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败旗》芸子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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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nneret 13]
　　尽管我拼命想要提早完成自己在意大利的工作，但真的能坐上回去的飞机也还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成田杏之后没有再晕倒，身体也似乎再没有大的问题，这倒是稍微安慰了我这颗焦躁不已的心。
　　我本想要来个突然空降给她一个惊喜，但想想我有什么立场，别到时候惊喜不成还变惊吓了，我最终还是在机场用简讯告诉了她我马上就要回去的消息。
　　而路上近半天的飞行时间我一分钟都没能睡着，我满脑子都是她，兴奋得像个要去远足的小屁孩。
　　我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和十代目见了面，我把我对成田杏的想法告诉了他，我说我想申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为此我愿意压缩从现在起的休息时间，我准备把定期至少三个月的工作在未来一个月里全部做完。
　　“如果她不同意，那我就代替山本长调回意大利。”
　　十代目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我也觉得自己疯了，可他没有阻止我。十代目甚至都没有考虑多久，他按住我的手肘，像是对待一个至亲的朋友一样对我说，放心，你想做的什么就去做吧。
　　我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太感激了。
　　我激动过头，之后竟然揽住十代目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我这下可真是逾越得厉害，但我知道十代目不会怪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本来打算从即刻就开始进入新一轮的工作狂模式，但不行，我实在太想她了，尤其现在我们终于不再相隔千里，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继续这场遥遥无期的忍耐。
　　反正……我刚回日本，去看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我胡乱找着借口放纵了自己一回，风尘仆仆地把车开去了她家里。
　　我一边敲门一边叫出这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成田杏给我开了门，她正是我朝思暮想的样子。她见到我有些吃惊，但我能看得出她吃惊之后的欣喜，她忍不住用她那对好看的眼睛一直望我，好像在这段漫长的分别里她也有想念我一样，这让我想吻她。
　　这个念头霸道地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慢慢靠近她，想就这样把她拉到我怀里。
　　可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压抑久了的事情一旦开头就会可怕地一发不可收拾——我难道还不清楚吗？所以我不能碰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到她。
　　虽是这么想，但在她面前我到底难以自持，我凑近她，没忍住轻吻了她的脸颊，我还想去握一握她的手，但那股好闻的淡香水味适时地给我敲响了警钟，我赶紧拉开距离，告诉自己已经够多了。
　　只是，成田杏始终没有躲开过我的靠近，甚至在我告诉她我还有要事要去准备之后，我发现她露出了一点失望以及眷恋的表情——不管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它都足够让我欣喜若狂。

　　于是我更加坚定，我要向她求婚。

　　[Lanneret 14]
　　求婚用的戒指我在离开她家的当天晚上就敲定好了。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尤其我不怎么相信自己的审美，更不确定她的偏好，而我又不想拜托其他人帮我挑选，因为我觉得戒指是两人间很私密的物件，我不想让别人插手，也不想让成田杏提早知道这个秘密。
　　什么男人一生只能购买一对、每对全世界独一无二——这些噱头我全要足了。我知道这些不一定会让成田杏高兴，甚至我都不怎么想把这些无聊的宣传话告诉她，但我自己还是照单全收。因为它们之于我，更多还是我对她心意的体现，它们多少也还承载了我想对她作出的承诺，虽然至多也就是其中的千分之一。
　　定制的戒指一周之后被送到我的手里，我从来不知道这种小东西也有本事能让人高兴。
　　我总在短暂的休息时间打开小小的锦盒端详它们，靠在一起的两个圆圈像是在预示那个我希望能够得到的美好的东西。我在脑海里策划了一种又一种自白的方式，我总先痴笑着妄想她答应我的样子，然后心满意足地合上盒子，对自己说上一遍，她如果不答应这东西就会变成我的项链。
　　我舍不得丢掉它的，就像我就算失去了也舍不得忘掉成田杏。

　　我有时甚至会反思做到这一步会不会又有强行要束缚住她的嫌疑，但我很快又说服自己，我说不出自己的感情，那至少向她求婚再不济也应该是一种示好，她至少能知道我心里有她，哪怕就当我要做的一切都只是场表白，就算那样我也愿意抛却我的顾虑义无反顾地去实行。
　　我就这么载着我的希望和绝望忘我地沉沦工作。
　　恍惚间日历好像已经被翻动了一个月，我都不记得这一个月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因为每天的生活都单调、乏味、忙碌、折磨。
　　而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的时候我甚至迟愣了两秒不敢相信。她从来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我，除去那次为了演戏她对我电话汇报不算。
　　我接起电话，犹豫地唤了她，我听到她在那头对我说话，她的声音让我猛然惊觉自己满溢得遍地都是的思念。
　　我本打算无论她找我什么事今天我都要去见她，我也没想着一定要是求婚，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看见她而已。
　　却没想到她恰好说了要来找我，这让我一下子变得甜蜜又不知所措。
　　挂掉电话，我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桌，我推开窗户想让新鲜的空气帮我找回些冷静。我再也无心处理那堆烦得要命的文书文件，满心都在期待成田杏的到来，我不知道我今天是不是能抱抱她，我不确定，如果我见到她又是那一副要失去自制力的样子那我就不能……该死，我哪次不是了？
　　只要她没有抗拒我就轻轻抱她一下。我拼命挠乱自己的头发，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手表告诉我，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而我自己却觉得等待的时间长得像意大利飞来日本的飞机，又或者……我像是能在这段时间里过完自己的余生。
　　我坐立不安地又度过了几分钟，也许真正的时间只跨过去了几秒钟，我想我可以到楼下的门厅去等，至少那样还能省掉等她坐电梯的时间。
　　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抓起西服外套往自己身上一裹，我冲似地进了电梯，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我才发现自己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我赶忙对着它整理起来，末了，我还谨慎地理挺我的衣领和衬衫，我本打算再检查一下自己的袖扣，但“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我叹了口气，想说袖扣到门口再随便瞄一眼吧，可我一抬眼竟然看到了成田杏，她今天又穿得像个仙女，愣在原地看我的样子怎么也能这么好看。

　　“我……没想到你来那么早，还想到门口等你的。”我不想让空气变得尴尬，便主动说了句废话想让话题接下去，但她不知为何没有反应，我只能猜说她大概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讨论，我想那我们应该回办公室去谈。
　　我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想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她。但我想这么高级的话我肯定也是说不出口，所以我干脆心一横，直接伸手过去牵住她。就算带了一点我的私心，但我猜这么做应该能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我想带她进电梯，可她手上突然一用力，她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能见到她的欢愉一下子被担心赶得没了影，她的手开始发颤，连人都开始发抖，她的脸色又变得极其难看，我不敢催促她，只好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望着她，等待她有勇气把她遇到的糟糕事告诉我。
　　而她抬了抬眼，眼睛接触到我目光的时候像是立即能哭出来，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我以为我可能还需要多等一会儿才能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可她说话了：
　　“我们分手吧。”
　　混沌的头脑里忽然什么都不剩了，我觉得我甚至都没有听懂她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Lanneret 15]
　　她见我不做反应，脚下动了动竟是要逃跑，我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把拉她回来，大声问了一遍她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说，我要和你分手。”她不卑不亢，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脑袋回来了，话语的含义重新拼凑了回来。
　　我当然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这句话我从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早已经预想过无数个日夜。

　　她当然能说这句话，她早应该说这句话。
　　我不能说自己对她的通牒感到意外，我不是早就想好了只要她这么说了我就放她离开吗？
　　一句“好”或是“知道了”或是“听你的”……这么多回答全都堆在我的喉咙口，我随便拣一句说给她听她就可以得到我应该给她的自由，可我张着嘴看着她，我说不出。
　　我说不出，我不想放她走，我爱她。

　　就在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在这场撕心裂肺的沉默里走向终结的时候，她避开我的视线，又说话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不能告诉我？”
　　瞒着她的事？我只能想到自己西装口袋里的戒指。
　　所以她是因为知道了我要对她求婚，这才急不可耐地要快些把我们的牵扯斩断的？我无奈得想笑，早知道她对我的厌恶有那么彻底，我何必还要导演这么一场空欢喜。
　　好吧，强求的结果我也看到了，求不得终究是求不得。
　　我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我想要冷静、体面地和成田杏作出最后的告别，而她低着头，声音闷闷地，暂时没打算把话语权交到我的手里：“你是不是要被长期调到意大利那边，短时间内都不能回来？”

　　是啊，你甚至连让我求婚都不肯就这么拒绝了我，我当然只能飞到意大利工作个一年半载，独自疗伤了。
　　我大概也算是尝到了痛苦的极点，此刻对着她的话竟还能在心里回出一句打趣话。不过这话我不想说给她听，所以我动用起我最后的思考能力，仔细地斟酌着应该回复她的话。
　　……等等？
　　她怎么知道我计划里求婚失败以后我准备要代替野球笨蛋去意大利常驻的事情的？
　　唯一知道这个决定的只有十代目，虽然我不相信十代目会擅自把这件事告诉她——我把这个疑惑问出口，她果然迷茫地抬起头，一脸不确定的样子。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我最后的那点思考能力也不够用了。
　　我只能想到，她其实可能并不知道我打算向她求婚，那她也就不是因为这个想和我分手。我要被长调意大利的事是她自己猜的？难道是因为不想异国谈恋爱所以才打算分手？
　　她……想和我谈恋爱？

　　我贫瘠的推理能力只能推理出这么一个荒诞的答案。我认为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但一丝侥幸大声在我脑海里咆哮，如果她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如果她是喜欢我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先靠近了她的人，我意识到我是想吻她。这可能是一个确认，也可能我只是此刻非常想要这么做，我试探地触碰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推开我。
　　而让我快要发狂的是，她竟然没有。

　　太多强烈的情绪奔涌而来怒啸着将我淹没，我忍不住抱紧她，像是要把这么多天的思念，以及这么长久以来那压抑得快要关不住了的爱恋全都一次讨回来似的。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自己，我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都可以爆发出痛哭流涕，而我确实在自己脸上感觉到了湿濡，我不解，但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是成田杏在哭。
　　我急忙退开来，她的睫毛上果然沾着一颗泪，眼泪还在不停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到她的脖颈，我又揪紧了心，不明白自己又弄错了什么。
　　她茫茫然地问我怎么了，我才想问这又是怎么了！
　　我用手指抹去她停不下来的眼泪，我不懂她怎么又能哭得这么伤心。
　　我又误解了？我又自作多情了？我只能和她道歉，我从口袋里翻出餐巾纸抽出一张给她递过去，心里又刺痛起来，我心想明明是她自己没有拒绝我，让我以为……算了，我为什么要去怪她？是我自己想得太好，天真的以为那种可笑的侥幸都能美梦成真。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没法更理智了。
　　我告诉过自己千百万次她不属于我，可没有一次成功说服我自己放手。除非她自己逃，从我的视线范围内逃出去，不要总是给我留有希望，只要她再决绝一点，再对我狠心一点——可是——
　　“……我不要。”我捏紧手里的东西，那包餐巾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我还是不能接受。”
　　哪怕成田杏真的强硬起来，不给我任何回旋余地地说要离开我，我知道事实上，我还是会没有办法接受。

　　“你真的考虑了很久以后，决定要和我分手吗？”
　　我重新望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如果心脏在刚听到她说分手的时候是被插了一把刀子，那现在它已经疼麻木了，血可能也凝固了。或许听着她再说一次它可以重新疼起来吧，或者干脆彻底死掉，至少那样我还能装出平静的样子对她彻底死心。
　　成田杏没有回避我的问题，我感激她的温柔。她的话已经快要传不进我的耳朵里，但我强迫自己去听，因为我想大概从今往后，我是再也听不到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
　　有一句话突然扎进我的头脑里，我身体一颤，本能地开始反思我还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慢慢调动头脑把刚刚听到耳朵里的话语重新回放了一遍，我确定我没有记错，她说她忍耐煎熬，说不如让她死心才好，她说她会想我想得快要疯掉，……她想我？
　　我一时间目瞪口呆，可我不可能听错，这次真的不是我擅自揣测，她明明白白说出了这几个字，再清晰没有。
　　她想我？她为什么想我？什么叫煎熬？什么叫我不能这么对她？……
　　喷涌而出的问题我每问自己一个，我仿佛就离那个我梦了太久的伊甸园越近了一步，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看着她气恼又神伤的样子，我猛然发现，原来她和我一直以来都是同样的心情——我们原来一直都用着同一种愚蠢到极点的方式——用力地爱着对方。
　　身体机能再次运转起来，虽然卡顿得厉害，但我很清楚我应该怎么做。

　　这次总不会再错了，我一天之内经历了那么多次大起大落，我跌入谷底跌得那么惨烈，现在总该是时候让我拥抱自己的珍宝了。那么长久、难捱的苦行，我痛苦得几乎都已经放弃了，然而现在、此时此刻，一切已经不再是海市蜃楼，她就在我面前了，不是吗？我最想说的话，还一句都没有告诉她啊！
　　“你……”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摸戒指，我又说不出话来，只好狼狈地又开始和我这该死的“心理疾病”作起斗争。
　　我注视着成田杏，这个我再也不想要放她走的人，她此刻看起来似乎没比我好多少，她也睁着无措的眼睛，但却望着我，里面一丝躲闪都没有。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这次她不会再骗我了。

　　“——成田杏，嫁给我好吗？”表白我自己的话——第一次从我嘴里说了出来。
　　而她听我这么一说直接傻了个彻底，“什……”她本来好像是在难以置信，但她瞥见我终于掏出来了的小盒子，刚刚隐下去的眼泪瞬间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像是怕我后悔似地连连点头，她把我抱得很紧，连戴戒指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好。”
　　就听她在我怀里呜咽着。
　　而后，我终于也拥抱住了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