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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诛心 ...

  •   龙颜震怒,怒声响彻这地下陵寝,若狂风骤雨,砸得伏于地上的一条条单薄背脊越发佝偻。

      他斥完,见没人接话,怒极反笑:

      “行,朕倒要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盘,又能拖延到几时。”

      话毕,众人依旧讷讷不敢言。

      此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只有泰安帝不时踱步来踱步去。

      脚下嵌钉的靴底踏出的哒哒声,单调重复的声响,越发衬出诡异的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他已老去,便是再不服输地与天争命,依旧得承认自己所剩的寿数确实无多。

      ——如今出行,稍稍多走几步路都需靴底嵌钉,待日后,恐是真得教人一路抬着过来了。

      到时候,余威不在,哪里还剩得下让所有人即使打心底不乐意,明面上依旧得乖乖顺顺听话的威严。

      想到这儿,泰安帝步伐越来越快,近乎急躁,几近狂怒。

      就像是一只实力衰退的狮王,本以为自己还能再掌控族群几年,却见年轻的狮子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地向他发起了挑战,这种出乎意料的事因着脱离了他的预判,实在令他不安。

      然皇后只是冷眼看着,冷眼看着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冷眼看着他的怒意越发不可遏……

      直到众人神经紧绷,惶恐快至临界边缘,有年纪小没经过甚大风浪的小宫人瑟瑟发抖,悄悄抬起头,求救似地无助看向她:

      娘娘,救救我们,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们,就像去年那次——

      去年那次?
      年年都有。

      因触犯了各种莫须有的禁忌,年年都有大批大批的宫人被灭口,宫里没有一寸土地上面不曾沾有无辜枉死者的鲜血。

      若这世上真有鬼魂,想来,大抵每间宫殿都挤满了亡人。

      天下皆称泰安一朝,帝王勤政爱民,功绩斐然。

      但外朝内廷,谁人不知二十年前,泰安帝或许算是个好皇帝,但后来越发刚愎自用,动辄即怒,同青册上记载的那些暴君们……

      难道便殊不相同?

      皇后抬眸,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旁侧盛香的少年,在其身上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掠了过去。

      她望向那副先前被人扶着哭了大半个时辰的华丽棺椁。

      望了许久,不知是否是错觉,底下跪着的嫔妃们,偶尔偷偷觑来,竟见皇后唇角微微上悬,难得的有了些末笑意,完全不似往日宫中她们常看到的那副冷凛的,犹如冰雕雪砌的,不苟言笑的玉菩萨模样。

      然皇后开口,嗓音仍旧冷冷清清,漠然飘渺:

      “吉时已过,陛下是要起驾至行宫,还是要继续在这儿等待陶阳王。”

      “你说呢!”

      泰安帝冷笑一声:“走走走,你们都走罢,左右都是猫哭耗子,装模做样。昔年她逝去,你们这些人私底下恐是欢喜得很!”

      这又是在骂谁?
      骂皇后吗。

      棺椁里躺的孝端敬皇后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长姊啊!

      且孝端敬皇后没了那年皇后娘娘才方出生,二人压根没碰过面,连姐妹龃龉都无从谈起……

      因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想来这即是传说中的那些闻者必被灭口的宫廷秘辛之一了。

      这下子底下长身下伏的宫侍奴婢们,连断断续续的轻呼吸都不敢了,他们下意识便屏息凝神,向漫天神佛祈求庇佑,希望自己能躲过此劫。

      耳畔怒斥声不断,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众人额前滴落至金砖地上,不多时,便在他们的前侧汇聚出了一个个指宽的水洼。

      洼面明晰,映出他们惊惶不安的脸庞。

      然随泰安帝如何暴躁,皇后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倒是在听到对方又一次重复怒吼让在座诸人都滚出去的时候,她才复又开了口:“陛下让你们退下,你们便都退下去罢。”

      话音方落,众人便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起身,软着腿安静有序地退出了此间。

      即使惶恐至极点,他们也没有被骇得鼻涕眼泪流满脸,离开时更不曾连爬带滚,竭力将脚步声降低至无,仍旧是静悄悄的,毕竟如果失仪,搁宫规里亦是死罪——桩桩件件深深地烙刻在了心底,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敢忘。

      冥烛通照,苍白的光映在泰安帝冷戾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此处,就连魏斌瞧了瞧他的脸色,向来谄媚带笑的面皮亦颤了颤。

      他不敢以眼神相询泰安帝,头次大着胆子,自作主张,跟在队伍后头离开了此地。

      泰安帝也不管“让所有人都滚出去”这话是不是他自己才刚所言,他只管怒瞪着皇后。

      双眼泛着血丝,缓步上前,泰安帝倾身至皇后耳畔,像是一头至穷途末路的野兽般低吼:

      “你知道的是不是,你都知道,就连今日他不来这儿,是不是也提早给你打了招呼。”

      皇后略微侧身躲过,向来冰封似的冷面上,如春来,陡然间冰消雪融。

      唇角微微翘起,不是众人以为的错觉,她是真的在笑:“是啊,都知道。陛下那些事儿,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唔,但陶阳王是否知晓,那得您亲自问陶阳王。”

      浣秋排在出陵队伍的最后面,原本心里就惦记着自家主子,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闻声,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头顶石壁,心里慌乱到不行。

      怎么办,该怎么办,娘娘怎么没按事先说好的安排来……

      深呼吸几下,浣秋调转了步子,欲要原路回去,却被巷道里突兀伸出双手横腰拦住。

      “我的姑奶奶诶,别那么心急行不行……”

      藏在阴影里的崔西低声:“娘娘武功高强哪能出什么事儿,反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回去也是白搭。你、你若折进去了,咱家这把老骨头就算活着也再没啥想头。”

      微微放松因紧张咬紧的下颌,浣秋稍稍冷静了下来,脸上恢复些许血色:

      “可主子她……我总觉着自从那孩子回来,她见了他一面以后,行事便无所顾忌了。那种感觉,就好似时时刻刻都望着她在悬崖上走钢索,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不替她提心吊胆?”

      “你再这样,咱家可吃醋了。”崔西笑,眼角细纹里皆是温柔,他摇了摇头,替浣秋捏了捏紧绷的肩背,替她放松,“哪能无所顾忌,那小狐狸崽子就是她的顾忌。娘娘舍不得他的。”

      这番话可算安抚到了点子上。

      浣秋垂了眼,泱泱地缄默下去,也是,小何艾即便体内流淌的是跟太子殿下一样的血脉,他的存在对主子来说,意义也不一般。

      这般想着,怔怔回眸,正透过转角壁石刻意凿出来的缝隙孔洞,看到了那个静默地捧着香盘的少年身影。

      单薄却并不荏弱,看似低眉顺眼,然脊背挺直,就像一株倔强的亭亭而生的孤竹。

      下一瞬,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抬头看来,少年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但她清晰地看清了他的吐字:放心。

      原来那孩子还在那儿,原来那孩子还陪在娘娘身边……

      于是浣秋长吁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然被崔西暗地里叫小狐狸崽子并非特立独行,不愿同诸人一齐退下去,故意继续捧香留在此处惹眼。

      何艾是被泰安帝一个眼神留下来的。

      当时众人皆退,皇后踱步避让一旁,已然留出他同浣秋从里侧离开的空道,然待浣秋先行出去他谨慎跟上时,泰安帝却暴躁地疾步到了皇后身侧,不偏不倚,正巧张牙舞爪地拦在了那条道上。

      那个年迈的老人一边怒斥皇后,放着各种狠话,满是阴翳的眼神却落到了被皇后掩在后侧的何艾身上。

      那个复杂的眼神,其间包含的情绪难以形容,无声而诡异的压迫力。

      几乎在同时,何艾提高了警惕,戒备至极点。

      ——但他瞧上去,依旧是沉默规矩的,像春天的风秋天的雨,无声无息。

      先前这地下陵寝,众人跪着,只帝后二人及小何艾站着。

      而今这地下陵寝,众人退去,却只剩帝后二人及何艾还在。

      伴随着脚步声的消失,泰安帝愤怒的斥骂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皇后漠然的侧脸,突然,又侧首看了看何艾。

      “你,抬起头。”

      皱纹遍布的手指向何艾。

      笼在袖袍底下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皇后的眉头微微蹙起:“陛下,这只是个小黄门。如是,传到他人耳中,实在不成体统。”

      呵,你一生最要脸面,为此辜负了许多人,如今临到老,却是越发不要脸皮了。

      是在找谁的替身?

      是在生人面上找寻谁人熟悉的眉眼?

      想起才刚进香时,那跪了一地的妃嫔,或端庄或清丽或妖艳的面容上,若无还有的微妙相似……

      何艾心中泛起阵阵异样,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近在咫尺,若不机敏应对,下一瞬,便会直接降临在他身上。

      看似思忖了许久,实则不过短短一瞬。

      泰安帝命令何艾抬头的时候,他便恭敬地抬了下颌,只是视线依旧是低垂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脚下的金砖地。

      竟长得如此平凡普通,脸上没有分寸之地像她!

      泰安帝有些惊愕,明明眼前这人,那夜月下,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错觉: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人还像她的人了。

      为何会如此……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如此才对!

      “陛下,您真的还记得那个人吗。您若是真记得那个人,又怎么会分不清……”

      皇后眼角眉梢俱挂冷意,说到此处微顿,转头,直视泰安帝,轻笑几声:“他是男是女呢。”

      晴天霹雳。

      是男是女?

      朕怎么可能分不清是男是女?!

      朕爱慕的人,长久思念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她是你长姊啊,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诬蔑她!”

      头疼欲裂,泰安帝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气得发抖,颤颤巍巍上前,高高地扬起手,欲要给皇后一个巴掌。

      而皇后只是轻轻一个侧身,便闪躲了开,她眼底的讽意加深,畅快地笑起来,笑声一如当年银铃般清脆,好似这些年未曾似折翼的鸟儿被困在宫中,心依旧在随着某个人浪迹天涯,蓬勃地跳动。

      她真的,真的已经很久没这样发自真心地笑过了。

      可她笑起来真美。

      虽则因常年修炼冰心诀,面庞犹如冰玉通透不见血色,眼眉唇俱是看着恹恹的苍白,但当她笑起来,发自内心地欢喜时,霎时间,所有恹恹的苍白都染上了生动的娇妍颜色。

      眼波流转间,倾国倾城。

      何艾看着皇后,心中惊诧,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泰安帝的视线早已从他身上挪开,彻底放到了皇后身上。

      他抽动了下鼻子,眼角似有晶莹闪烁,蹒跚上前,犹豫着伸出手,却迟迟不敢碰触到对方的衣角,唯恐这一切都是幻相。

      良久,泰安帝才讷讷轻唤:“梓潼……”

      然下一瞬,指尖将触的锦缎如水般划开,再抬眸,对方已站在他三步外。

      “你在叫谁梓潼?”

      皇后敛了笑,继续冷眼看他,自问自答:“是我?不是。是我的长姊孝端敬皇后?亦不是。”

      此时泰安帝还沉浸在重见故人的幻相中,听得此言,亦跟着迷惑道:“她们,不都是你吗。”

      一个人如何能是另一个人,一个人又怎可能分做两个人。

      他疯得彻底,经年来,却自以为清醒。

      但他如此可恶,怎会有人同情他可怜他。

      ——至少身受其害的皇后不会。

      于是她冷眼看着泰安帝发疯犯痴,听他不解的疑问后,倒是‘好心’地引导他去探明真相。

      “不是,她们都不是我,您宫里那些人也都不是我……”

      “陛下,您再仔细想想,您唤的梓潼到底是谁……

      “你心爱的人到底是谁,陛下……”

      “……陛下。”

      “陛下……”

      声声绵延,如泣如诉,像艳鬼问情,更似冤魂索命。

      泰安帝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他摇摇脑袋,试图将那些‘谎言’都摈弃在耳外,人却跌跌撞撞地往那处藏着孝端敬皇后尸身的华丽棺椁走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都在骗他,他们说得都不算数!

      皇后并没有拦他。

      见此情景,何艾微微一愣,向来沉着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丝古怪表情。

      死者为大,孝端敬皇后毕竟是娘娘长姊,娘娘真就忍心瞧着那皇帝老儿去打扰其安眠吗。

      然下一瞬,他便明了了其间缘故,亦知皇后为何会如此漠然。

      只见泰安帝猛地扑到棺椁上,遍布皱纹的双手扒拉了一阵,不知触碰到了何处的机关,棺椁从中轰然分开,露出了其间琉璃雕砌的棺室。

      而棺室内既无尸身,亦无衣冠——

      彻彻底底的空无一物。

      明烛通照,将整个地下陵寝都照得明亮至极,棺椁中但凡藏有毫厘之物,亦能纤毫毕现。

      可偏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棺室崭新,无毫厘之物,亦无微末故痕。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始至终,这个棺椁自入葬起,便从来都是空的。

      此间依旧亮若白日,但泰安帝的心却像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一下子软倒在地,犯了魔怔似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具空棺椁看,好似再多看看,那里就能多出些什么来。

      口中还含糊的嘀咕着:“怎么可能呢……说好要等我的……夫妻合葬……是不是等不及了。”

      “如是。陛下,我才会说您糊涂了。”

      清渺淡漠的嗓音再次响起,“人既然已经死了,那我和长姊又怎么可能是他呢。您再好好想想,他死在什么时候,他是怎么死的?”

      划破漆黑夜空的雷鸣,满是血腥气的床帏,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顺着脚踏缓缓流淌而出的,大片大片的暗红血迹……

      似走至末路穷途的野兽,头疼欲裂,泰安帝嘶嚎一声,摔倒在地。

      良久,才颤了颤。

      他佝偻着脊背侧躺在地,抱着脑袋,小小声:“她是生清盛的时候寤生,才没的,因而尽管清盛是她给我生的长子,我也讨厌他。”

      还在自欺欺人。

      皇后懒得再跟他就这个事实继续纠缠下去。

      她踱步过去,对着脚下蜷缩的泰安帝淡然垂眸,微微一笑,轻启朱唇,说了两个字。

      ——也是一个人的名字。

      和秀。

      “和秀是谁啊,陛下。”她轻问。

      温言软语如刀割,比平日里用那双同和秀相似的眼眸冷对泰安帝,更教泰安帝难受。

      和秀!

      降低了自身存在感,躲到旁侧的何艾眨了眨眼睛,是崔公说的那个暗厂前前任头领吗?

      那个长相同养父有几分相似,文韬武略异门百道无一不精,暗厂史来最惊才艳绝的人物?

      可他后来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下落成了暗厂积压的一桩无头公案吗——只有后两任暗厂头领,也就是他养父和崔公,才知晓其最后行踪。

      提到和秀,是指和秀便是泰安帝心中所念的那个人吗,可崔公说和秀同养父差不多大,那年纪便对不上,且就算年纪造了假,但……

      和秀也是个太监啊!

      何艾真实地困惑了,太监可以跟宫女做对食,这他知道。

      可太监也能跟男子在一起吗?

      这跟两个男子在一起又或是两个太监处一块有什么区别?

      兄弟情便兄弟情,怎还闹成了宫廷隐讳,甚至为此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

      往前宫里有人闲聊,何艾虽爱挂着耳朵听,但那也是为了多多搜集情报讯息,本性并不爱听别人胡侃瞎说,对何种秘闻都无甚好奇心。

      但这次,他是真好奇了,耳尖微颤,原本微微放空的小脑瓜重新聚精会神。

      唔……自己真的不是感兴趣……自己只是想听听是否会提及……

      嗯,就是这样。

      泰安帝不知小太监何艾的腹诽,他整个人像是崩溃到了极致后,微微放松,陷入了一种忘己的空茫状态。

      听到‘和秀’的名字,他皱紧了眉,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

      随后麻木地低头,又指着自己的胸膛问:“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这里会疼呢。”

      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睨视着他的皇后,追问:“‘和秀’是谁,你为何要跟我说他,他也是你的奸夫?”

      不知被触及了甚痛恨之处,泰安帝提到‘奸夫’二字,茫然的神色复又凶戾起来。

      “没有人能够背叛朕,任何人都不能。”他恶狠狠地咬牙,苍老的面庞狰狞地可怕:“凡属背叛,皆可——杀!”

      面对他的气势威压,皇后却神色未动,他年富力强时,她也只是厌他并不怕他,为了父亲叮嘱的忠君之道才勉强忍耐下去。

      如今猛兽没了爪牙,更无可惧,更何况,她也忍够了。

      垂眸,继续言说:“陛下,您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怎么这么爱往自己头上强按绿.帽子?”

      “您不记得和秀便不记得和秀罢,我想,他应该也膈应被您记住,生前受够了折磨,死后若还不得安宁,那多可怜啊。”

      “哦,既然您记得我有‘奸夫’,那您怎么不记得您杀的那个‘奸夫’是谁呢?”

      “那就是和秀啊,陛下。”

      那就是和秀啊,陛下……

      那就是和秀啊,陛下……

      那就是和秀啊,陛下……

      如魔音过耳,环绕周遭,久久不绝。

      泰安帝颤抖着半仰起身,于半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血雾笼罩中,有霎时间的清醒,他透过迷离的血雾,看清了角落处少年,抬头望来的眼。

      那双眼眸!

      跟和秀一样漂亮的那双眼眸!

      是那个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跟和秀没感情纠葛哈,就是渣皇疯疯癫癫发神经。
    皇后只喜欢小艾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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