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85、红楼不梦潇湘馆（六十）

　　漕帮在江南势力不小，甄家眼馋这块大饼好久了，手段齐出我没拿下来，足见漕帮的本事。
　　漕帮成员大都是靠运河吃饭的穷苦人，漕帮给了他们庇护，他们维护漕帮，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姑娘不放心，可以自己报仇。”
　　这话绝对不是以退为进，这堂主姓马，名舒，自小加入漕帮，对漕帮归属感很强。他是真的不愿意接这个单子，在京城刺杀一个国公府的当家太太，真以为府里的家丁护院是纸糊的？
　　梦夏道：“你若是不接单，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堂子放消息杀我，这个事可就不那么容易过去了。”
　　漕帮是个庞然大物，不是她能凭一己之力颠覆的了的。但让她吃下这个亏也不可能，赏金帖子已经发出去了，谁知道还有多少人见钱眼开要她的命？
　　马堂主也知道这个梁子是结下了，若处理不好，凭她的本事，收拾堂口里的兄弟还是很容易的，自己又拿她没法子，咬牙道：“半年，你给我半年时间，我保证要了荣国府二太太的命。”
　　梦夏道：“我最多给你四个月。”
　　夜长梦多，还有隐藏在暗处僧道二人组，她不得不防。
　　“好。”
　　……
　　春日的江南，水汽氤氲，江花初绽，爱美的姑娘已经褪去厚厚的冬装，穿上轻薄春衫，换上轻巧精致的头饰。
　　成衣店的衣服，料子算不上顶好，裁剪也是按照普通大众来的，衣服上的刺绣也粗糙的很。梦夏特意找来专门为大户人家做衣服的针线人，来家给百卉和自己做衣服。
　　不管是百卉和自己，个子都还在长，衣服可钉可铆的做，做出来可能就小了，便让人家适当放宽点。
　　“姑娘，我们有分寸，一年做多少件衣裳，还没人来店里说衣裳小呢，您放心！”
　　说话的是店里的女管事，带着两个妇人来家给她们挑布料，挑样子，量尺寸。
　　家中除了梦夏和百卉，没有一个下人，女管事虽然觉得只有两个孩子住在外面有些奇怪，也没敢多嘴。她们给人做衣裳的，高门大户去过，烟花柳巷进过，富贵人家在外置的外室也见过，深谙生存之道——祸从口出。两个孩子能安安稳稳住在这儿，自有她的本事。
　　“真漂亮，师父，要用这么好的料子给我做衣裳？”百卉开心到手舞足蹈。
　　百卉的表现太过跳脱，不符合当代淑女的要求，女管事不由自主皱眉，怕丢了这单生意没说出口。
　　梦夏向来不在乎这些，贾母都说，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大家子受家中潜移默化的，不出格就好。百卉在女管事眼中太活泼，不贞静，在梦夏眼中却是孩童天性。百卉本就是乡野顽童，少约束，一举一动天真自然。
　　梦夏鼓励道：“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百卉虽然不在怯生生，但很多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很少提要求。
　　百卉看看这个也喜欢，看看那个也喜欢，但她知道这些看着就精贵的布料比她都值钱。师父救了她娘的命，又收她做徒弟，教她本事，她不能不知足。
　　梦夏故意逗她：“你若是都喜欢，师父就让人家都给你做一套。”
　　百卉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要不要，百卉穿不了那么多。”
　　梦夏道：“那你快选。”
　　百卉怕师父真的都给自己买了，忙指了一件鹅黄色百蝶穿花纱绸料。
　　梦夏不放过她，接着让她选：“再选两匹。”
　　百卉为难得看着梦夏，梦夏不肯松口，百卉只得再选了一匹雪青色雏菊暗纹缎子的，一匹桃粉色绣仙鹤绸子的。
　　梦夏给自己挑的就更多了，嫩粉、桃红、月白、葡萄紫、纯白……一口气挑了七八种，她不差银子，连着绣鞋一并做了。
　　到了付银子的时候，百卉连连抽气，师父太能花钱了，怎么办？
　　跟着师父走了一路，除了杀人，师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治病救人。可师父心善，救的很多人不仅付不起诊金，还得师父搭药钱。一路行医，师父不亏都是好的。看来自己得快快长大，帮师父挣银子，不然师父总有一天会吃不起饭。
　　梦夏不知道百卉腹诽些什么，送走了女管事一行人，要接着给百卉上课，不知道百卉怎么了，学习劲头更足了，跟打了鸡血一样。
　　“师父，咱们要在金陵待多久啊？”百卉问。
　　梦夏道：“怎么了，不喜欢金陵？”
　　百卉道：“那倒不是，就是想早点走遍天下。”
　　梦夏摸摸百卉的脑袋，道：“走遍天下可不容易，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
　　百卉笑道：“不知道，但我跟着师父可以一步一步走出来。”
　　梦夏轻轻道：“好，我们一步一步走遍天下。”
　　百卉拍手笑得很开心。
　　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又开始提问：“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开药堂？”
　　梦夏诧异道：“为什么要开药堂啊？”
　　百卉认真道：“师父喜欢给人看病呀。”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简单的，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梦夏一路行医，看在百卉眼中认为她喜欢给别人看病。
　　百卉接着说：“开了药堂，别人才知道师父是大夫，病人就会找上门了。”
　　梦夏大笑，说百卉说的对。
　　桐笙小时候还有个大姐姐刀白凤带她玩，小百卉太寂寞了，跟着她一路颠肺流离，没有同龄小伙伴玩耍，生活中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太可怜了。
　　梦夏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编攒成册，让一慧真人带到黔地。
　　一慧真人拿到书的时候如获至宝，不可置信道：“这是你师门重物，就这么给贫道……”
　　梦夏道：“疫区百姓危在旦夕，我如何能敝帚自珍，就是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我。这些方子在我一人手中又能救几个人，不如刊行天下，救更多的人。”
　　一慧真人当即对梦夏行大礼，感慨道：“善信大仁大义，不计私利，是吾辈楷模。”
　　梦夏道：“真人言重了，真人不记个人安危，亲身赴疫区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不是商业互吹，两人是真的敬佩对方。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配方什么的也是商业机密，没人会泄露给外人。梦夏的那些方子，都是能当传家宝留给后人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方子的价值，一慧真人才佩服梦夏的魄力。
　　一慧真人奔赴黔地，虽然是为了逃离京中是非，但到了黔地后如何做就在一慧真人自己了。
　　疫区有多危险？
　　不说十室九空，也是繁华不在，生命萧瑟。
　　疫区通往他地的关口都有兵丁把手，只许进不许出，直到疫病消失。
　　朝廷派来的大夫根本不愿意进疫区，负责此事的钦差大臣更是躲得远远的，一慧真人进疫区的事，不出二十天，已经到了圣人御案前。
　　……
　　圣人拿着关于一慧真人的折子，陷入沉思。
　　他生母身份低微，他自小就是透明皇子，义忠亲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生下来就高兄弟们一头，是所有皇子们嫉妒的对象。
　　那时候，父皇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给他配的老师都是当朝大学士，只教他一个人，这在众皇子中，独一无二。
　　不得宠的皇子病了请太医都得等，义忠亲王不仅有专门照料他身体的太医，这就算了，还从民间找了个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大夫就是一慧真人。
　　自从义忠亲王坏了事，一慧真人就自囚于紫云观，这都多少年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哦！对了，前一段时间还有个叫静圆的女道士，带了一串高门子弟进京告状，那个静圆就是一慧真人的高徒。
　　真人是打算对朕低头了吗？
　　老三还是太浅，以为那点手段就能逼迫一慧真人投靠他，太天真。
　　说起来，老三的确降服不少义忠亲王的门人，除了他母家，老三身上确实有点明君潜质，能不能磨出来还得看他的造化。
　　……
　　元春近来得圣人雨露滋润，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给了家里两次赏赐。
　　贾母得了柄如意，紫檀木的，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紫檀木虽然名贵算不上难得，谁家库里都有几件紫檀家具。
　　但宫里赏的就另说了，这是脸面。哪怕只有一根针，也是要供起来的。
　　“宝玉和各位姑娘处得了什么赏？”贾母随口问道。
　　鸳鸯给贾母斟了一杯茶，请贾母用：“三位姑娘并琴姑娘、史大姑娘都得了一串香珠，宝玉和宝姑娘一样，得了把扇子。”
　　贾母略不满道：“宝玉和宝姑娘的一样？”
　　鸳鸯知道贾母心思，笑道：“哎呦呦，姨太太上次还说宝姑娘怪，不喜欢花儿粉儿的，估摸着也不喜欢香珠串，娘娘做事一向周到，肯定是知道了宝姑娘的性子，才将赏赐和宝玉的弄成一样。”
　　贾母到底不怎么高兴，道：“凤丫头又有了身孕，这个如意便给凤丫头吧，保佑她顺顺利利给琏儿生个哥儿。”
　　……
　　“掌柜，刊印医书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