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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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划过草屑的气息，不同于潮湿辛咸的红色草海，这里的草屑带着阳光的味道，很像曾经学校里的足球场。放学后抢不到图书馆位子的席幕经常坐在球场旁边的树荫下看书，每当他抬起头，总能看到被树荫切割的蓝天，也总能看到在球场上飞驰的原子昂。
那时候席幕总是有些分不清，天上挂着的太阳，和球场上奔跑的原子昂，到底谁更耀眼。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大概还是太阳吧，毕竟他从不肯直视太阳，但笑得肆无忌惮又没心没肺的原子昂，却总是让他移不开眼神。
往昔的记忆划过脑海，在最后一刻唤醒席幕险些彻底坠入深渊的意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依靠意志力与身体对抗的滋味并不好受，席幕牙槽几乎渗出血丝。
他意识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那种切割皮肤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能忍耐的，席幕觉得他要疯了，但是他仍旧坚持着不肯睡去，他不知道自己睡去后会发生什么这副身体又会变成何种模样，他一定要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扭转这一切。
“十三……”席幕喉底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的，你从来都不听。”十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抱怨，听起来也是异常的疲惫，似乎它的状况并不比席幕好多少。
两人毕竟一心同体，席幕变成这样，十三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席幕还想说些什么，背部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刺痛，他感觉到自己脊骨正在膨胀，背脊已被整个撕裂，席幕趴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低吼。
身边的草叶被撕烂，席幕几乎昏死过去，这种疼痛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结束，身边有一条坚硬的东西将他包裹，虚弱的席幕勉强睁眼，却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金色长条，布满鳞片，像极了蜥蜴地尾巴。
这是谁的尾巴？
这是……他的？
席幕惊恐万分，那条尾巴也随着他颤抖的身体来回摇摆。席幕拼命地伸手想要抓住它，想要把这该死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拔除，可当他伸出双手时，他却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哪怕是视线再混沌，他也能看到自己的手臂上长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金色鳞片和锋利的爪子，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双臂。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席幕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颤抖不已。
耳边划过十三的轻笑，“看来你失去的记忆确实不少，居然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给忘了。”
那声音中充满讥讽，席幕愣住了，“我是……什么？”
十三久久没有没有回答。
代替十三回应他的是一根利箭。
尖锐的箭锋划过草屑，直直射进席幕的背里。坚硬的鳞片替他防御了大多伤害，可箭的力量仍旧很大，冲击得席幕踉跄了半步，他转头去看，只见树丛后面站了一个少年，十四五岁，脸颊十分稚嫩，眼中的锐气和杀意却十分锋利。
席幕想要说些什么，混沌的视线却瞬间模糊，这箭上淬了毒！
席幕张着嘴巴，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太阳星另一端，“陨星”联盟内，从未有哪一天像这刻一样混乱，卫兵损伤大半，联盟引以为豪、称霸星际的精英卫兵几乎全灭，整个基地的平民都在暴动，有人传言布兰大人死了，虽说这个恶魔曾是所有人的噩梦，可当这个消息传出来时，倚赖他保全自己的平民和底层卫兵们全都陷入了恐慌。
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才甘心忍受布兰的暴政，现如今的星际没有什么比绝对的力量更加让人安心的了。
如果布兰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无数民众扔下手中繁重的劳作，涌入二层，拼命地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
如果布兰死了，他们就必须赶在其他基地来吞并他们之前快速迁徙，“陨星”树敌太多，没有任何一个联盟会放过他们！
“让我们见一见布兰大人！”
“告诉我们事实！上面的人不管谁来当头儿都无所谓！让我们知道你能保护我们！”
哭喊吼叫此起彼伏，仅存的卫兵根本无法控制住局势，何况他们自己也十分忐忑。
就在恐慌的情绪一触即发之际，白色的墙壁上突然闪出图像，视频影像一个连一个从三层延续到整个四层，随着一声清脆的咳嗽，墙壁上露出了一张孩童的脸。
金发碧眸，那张与曾经的布兰如出一辙的面容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视线中，然而再怎么相像，这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都不可能是布兰本人！
哪怕他们之中真正没人见过传说中的领主布兰索尔，也知道那位大人绝对不可能是这么年幼的男童！
“我是布兰”，男童开口说道。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呼。
“想活命的，就回去干活，虽然我不像那个蠢货，脾气要好得多，不过也挺讨厌噪音的，毕竟我还小，需要充足的睡眠来长身体。”自称布兰的男童并不在意人群的质疑，只是打了个哈欠，玩着头发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信！布兰大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人群中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喊道。
男童隔着屏幕看了他一眼，吩咐卫兵，“带他过来。”
然后，当男人穿过层层屏障，进入到第四层的房间中时，男童伸出自己肉肉的纤细的小手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击取出了男人的心脏。
男人带着惊愕倒了下去，男童玩捏着那颗仍带着余温的心脏，懒洋洋地透过屏幕看着众人，“还有谁想进来吗？”
颤栗足以使所有人臣服，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有七岁。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再没人发出一声质疑。习惯了奴役的他们反而为再次戴上枷锁而喜悦到哭泣，犹如工蚁一样麻木而虔诚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重新做起了十年如一日的工作。仿佛那颗仍带着炽热的心脏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仿佛他们的左胸中，从来没有过那样一颗心脏。
骚动平息，男童关了影像，厌恶地扔了那颗心脏，在他脚下，有无数断肢残臂，无数金发被浸泡在血水中，失去了光泽。
血泊里沁浸着许多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新上任的“布兰”却并不放在心上，他面无表情的踩着血泊，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费劲儿垫着脚爬上床。
床上还残留着席幕的气息，哪怕被鲜血的腥臭味包裹，也依然清晰可闻。
男童抱着枕头，贪恋地吸了两口，开心地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卷在床上，对着通讯中断对面的卫兵们下达绝对命令。
“我要得到那个人，无论耗费多少代价，都要找到他。”
卫兵们齐声喝“是”。
男童于是关了通讯，抱着枕头，开心地睡了。
席幕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地晕眩，身体四肢带着很不舒适的麻木，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恢复了对身体控制，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瞬间，他腰上的绳子被绷断，席幕这才注意到，他身体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绳子，从脚裹到肩膀，穿过他身下的木版床，似乎是想把他绑在这床上。
这绳子似乎是经过特殊强化，十分坚韧，但对席幕来说还是毫无用处，别说他现在的身体被十三升到了B级，就凭他身上那些锋利的鳞片，也够切断这些绳子几百遍的了。
席幕多希望昏迷前的那些景象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然而当他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鳞片和屁股上那根该死的尾巴时，他就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
现实远比噩梦可怕。
唉。
席幕扯断绳子，站了起来。背上的箭矢似乎已经被拔了下来，不过那上面抹的药物十分了得，让席幕现在仍然有些无力。他站起来观察四周，这似乎是个小茅屋，非常简陋，透风撒气，抬头就能穿过屋顶，直接看见外面的蓝天。
不过好在他掉落的这个星球气候远比地球好的多，更接近他穿越之前的样子，所以哪怕这茅屋再破旧，里面的温度和空气也十分适宜。
从穿越之处就一直饱受折磨，不是被晒死，就是被淹死，要么就被装进各种房间里折腾的席幕几乎被这一刻的宁静洗礼，要不是背后还有一条讨厌的尾巴在不停的摇摆，他简直恨不得躺下好好睡上那么一会儿。
唉，可惜。
这房子虽然破旧，但该有的东西倒是也有，边侧一张床，中间一张方桌和两把凳子，再往前去，席幕看到了一个他现在非常需要的东西，于是他几步走过去，站在了墙边的镜子前。
席幕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眼睛去看镜子。
然而无论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当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时，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站在镜子前的那个人有着一头泛着银光的及腰长发，几乎盖住了他大半个身体。在那发丝之间，隐隐透出一张妖冶俊美的脸。
席幕注视着自己的金色双瞳，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他认得自己的脸，他的长相并没有任何改变，可是此刻却变得十分陌生，席幕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他的皮肤，原本他只是偏白，仍是亚洲人的黄皮肤，可此刻竟通体白皙，像个陶瓷娃娃白到微微反光，在皮肤上铺了细细的一层金色鳞片，从他的脖子开始，顺着他的肩膀，蔓延到整个后背和双臂。
他的手指变得修长，指甲格外尖锐，邻面渗着不只是谁的血丝，看起来十分凶残。
但所有的怪异都比不上他背后那条尾巴，天呐，他居然真的长出来了一条尾巴！那尾巴顺着他的脊骨一路从退化的尾椎上长出来，由粗到细，布满鳞片，拖拽到地上，大概受到席幕焦虑心情的影响，那尾巴正一刻不停地来回摇摆，让他更加烦躁。
完了。
席幕捂住了脸。
十三说的对，那药会毁了他，不仅会毁了他，还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下哪怕是找到原子昂，他大概也认不得他了。
席幕真是欲哭无泪。
他忽然想起十三最后那句讥讽，在脑海中追问，“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十三很久没有回应，它几乎有应必答，这种状态让席幕很不习惯，不过最后它还是躲不开席幕的意志，乖乖出来回话，“那是你的记忆，我只是一串电波，一个意识，我无法回答你。”十三的声音难得沉静如水，似乎藏了很多情绪，它淡淡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能自己去探寻，我可以帮你，但不能代替你。”
席幕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哲学。”
“我多面着呢。”十三大概还在气他的鲁莽，声音听着气鼓鼓。
不过，这种状态的十□□而让席幕安下心来。他叹了口气，追问，“我这副样子，还有得救吗？”
“没了”，十三斩钉截铁，“我有能量的话，能帮你藏起来一部分，可惜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是彻底没电了，连跟你通讯都快要累死了。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找我说话了。”说完这句，十三彻底安静了下去。
他的话还是多少安慰了席幕一些，能藏起来总是好的，管它能藏多少呢，肯定比现在好。他考量着十三刚才的要求，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他从布兰那里逃了出来，并不代表完全脱险，如果他没有想错，他最后应该是顺利穿过了空间门，跳到了空间出口的位置，也就是说这里离布兰基地的空间出口并不远，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大战再所难免，他必须在被发现前，先发制人。
首先就是能量，他必须为十三找到充足的能量。
席幕托着下巴陷入思考，这一刻，耳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身体变成这副样子后，不仅是视力超乎常人，连他的听觉也变得异常敏感。
他不仅能听到很远，还能准确地判断出声音的距离，那脚步离他有五十米远，正疾驰而来，席幕操控着自己还有些麻木的身体，警觉地盯着门口，当大门被推开时，他亮出了爪子。
从门后冲出来的是个少年，黑发黑瞳，皮肤呈小麦色，显然常年奔跑在自然中。他一头黑发被干净利落地束在脑后，眉目清秀且坚毅，身穿一身兽皮，略微有些破烂，他冲进门，看到站立并且呈攻击状的席幕，吓了一跳。
不过这少年显然受过训练，迅速做出反应，在席幕亮出爪子的瞬间，几步后跳，从腰间掏出弓弩冲着席幕就射了过来。
席幕侧身躲开，距离太近，他的身体又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有些艰难，所幸他身体指数明显在这少年之上，仍能应对，躲开之后他一步上前，逼近那少年。
锋利的爪尖刺向少年喉咙，那少年不躲不闪，也在刹那间架起了弓弩，对准席幕。
两人同时起势，又同时停在了致命的最后一刻。
“不许动”少年冷声喝道，黑色的双瞳紧紧地盯着席幕，“你敢动，我就杀了你。下一箭会刺穿你的喉咙，我决不食言。”
席幕没有动，只有尾巴在来回摇摆。
少年喝道，“我说了别动！”
席幕回道，“我没动。”
少年拿下巴指了指他尾巴。
席幕很是无奈，“这玩意刚长出来，我还控制不了。”
少年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席幕不答，这问题他并不知道答案，他盯着少年，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攻击我？”
“攻击一只中了半斤麻药不到两个小时就能生龙活虎的怪物？别开玩笑了，我是在自卫！”
“我不动你，放下弩。”
“你先收了这大爪子！”
两人眼对眼，谁也不肯退让。
“好吧”，对峙半晌，席幕挑了挑眉，尾巴从后一扫，撞得少年仰面摔了过去，等他再次架弩，席幕已握住了他的双腕，骑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不是说你控制不了的吗你这个骗子！”少年十分愤怒。
“我刚学会。”席幕道，他逼近少年，金色瞳仁中寒光乍现，“现在告诉我，你是谁，想干什么？告诉我实话，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席幕的声音寒冷彻骨，“陨星”中的所有经历和教训已经耗尽了他多余的善意和侥幸，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有可能致他于死地，他想活，只能按这里的法则来。
察觉到他声音中杀意，少年懊略微愣怔，随后恼地咬了嘴唇，似乎无法原谅一时大意而让自己陷入劣势，他思索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我叫苏陌，曾经是个猎人……”似乎有些很难说出口的话，让苏陌沉默良久，才终于望着席幕，挣扎着开口，“我本意并不想伤你，我能感觉到你的强悍，我把你带到这里，是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杀掉一个人。”
苏陌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杀了‘陨星’的首领，布兰索尔。”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席幕眼底划过阵阵寒意。
“好啊”，他寒声道，“正巧，他也是我一定要杀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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