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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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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茂总说他来日下场不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北分立,承平日久,天下思安,郗茂却常年厉兵秣马、操练水师,意图北伐一统天下。梁朝世家醉于建康繁华,对他自然颇有不满,只是慑于郗茂位高权重,敢怒不敢言。
于萧荣而言,是战是和并非顶要紧的事,若郗茂执意北伐,他亦可倾国之力博他一笑。往后却不同了。
他偏不让他如愿。
此后两年,郗茂像是刻意回避着入宫觐见,宫宴朝祭上也无时不谨守礼节、客气疏远。萧荣知晓他用意,也不阻拦。
他知晓这时候郗茂的疏离其实反而是好事,若他们还如往常般亲密,难免教郗茂察觉异样。渐行渐远,退回君臣之份,反而更便宜他行事------譬如笼络对郗茂不满的臣子,或者不欲再起兵事的宗亲。
他终会自食其果。
承泰三年,他年满十六,郗茂上书自请戍守江陵,洋洋洒洒陈以利害。“所以,哥哥想去吗?”萧荣将奏疏搁置一旁,静静道。
“陛下既已成人,臣自当归政。若留建康,恐是非缠身,故请旨。”
“是啊,是非缠身。”萧荣唇角凝出冷笑,起身道,“允。只朕将大婚,哥哥喝过这盏酒后,再去江陵罢。”
他确实要大婚,皇后是他亲选的贵家女,生得美貌,亦有才情,最关键的是她父亲不满郗茂已久,虽不言说,私下却不乏动作。
同他一拍即合。
得知他所选的皇后出身后郗茂未置一词,只委婉提及娶妻娶贤,他轻笑,闲闲道:“朕知晓这个道理,断不会为美色所惑。”
大婚当日,他频频向郗茂敬酒,以至于将皇后和国丈冷落一旁,而郗茂今日格外不胜酒力,只得向他谢罪。“何必请罪?去歇息便是。”他抬起下颌,唤内侍上前,“来人,送临川王。”
立即便有内侍上前搀扶。萧荣目送身影消失于殿外,才放下了心重新挂上笑意,同满堂宾客连连畅饮。
他察觉自己有了醉意后便不再饮,推脱群臣称回宫,却撇开了新立的皇后。寝宫之中,郗茂歪倒在床榻上,萧荣上前扶起他,叫了一声:“哥哥。”
他贪恋地埋首在郗茂的肩头,这是他许久不曾享受的时刻,这个夜晚,在他的新婚之夜终于可以重温旧梦,甚至比从前更多。他感到郗茂偏过头,发丝柔顺地拂过他脸颊,靠得那样近,以至于他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郗茂贴着他,忽然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他又叫了一声,怔怔地跪坐在萧荣身前,无声地哭着。萧荣心里恼恨,将他推倒在床榻上,看着他因药效缘故一片迷茫的双眼,又不禁心软,靠近了看去,“你叫我什么?”
“哥哥。”郗茂很笃定地答道,他轻轻趴在萧荣的肩上,像是只狐狸挂脖,“阿茂知错了,哥哥别生阿茂的气。”他摇了摇他的手,眼睛里更多了求饶和讨巧,“别不理我。”
于是他彻底生不出恼火来,明知这顺从亲近并非因他,也想要这一刻停驻。“哥哥怎么会不理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人借了自己的喉咙温柔地抚慰着,“可哥哥生气了,要哥哥不生气,你该做些什么?”
他还是不禁有些脸红,为他只敢于梦中吐露的虎狼言语,而郗茂却并无异色,而是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暗示着什么。他眼角眉梢的神情那样愉悦,周身沉寂清冷的气息皆消逝一空,萧荣胸腔心跳再按捺不住,急不可耐上前,贪婪慌乱地发泄着。
事毕后他守在床前,贪看他沉睡时的容颜,天明时,郗茂眼皮动了动,他静静等着他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从怠懒、茫然,到惊慌失措。
怎会如此荒唐?
郗茂心下大骇,慌忙起身欲走,萧荣却死死拉住他衣襟,迫使他顿住脚步:“你的哥哥是谁?”他一字一句道,目光皆是雪亮恨意,“迦叶,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