
　　但是工人们一日三餐都吃不上一顿干饭。指望的支援粮食迟迟没有运到。
　　希雨自从厂里恢复生产时从被服车间调出，到去皮车间支援之后，就再没回去过。厂里没有再招新人，被服车间自然就没有生产任务。
　　虽说现在大生产，三班倒，加班加点生产，但是没有人提出招工。新的一个工人进来，意味着厂里的粮食要多养一个人。在这个粮食极度匮乏的时候，工人宁愿自己多干点，也不愿分点粮食出去。
　　希雨看着身前削出了一堆木瓜皮，知道这是庄稼很好的养分，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树叶落下给大树提供养分。这些木瓜皮最后的结果都是当成垃圾白白丢掉。跟小姨说过的自己种菜养鱼，小姨到现在还没下决定，腹中隐隐传来一些饥饿感，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诶哟，船上载了那么多粮食呢！就这么没了！”食堂里大家吃着饭，不知谁突然提到粮食，一下子大家纷纷停下筷子。
　　“粮食，哪有粮食？”
　　“没了，都没了。”
　　“怎么回事啊？”知情的人只顾叹息，不知情的人着急上火。
　　“贵州，运粮的船，翻了，几万斤的粮食啊，就这么泡水里了！”一工人摊开报纸，拍了拍头版头条，上面赫然写着“贵州发生重大水上事故”。
　　“哎！”不断有人叹息。
　　“这是调到我们这的粮食吗？”
　　“不是，这都写着呢，往下游去的。”
　　“上边什么时候给我们调粮啊，这都饿了两个月了。”
　　“看看大家伙儿，都瘦了不少！这什么时候才能吃口干的呀。”
　　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盼着粮食能早点调过来。

　　希雨也瞄到那个大大的标题，几万斤粮食啊，一个厂的工人能吃多久啊，可惜了。
　　“你说，要是那粮食是我们的该多好啊，就不用饿着了。”余芳的碗里早空了，哀怨地靠在希雨的肩头。
　　邹梅也吃完了，但是肚子还是感觉空空的，前面往上两桌，柳采购员在那喝着粥，每个人都瘦了，为什么他还没瘦呢。
　　她看了一眼希雨，小声地道：“柳采购员出去能带回些粮食吗？”她知道柳采购员喜欢希雨，这同为舍友，以前都能蹭点吃的，但厂里喝粥之后，他也没给过希雨粮食。
　　“到处都缺粮。”希雨苦笑，他能弄来凭啥给她，有点吃的都不容易。
　　蔡英的精神胜利法也不管用了，她吃完后看着几人说话，也不动嘴，费力气，饿得快。

　　“小雨。”
　　希雨几个吃了饭，往宿舍回去，柳向兵叫住了她。
　　邹梅冒星星眼，是送粮食来了吗？她跟余芳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期待。
　　“我先回去了。”蔡英只想回去躺下省省力气，上班时候才能多干点。
　　三人先回了宿舍，希雨和柳向兵走在厂生活区的小道上。
　　“你饿不饿？”柳向兵看着没几天又瘦了一圈的小姑娘，心疼得很。
　　“现在还不饿。”希雨扯出一抹苦笑。
　　“我们去竹林走在？”柳向兵提议道。
　　“不了。”希雨摇了摇头，蔡英都知道省省力气了。
　　“去了就有力气了。”他凑近她小声地说。
　　希雨睁大了眼睛，隐约猜到点什么，跟他走了。

　　“哇！这这这……”希雨难以置信，他居然在竹林的杂草堆里藏了粮食，还不少，少说也有十来斤呢！
　　“嘘，小点声。”柳向兵很满意她的震惊。
　　“哪儿来的？”她压低声音问
　　“我们加餐。”柳向兵把饭盒放在她面前，里面装了些水，他特意带出来煮饭的。
　　柳向兵熟练地扒拉了一堆枯草竹叶，围了几个石子，就把放了米的饭盒架上去煮。
　　希雨盯着微微窜起的火苗，好奇地追问他，是不是他私扣了厂里的粮食。
　　“我哪敢啊，要是被查出来，能有我好果子吃？”柳向兵挑眉，显然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贵州水上事故，刚才听到了吧？”
　　“嗯？”
　　“我这回跑的贵州。”
　　希雨还是糊涂。
　　“你以为这轮船开得好好的，怎么就翻了呢？”他幽幽地继续，“还那么巧，船上装的都是粮食。”他挑眉看了一眼希雨，意思是，你懂的。
　　“有人——”
　　“诶！”小雨果然懂！
　　“你做的？”希雨害怕，这都什么人啊！
　　“想什么呢，不想我点好！”柳向兵扔了她一片枯叶。“我去黑市转悠，有人卖粮，感觉他们手里粮食不少，而且收到的粮食有股潮味，想一想就知道了。”
　　希雨悬着的心，放下了点。
　　“我分批寄了点回老家。”他继续道。他从贵州回来的路上，每过几站寄十斤粮食。轮船都有人敢动，这几斤粮食他也不放心，再说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多粮。
　　希雨看到的粮食，也不是他留下的全部。为了粮食，他这读书人的身板，死背了80斤的粮，回到邕城，给自己留了30斤。趁夜分三处藏在了这竹林里。以前他还抱怨每次到邕城都是夜里，现在可好了。
　　希雨想到今天邹梅的话，她们也都饿了好一段时间了。她腆着脸问：“能分我一点不？”
　　“一会儿，拿饭盒装一盒回去，多的不能拿了，惹眼。”他自己都没在宿舍里留一粒米，但凡有粮，都会带上不法的嫌疑。
　　但自己的两个兄弟多少他还接济了点，给李胜拿了5斤米，他和他老娘一间房，没外人。让赵和平上那吃两口去。他师傅那，自己应该有办法搞到点粮食，不用自己接济。

　　两个铝饭盒在小火堆上烧着，散发出淡淡的米饭香甜的味道。
　　分量足足的白花花的大米饭，没有菜，没有油盐，两人也吃得欢乐，尤其是希雨这个饿了很久的人。
　　柳向兵很谨慎地把火堆掩埋，用树叶擦干净了饭盒底下的黑。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厂。

　　“同志们，晚上八点在食堂开大会，请各位同志按时到。”下班的铃声响过之后，广播声又响起了，一连三遍。
　　食堂有桌有椅，是资源紧缺年代惯用的开会场所。

　　“小雨，我们打饭回去吃吧？”余芳拽着小雨的手，冲她眨眼睛。
　　今天中午希雨果真带回了米，今晚就想吃上了。
　　邹梅蔡英也都看着她。
　　希雨今天中午加餐吃得饱饱的，看着她们面容菜色但眼冒星光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宿舍人煮了米饭，实在是太久没有吃过干饭了。
　　希雨严肃地告知了几人，这是柳采购员省下的口粮，再多也没有了。不管她们信不信。

　　“我们从沪市来这里支援也有好几个月了，已经正常生产了，沪市和邕城的领导都很关心我们，过几天将有上级领导来探望我们。”
　　晚上的会议，厂领导们郑重地宣布了这一消息。要求以饱满的工作热情来迎接上级领导视察。
　　“沪市的领导来看我们了！”蔡英很惊喜，“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
　　“我们应该能吃上饱饭了。”希雨松了一口气，领导来了，总不能看到大家一脸菜色的样子吧。
　　“就是，吃不饱饭，怎么以饱满的精神迎接领导。”余芳接道。
　　邹梅也露出了笑容。
　　“诶呀，知道能吃上饭，今天就不浪费大米了！”余芳很是可惜。

　　第二天，工人果然开始吃上了饭，但是每人也就一个米团。
　　第三天，米饭开始多了点，大概一碗的量，胃小的女工人能吃个七分饱。
　　第四天，不仅女工人能吃饱了，男工人也能吃上八分饱。还见到了久违的肉，每个人分到了两片切薄的肉。
　　所有的工人都知道，领导快下来了。
　　到了第五天，厂里终于热闹起来了。
　　希雨和厂里其他青年女工一起，在厂大门列队鼓掌，欢迎沪市和邕城的领导们检验她们的支边工作。
　　这次来的领导共有十来个，从衣着上，大概也能分出哪个是她们沪市来的领导。
　　“余局长，欢迎到我们红旗罐头厂来指导工作。”唐素悦作为厂一把手，首先上前握住视察团里打头的沪市轻工业局局长。
　　红旗厂其余领导也接续而上，说着欢迎词，与领导握手。
　　“诶呀，这个厂，建得还是有模有样嘛！”余局长看了宽敞的大门，上面横梁上镶的邕城红旗罐头厂几个大字，满意地道。
　　视察团在厂领导的带领下，进厂到各个车间去视察了。

　　今天希雨回到了被服车间，生产一批工作帽，并缝纫多余的工作服，以后招工时候用上。
　　被服车间有生产任务，还要归功于领导视察。每个车间都机器声轰轰那才让人满意。

　　午饭时候，领导们也接地气地跟着大家在食堂吃。
　　餐桌上，端上了一大盘流油的肉，看得工人们个个瞪直了眼睛，口水一个劲儿地往里咽。但是，没有人动筷子。
　　“各位同志，是不是我在这，大家不自在了？”余局长不解，难不成自己官威太重？
　　其实不是，大家伙反而都觉得他很亲切，毕竟他和大家一样，都是沪市来的。
　　“动筷子啊！”余局长自己举起了筷子，示意大家吃饭。
　　“余局长，这肉太腻了，上点别的呗。”工人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唐素悦和潘厂长一对视，都看到了各自眼里的不自在。大伙都馋肉，本想着这肉一上来大家都可劲吃，腻了后面也就吃不下其他菜了，厂里能节约点。这几天顿顿大米饭，厂里已经快吃不消了。
　　“是啊，我们红旗罐头厂伙食好，能吃得上肉，都腻了，上点别的菜，清淡点。”余局长呵呵笑着，满眼高兴。
　　沪市来的支边工人啊，都能干，自己打井，自己盖厂房，厂子建得有模有样，罐头也生产得不错，百货商店里的高档商品呢！
　　没办法，潘厂长只好让食堂师傅又烧了几个菜。
　　这回菜一上来，大家都不矜持了，肉，先抢到碗里，塞到嘴里，再夹点清单的小青菜，花生米，盆里的菜，肉不必说了，素菜也都风卷残云般迅速被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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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吃上肉了，盼着领导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