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星辰》三千白粟

10、第十章

　　那一刻，席幕差点吐出来，恶心的感觉从胃里席卷，让他用了好一番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杀意。

　　他的脑电离子跟在学者身上，所以布兰的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落在他的耳朵里，当他听到这一切，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

　　只可惜他没有力量。

　　十三似乎也很愤怒，在他脑海中无声的尖叫，虽然他听不到它的声音，却被阵阵头痛袭击得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席幕长叹一口气，在脑海中大叫，“我当然不会给这种混蛋生孩子，你别再闹腾了！”

　　这下，十三才总算平静下来。

　　就在席幕头痛逐渐减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主人……？”

　　席幕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传到他耳朵里的，而是像十三一样，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但又不同于本就存在于他脑中的十三，这个声音来源于外部！

　　它也在使用电离子跟他沟通！

　　“主人，是你吗？”

　　因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断断续续，似乎受到很大干扰，席幕感受到有东西在尝试着接通他侵入布兰房间的脑电，但他无法确定是什么，也无法确定方位，只好控制着电离子在房间里搜索。

　　这个大空间完全按照普通住宅的结构布置的，内部有书房卧室和餐厅，外围还有一个泳池，与外层的贫苦相比，这儿简直是个享乐的天堂。除此以外，房间最内侧还有一扇大门，与这个空间里其他的门不同，那扇大门被防护罩层层封锁，远比三层的房间更加严密，席幕依然进不去。

　　不过他也不需要进去，就在那扇门外侧，他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有一人高的玻璃罩子，里面充斥着绿色的营养液，像极了席幕的脑曾经呆过的地方，在那里面泡着一个人。

　　席幕并不能确定那是否还能被称之为人，他的没有四肢，整个躯干光秃秃地悬浮在营养液里，白色的长发像是水草缠绕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而他仅剩的躯干，不知是长期浸泡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有别于常人，异常的惨白，像是鱼的肚皮，没有一丝血色。

　　他低着头，席幕看不到他的脸，但可以确定，正是这个人在跟他通话。

　　当他的脑电靠近时，这个人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因做不到而作罢。

　　席幕脑电的靠近，让他喜极而泣，有些语无伦次。

　　“主人，您终于回来了，我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席幕听着，却陷入了疑惑。“苏醒”时，十三带来了太多的记忆碎片，多到他还没来得及梳理，就被迫动用了力量，重构了原子昂的身体。这个过程其实是十分凶险的，十三当时炸毛也并非没有道理，大量脑电的释放必定会带来大量的流失，尤其在他能量并不稳定的状态下，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

　　流失脑电离子这种记忆碎片，意味着流失记忆。

　　所以就算是“苏醒”后，席幕也没有回忆起所有事情。

　　比如这个人他就不认识，他口中所说的“主人”代表了什么，席幕也完全不理解。

　　“你是谁？”席幕问。

　　他的回应让男人受宠若惊，“我叫希瑞，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以这副丑陋的姿态出现在您面前，我非常惭愧，但我一直不愿意死去，就是在等这一刻，我坚信您迟早会回来重新领导我们，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绿色液体中冒出气泡，希瑞被长发遮挡的眼睛里似乎留出了热泪。以这种形态苟活至今的他从未流过一滴泪，在这一刻，却难掩心中压抑的激动。

　　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席幕一时间不知该如回答，这男人的期望太热切，记忆中空无一物的他无法做出回应。

　　希瑞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收敛了情绪，“是我失态了……”

　　席幕想问问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然而眼下却不是个很好的时机，在四处都布满防护罩的空间里，他的脑电并不能留存太久，他得挑关键的说，“你知道出口在哪吗？”

　　席幕被带进来的时候正在昏迷，并不知道通向外部的大门在哪。这个基地为了防止内部人员的逃窜，将大门设的十分隐蔽，席幕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

　　希瑞道，“这基地的入口是一个错层的空间，闸门就在第二层的中间位置，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钥匙在布兰那个恶魔手上。”

　　原来是断层空间，这种将空间折叠的技术是在百年前刚刚突破的，可以在指定位置制作一个扭曲断层，将两个毫不相关的空间连接，但只有开启时才会生效，关闭时谁也找不到。难怪席幕始终探查不到。

　　如此看来，想要逃出去，还是得先干掉布兰。

　　“好，我的离子就要消失了，此后再跟你通话会有困难”，最后的这个时间，席幕想了想，还是对罩子里的男人说，“我会来救你，活着等我。”

　　说完这句话，牵扯太久的几颗粒子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干扰，化为尘埃。

　　席幕没有看到，正是因为他这句话，希瑞因长久的折磨而变得昏暗虚无的眼底，再次燃起了光芒。

　　意识回到自己身体里以后，席幕用了一段时间来克服晕眩。能量不足带来了很多后遗症，长时间释放脑电让他体力有些不支，他闭目休息了好一会才稍微舒服些。这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离开布兰房间的学者并没有来拜访他，不知猫去了哪个角落钻研快速提升他身体指数的方式。

　　没有人来打扰他，席幕也慢慢放松精神，陷入了沉睡。

　　他太累了。

　　孤身一人睡在这诺大的实验室里，睡在这冰冷的实验台上，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这一刻席幕甚至有些怀念那个挂在树枝上的小帐篷。至少那时身侧有温度，原子昂还在。

　　席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是被学者的脚步声吵醒的。这个完全封闭的实验室看不到天空，没有黑白交替，无法分辨时间，让席幕有些混沌，不过从学者那张憔悴了很多的脸来看，应该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次来到实验室的学者增加到了四人，除此之外，还额外跟了十个护卫，统统像昨天一样，一进实验室就排成一排，齐刷刷地拿枪指着席幕脑袋。

　　只有完成这件事，躲在他们背后的学者才敢上前检查仪器。

　　有够怕死的。

　　四个人围着仪器一通敲打，确认席幕的情况与昨天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了绑在席幕身上的防护罩。

　　一个体能指数为F的人，跟废物没区别，没什么可怕的。

　　重获自由的席幕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腿脚，但他身后士兵并没有等他的耐心，见他坐起，立刻退了他一把，把他推下试验台，几个人拿枪顶着他，一路往外走。

　　席幕跟着这行人，穿过悠长的走廊，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那是席幕无法入侵的房间之一，倒是巧，今天就给了他探查的机会。

　　门开后，席幕被推搡着进入其中，这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平坦又宽阔，边角摆放着各种液压仪器，看起来像是一个训练室。

　　看起来这群人是真的想在一个月内把他训练到C级了。这对席幕而言倒是个好消息。

　　四个学者以昨天最先与席幕接触的矮胖男人为首，这小胖走上前对席幕道，“慷慨的布兰大人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在一个月内把体能指数升到C，‘陨星’便会接纳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呵，说的倒是好听，席幕冷笑一声，没做回应。

　　小胖也没多在意，自顾自说完，就带着人撤离了房间，随后，大约是进入了观察台，没过多久房里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女声，“欢迎使用重力调节装置，十倍重力模式，即将开启，5，4，3，2，1”，随着倒计时终结，席幕身体猛然一沉，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他微微弯腰。

　　这房间真的在改变重力！

　　还不等席幕适应，那声音再次响起，“二十倍重力模式，即将开启”，然后又是五秒的倒计时。

　　二十倍重力的力量远不是十倍所能比拟的，当重力再次改变，席幕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他一百三十斤的身体现在已经达到了二千六百斤，这个重量足以压碎任何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席幕听见自己骨骼不断传开“嘎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挤压到分崩离析！

　　然而在他的训练员们看来，这似乎还远远不够。

　　所以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十倍重力模式，即将启动。”

　　这次的五秒简直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席幕跪在地上，咬紧牙关等着足以碾碎他身体的重量降临。

　　然而，当计时结束时，席幕的身体却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重力没有改变？还是他的痛觉麻木了他的感官？

　　“嘘，我潜入控制系统，干扰了里面的重力调节器，你不要露出破绽。”

　　十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席幕简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欢迎他。

　　“这里没有电波追踪器，看来这些设备很容易被电磁干扰。”十三继续道。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空间他可以动用十三的力量。

　　席幕看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他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训练员们早已急不可耐，“动起来，快点跑！我们时间紧迫，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至少要跑十圈以上！”

　　这个命令通过扩音器，在训练室回响，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二十倍压力下，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跑步了。

　　焦虑的训练员并不在意他的感受，隔着屏幕看到他没动，焦躁的小胖迅速按了一个安静，随着他按下的手指，一股强电流击打在席幕身上，力量之大瞬间麻痹了他的身体，席幕倒在了地上。

　　他这个反应却再次激怒了小胖，扩音器里不断的传出他暴躁的声音，“站起来，我命令你立刻站起来！我们只有三十天的时间，你要死要活跟我都没有关系！但你不能拖累我！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这小胖昨天仅存的那点涵养已经彻底消失了，看来布兰的命令已经扯断了他最后的神经，这个人快被逼疯了。

　　席幕没有动。

　　疯狂的小胖再次按下那个按钮，电流随之而来，席幕表情因为痛苦扭曲成了一团。

　　“别这样，他的身体指数只有F，你会弄死他！”终于有一个学者看不下去，上前劝阻。

　　小胖一把推开他，“布兰大人说过，这小子是残是坏都无所谓，听着，如果他没有升到C，那完蛋的就会是我们！不想被扔到基地外面喂野兽的话就收起你那点伪善，乖乖听我的！”

　　小胖显然是这件事的头儿，他这话说完，剩下的三个学者也只好放弃，沉默地看着他继续折磨实验室里那个可怜虫。

　　当然，屏幕后面的他们谁也看到，正趴在训练室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的席幕，嘴角竟划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