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97、红楼不梦潇湘馆（七十二）

　　权势？
　　一慧真人最敬而远之的东西，权势曾经给她带来过荣耀，也给她带来过灾难，更让她借由权势带来的磨难走向成熟。
　　但她心底厌极了权势！也惧了权势！
　　追随三皇子的江南官员对梦夏态度冷硬，其他派系的江南官员有对梦夏示好的，有隔岸观望的，有些学生顶不住压力已经从梦夏这里退学了。
　　“真人，他们现在越闹腾，圣人那里的猜忌之心越大。汉太子刘据，唐太子李承乾莫不是死于此。”梦夏的肚子已经饿了，一边跟一慧真人聊天一边捏起一块裹着梅子酱的点心往嘴里搁。
　　酸酸甜甜的，很对梦夏的胃口。
　　一慧真人见她这边疲赖样，也是下气，不知自己是为谁着急，为谁辛苦。
　　梦夏的话着实触动了她，先太子（老义忠亲王）怎么会走到谋反那步的？
　　还不是老圣人逼的！
　　满朝文武谁也不敢说，甚至不敢深想，就是他们这些跟着先太子的老人，受了先太子莫大的恩惠，为先太子叫屈，偶尔带出那么两句。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下一任圣人是哪位皇子，贫道不在乎，我只盼着‘平安’二字。”一慧真人眸子亮的像星星，梦夏明白一慧真人待自己的那份真诚。
　　梦夏浅笑，掏出手帕擦拭手指上的油渍，盈盈笑意直达眼底：“真人放心，我的小命我在乎的紧，便是最后我的目的达不成，至少也能自在一生。”
　　自从她将治疗疫病的医书交给一慧真人，后来又将医书刊行天下，她就隐隐感到身上的枷锁渐渐变轻。想到警幻等人时，心中的焦虑渐渐平复，她猜测应该是功德的作用。
　　不管是治病救人还是将医术分享给大家，都是功德，警幻不能直接干涉凡间是，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是修行之人，难道他们敢对身怀功德之人下手？
　　所以梦夏有八分把握能平安终老。
　　黔地不少地方，百姓自发为一慧真人建生祠，也在偏殿为梦夏留了个位置。
　　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发现后，急急忙忙去京里查荣国府的情况，不曾想黛玉离京了，宝钗嫁人了，迎春进宫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两人连忙补救。有龙气的地方他们插不上手，只好先对凤姐下手。
　　原本王熙凤认清了王夫人的真面目，和贾琏重新进入蜜月期，王熙凤又有了身孕，贾琏便没和尤二姐勾搭上。
　　贾琏不是个有操守的人，荣国府又不缺心大的丫头。僧道二人不过是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对几个有心有貌的丫头家人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给了几颗惑人心智的药丸。
　　不出半月，贾琏死活要纳家中婢女为妾，气的本来胎就不稳的凤姐当天就见了红，贾母悲愤交加，罚贾琏给凤姐赔不是，甚至处置了那个和贾琏有了首尾的丫头。凤姐的胎勉强保住，被贾琏收用了却不得贾琏喜爱的一个丫头突然爆出怀孕，凤姐怒急攻心，流掉了一个成型的男婴，还坐下了恶病。
　　太医诊断，凤姐再难有孕。
　　这下子，那个丫头的身子就金贵起来，贾母疼凤姐不假，但她是贾家的老封君，她得为贾家子嗣考虑。
　　贾母把人送到了庄子上，允诺凤姐去母留子，日后这孩子记在凤姐名下。贾琏虽然不是东西，但还有点良心，没了孩子他自责地睡不着觉，见凤姐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也难过极了，对贾母的处置不敢提半分意见。
　　凤姐恨毒了他，在她心里，那个贱/人肚子里的贱/种要着自己孩子的位置，她不甘，她怨恨，她恨不得杖杀了那人给自己的孩子赔命。
　　可她不能说，不能做，至少现在不能做。
　　迎春在宫里陪元春，每日战战兢兢，不会说话性子有弱，元春无数次叹气，若非探春正在孝期，她别无选择，早就将迎春退货了。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元春气地砸了个茶碗。
　　宁国府在贾珍的带领下越来越荒唐，贾琏不肯娶尤二姐，贾珍又舍不得尤家姐妹，便让依附宁国府生活的贾家族人娶了尤二姐，他好时不时上门厮混。
　　原本尤老娘不愿意，架不住贾珍的银子，那户愿意娶尤二姐的男人也是个没骨头没脸皮的，为了贾珍的银子，甘愿带绿帽子。
　　这事儿都传进了惜春的耳朵里，僧道二人给惜春偷渡了不少经书，诱得她越发左性。
　　京城重新布置一番后，僧道二人直奔金陵，打算探探梦夏的底。
　　一慧真人见跛足道人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见这二人不等主人同意就要往里闯更是气愤，直接两人拦在门外。
　　二人没想到一个凡人能拦住自己，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身上的功德金光浓郁，怪不得能拦住他们。
　　“我二人是为林家小姐前来。”二人直接点名来意。
　　一慧真人不喜二人，难得起了刁难之心：“你们是来求医还是为哪家做说客？”在她印象中，出家人不是两人这样，干脆没将二人当出家人看待。
　　僧道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样子，开口唱《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有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你这老道，在我家门前乱唱什么，这是要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你安的什么心？”从林家带来的林德膀大腰圆，声如洪钟，站在门口跟门神一样。
　　一慧真人也竖起眉毛赶人：“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赶紧走，别堕了出家人的清誉。”
　　赖头和尚见绕不过去，“绛珠仙子”也不出来，他二人也不敢就这么离开，便用上了几分道法，想迷惑住林德。
　　一慧真人身俱功德，不被迷惑，林德终究是凡人，抵挡不住就要让开位置。一慧真人见此，认定二人是妖僧妖道，横在门口开口念经。
　　经文入耳，林德眼神渐渐清明。
　　跛足道人轻声叹息：“姑娘生来就是为了还泪的，何必执迷不悟呢？”
　　声音不大，却让身处内院的梦夏听了个清楚。
　　一慧真人大喝一声：“无量天尊！”见梦夏出来了，疾言厉色道，“回去。”
　　梦夏停住脚步，声音坚定道：“说什么还泪，真是荒唐。女儿家的泪珠金贵，什么臭男人值得我的泪去还。亏你二人还是修道的，偏生助纣为孽，也不怕天谴！”
　　赖头和尚道：“我二人顺应天意，何过之有？”
　　梦夏的笑容别有一番深意：“天意？那是你的说辞。我偏没有泪还他人，我偏不要泪尽而亡，我偏要笑着活到九十九，这就是我的天意。”
　　赖头和尚冷了脸色，厉声呵斥：“你不是林黛玉，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混乱人间？”
　　梦夏冷笑：“我是孤魂野鬼？你们又是什么妖僧邪道？又或是山鬼精怪？”
　　一慧真人也觉得这僧道邪性的很，不愿再和这等人来往，直言要让林德去报官。
　　可惜她不是茅山一脉，不会捉鬼技能。
　　跛足道人拦住林德，赖头和尚横眉冷竖：“看来真要做过一场了！”
　　一慧真人拦在梦夏身前，刚刚她就隐隐发觉这二人不敢对她出手。
　　跛足道人道：“道友不要被这野鬼迷惑，让我二人捉了她去，让世事回归正轨。”
　　一慧真人让里面的林聪将她的几个徒弟叫出来，对付诡异的僧道二人。
　　梦夏正声道：“欺压良善，打杀济世救民的大夫，你们积的什么善，修的什么道！”
　　“妖言惑众！”跛足道人说着就要欺身上前。
　　一慧真人敢带着几个女徒弟在外行走，手上功夫不弱，一把浮尘挡在身前。奈何凡人的武艺不能和僧道二人的道法比，几个回合下来，一慧真人已经躺倒在地。
　　梦夏师承逍遥子，步法轻盈缥缈，虽打不到二人，到底能躲上一躲，在僧道二人将要打到自己之时，拿出一个御赐的玉环掷向对方。见攻击有效，梦夏知道自己猜对了，御赐的东西带着龙气，对神神鬼鬼的有不少限制。
　　须臾之间，梦夏掷出七八个御赐的金钗环佩，又在身前裹出一幅御赐的山水图。
　　就在战斗处在焦灼之极，一大盆狗血从天而降，准准地落在僧道二人身上，片刻间，二人身上冒出不少的青烟。
　　“啊……”
　　“啊……”
　　两声呼喊过后，青烟下的僧道二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梦夏一下子跑到一慧真人跟前，查看脉息，还好只是外伤。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遵守不少前世在小说中设定或者说猜测的原则，对修道者而言，伤害一名有大功德在身的人是大忌。
　　还有那盆狗血，按理说只对邪物有效，僧道二人的凄惨样证明了他们所修非正道。
　　二人短期内应该没余力来找她的麻烦，但等二人修养好了肯定会卷土重来。
　　梦夏扶着一慧真人回去，让从房顶蹦下来邀功的百卉去药房拿五贴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给一慧真人贴上。
　　梦夏一番运功后，一慧真人苏醒过来，对梦夏道：“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