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华泱

7、许诺

　　高钧最后还是给那个女孩子过了明路，给那女孩起名高韵，说是懿明皇后梦日入怀，生下宣威皇帝的遗腹女。既是宣威皇帝的女儿，懿明皇后又疯疯癫癫的，高韵的抚养之任自然就落到了河南王高瑛头上。

　　高瑛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养一个也是养，养几个也是养，兄兄去后，宣威一脉的皇子公主，不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带大的？”他看了眼趴在一边吃胡饼的高行，又眯了眯眼睛，“哪日三叔想把阿行也丢给我养，我也是乐意的。”

　　“我儿子凭什么给你养？”高钧骂道，高瑛也不在意，拿了一块点心在高行眼前晃悠，“那阿行，如果有一天你兄兄不要你了，你来不来阿瑛哥哥这里？”

　　“我去祖母那里。”高行皱起眉头，拨开了高瑛的手，高瑛哈哈大笑，也没有在意，又转而去逗弄高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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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广三年，废帝高铮暴亡，同年，太后病危，邺城连日阴雨，皆以山陵崩将至。

　　高行跪坐在祖母榻前，想要哀哭，又生恐惊扰了祖母。太后已然病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看到高行，却似忽有了力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旁的高钧见状，忙到太后榻侧：“母亲。”

　　“阿钧。”太后喘息，目光倒清明些许，“我的三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别像你两个哥哥一样做了疯子......”

　　高钧含泪应允，她又看向高瑛，见他肖似父亲的昳丽面容，一时竟分不清这是长子还是长孙：“阿瑛，孙辈之中，你居长房，你的弟弟妹妹们，还有你二叔的孩子们，皆如你手足骨肉，要小心看护......”

　　“孙儿知晓。”高瑛低声道，不知为何，高行觉察到他应声时目光似乎瞟向了自己，病榻上，太后又咳了咳，最后回光返照的一点神志也将要散去，“我的三个儿子，都称得上一时之杰，偏偏又要我看他们自相残杀.......高徽！”她声音厉厉，高徽忙膝行上前，喏喏听祖母训诫，“你来日，也要做大齐的皇帝，阿行是你弟弟，你现下疼爱他，来日即便不那么疼爱了，也不要杀他.......”

　　高行听到“杀”字，下意识便颤栗起来，这模样落高徽眼里，当即教他心疼又着急。他已是少年身量，轻而易举地便能将高行护在自己怀里，竖指指天道：“我怎会做猜忌兄弟的人？谁敢动阿行，我取他性命！”

　　他分明还是少年面容，誓言却掷地有声，显然是发自肺腑，太后欣慰地点点头，心事了却，再也没了力气，溘然长逝。

　　太后山陵崩，万人同此一哭，她临终前索要的安排许诺，看似万般周全，可许诺的人最后都面目全非。

　　他们都是疯子，在血脉里背负原罪，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在往后的时间里提醒他，原来很久之前，他曾经像个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