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54、红楼不梦潇湘馆（二十九）【倒v】

　　“什么，出嫁的不是二姐姐？”宝玉猛地站起来，道，“自古长幼有序，不是二姐姐，还能是谁呢？难道是宝姐姐？不行，我要找老太太、太太去说。”
　　梦夏牌黛玉总是躲着宝玉，而宝钗照顾宝玉颇多，又经常与他谈天说地，宝姐姐的才情更是深深吸引着宝玉，两人感情比原本的要好上许多。梦夏牌黛玉刻意的疏远，令两人自小的情谊淡化许多。梦夏心理年龄大，看宝玉总像是看小孩子，也让宝玉不喜。只是不知是不是神瑛侍者与绛珠草是命定的缘分，宝玉有时就爱亲近梦夏，让梦夏苦恼。
　　“哎，宝玉别去，不是宝姑娘，不是宝姑娘。”迎春懦弱，不敢告诉宝玉三皇子看上的是林姑娘。
　　宝玉停下脚步，问道：“不是二姐姐也不是宝姑娘，那是谁？三妹妹也太小了些。”
　　迎春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烂了，道：“反正不是我也不是宝姑娘。”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宝玉道：“你不说，我问老太太去。”
　　迎春还不理会，心里只盼着这个宝贝凤凰蛋赶紧离开，只要不牵连自己，去哪儿都好。
　　她是大房的姑娘，自小没妈，大老爷是个万事不管的，大太太一心只在银子上，谁在乎她？跟着老太太、太太过日子，老太太孙子孙女多，她是最不显眼的那个，太太满心满眼都是宝玉，待她不过尔尔。
　　就这，只要能清清静静过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见迎春打定主意不理自己，宝玉决定直接找老太太。
　　“今天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怕有不好的事发生。”贾母高卧宽榻，揉着额头道。
　　鸳鸯知道林之孝家的没把林姑娘接回来之事，让老太太不高兴了，便劝道：“我看是老太太想宝玉了，宝玉跟着南安郡王世子出门，一天没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可不是想得眼皮跳。”
　　一听宝玉，贾母果然心情大好，道：“不是我偏爱宝玉，你看看，连郡王世子都与宝玉交好，可见宝玉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
　　鸳鸯道：“满府谁不说宝玉学问好，孝顺又懂事，都是老太太教的好。”
　　贾母乐呵呵道：“我一个老婆子能教他什么呀，那是他有天分，跟着先生用三分功夫就能学十成。”
　　正说着，宝玉从外面进来，先给贾母请安，贾母搂着他问今日和世子去哪玩了，宝玉只说几个世家公子一道品诗了。
　　“状元楼里举办文会，都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我和世子在雅间听他们斗诗，真是好不热闹。”宝玉捡能说的和贾母说。
　　贾母表面应和，心里不以为然。就是状元，授官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当日贾代善尚在之时，这些微末小官连府里的门房都比不上。
　　“今儿听世子说，三皇子看上了咱们府的姑娘，冯紫英也这样说，我还奇怪，怎么咱们家的事我不知道，他们反而清楚，老太太，您疼疼宝玉，告诉我，是哪位姐妹要进皇子府？”
　　贾母眉心微动，眼神凌厉，抚着宝玉的背，不动声色道：“宝玉希望是哪位姐妹？知道你与姐妹们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其他，但是宝玉啊，姐妹们大了，都得嫁人，能进皇子府，那是福分。”若是当年元春能直接进入圣人潜邸，如今膝下至少会有个公主。
　　宝玉希望园中的女孩子都能一直和他生活在大观园这个世外桃源，可他也清楚他阻止不了姐妹们出嫁，面带郁色道：“只是想多留姐妹们几年，嫁到旁人家，哪有自己家来的自在！”
　　天色已晚，王夫人、邢夫人并凤姐来服侍贾母用膳，贾母对鸳鸯道：“今天让她们姐妹在园子里用饭吧，大冷天的别来回跑。”
　　因昨儿下了场雪，今日实在冷的紧，大家都换上了大毛衣裳。
　　贾母爱吃软烂味重的菜肴，动了几筷子红烧蹄髈，几筷子酱烧兔肉，喝了一小碗火腿莲藕汤。宝玉惦记着事情，随意扒拉两口八宝饭，食不言寝不语，宝玉是个混世魔王，也是高门公子，礼仪举止刻在了骨子里。
　　吃罢饭，宝玉还要缠着问，贾母留下了王夫人和凤姐，缠他不过，只得告诉他：“三皇子看上了你林妹妹。”
　　“林妹妹？”宝玉失了魂一样的重复。
　　“宝玉。”王夫人心疼，心里恨极了梦夏，直骂她是勾人心魄的狐媚子。
　　一声“宝玉”叫回了他的神魂，这些年他与林妹妹相处平常，只不知怎的，听到林妹妹要嫁与三皇子，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疼得撕心裂肺，想起的都是小时候两小无猜，志趣相投的日子。
　　王夫人道：“林妹妹承蒙三皇子看中，是她的福气，你可不能混账。平日里，你不是喜欢和宝钗一道玩，明日让宝钗、探春跟你一起玩，过两日更热闹，不仅你薛家姨妈的侄子侄女要来，就是你大伯母和大嫂子娘家，都有亲戚要来。”
　　贾母看不上王夫人时时刻刻都将薛宝钗挂在嘴边，提醒宝玉的行为，却也希望能让宝玉高兴起来：“还有湘云，她叔叔外放了，好几年才回来，不便带她走，我就做主让她住在咱们家。你与湘云也是自小玩到大的，哭丧着一张脸，倒叫她多心。”
　　比起林黛玉，王夫人更看不上史湘云，疯疯癫癫没一点女儿家的贞静贤淑。
　　宝玉此时心里都是黛玉，哪里顾得上旁人，浑劲儿上来，怒气冲冲道：“三皇子早已娶了正妃，侧妃也有一位，府里侍妾无数，林妹妹才多大就被他看上，可见不是良人。”
　　“住口，三皇子也是你能品评的？”再疼宝玉，贾母也知道今日的荣国府已是今非昔比，不再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实权勋贵。宝玉心思单纯，说话也是一派天真，若是传入三皇子耳中，一个“蔑视皇家”就能治宝玉的罪，说不得贾政也得受牵连。
　　王夫人骨子里就是个欺下媚上之徒，对皇权的敬畏惧怕深入灵魂，听到宝玉的话，背脊发凉，只觉得林黛玉害人不浅，带坏她家宝玉。
　　贾母搂着宝玉，对鸳鸯道：“今日宝玉受惊了，近日不能出府，你对跟着的小幺们说，自己领罚去，连主子都照顾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
　　王夫人也怕宝玉在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要赖管家好好审审他们。
　　宝玉不敢为小幺们说话，只敢小声辩驳：“我在外面什么也没干。”
　　宝玉在荣庆堂领了训，得知林妹妹要进皇子府，心里不得劲，无精打采回到怡红院，一众丫环围了上来，宝玉谁也不理，失了魂一样，进屋便倒在床榻上。袭人催他换衣服，他嫌烦侧过身去，袭人败退。
　　晴雯见袭人都败下阵来，也不上前去讨没趣，反正今夜也不是她当值，和同样不当值的麝月回屋睡了。哪知后半夜，宝玉发起高烧，梦里竟说些胡话，袭人不敢瞒着，着人往王夫人和凤姐处报信。
　　王夫人和凤姐不敢惊动贾母，偏偏王夫人又没资格请太医，便让管家去请京里最有名的大夫。
　　赖管家不敢耽误，亲去请人。
　　“说好的‘木石前盟’，你怎能弃我而去？”
　　宝玉的胡话引起王夫人的怀疑，王夫人没念过什么书，但联系今日之事，猜度与黛玉（梦夏）有关，心下骇然，生怕宝玉和她私定终身，有了什么不妥。想到往日里袭人提醒之事，怕是园子里不安分的小蹄子们有谁和爷们儿有了首尾，心中恨道：等我的宝玉好了，看我不一个一个剥了这帮妖精的皮。
　　“袭人留下，其余人出去。”王夫人一个也不想看，个个描眉画眼，打扮的妖妖娆娆，望而生厌，“宝玉都病成这样了，还穿红戴绿，打扮给谁看！丧了良心的东西！”
　　众人忙跪下请罪，王夫人正是烦躁的时候，哪听得进去，挥手道：“滚到外面跪去。”
　　大夫来的时候，天已泛白，老大夫把了把脉，抚须斟酌，写下方子对帘子后面的王夫人道：“贵公子是怒急攻心，发出来就好了，这药对急症，剂量猛些，待公子退了烧就得换方子。”
　　王夫人道：“我儿自幼身子骨弱，吃不得猛药，可能换些温和药性的。”
　　老大夫知道这是公侯权贵之家，一言即可获罪，不敢敷衍，细细解释：“哥儿烧的狠，若是时间久了怕会引发出别的病症，当务之急是把热降下来，再慢慢温补调息。”
　　王夫人留了老大夫给宝玉看病，老大夫不敢得罪权贵，只叹命不好，盼着床上那位公子赶快好起来。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这位公子有个万一，失了心神的贵人敢让自己赔命！
　　得，谁让自己无权无势，就是个大夫呢！
　　翌日天一早，林之孝家的带着紫鹃一家的身契往紫云观赶去。
　　“呵呵，真是好大的脸！”得知荣国府来意，梦夏忍不住嘲讽，“一个皇子就能让朝廷二品大员的女儿做妾？可有诏书？可有父亲的文定？”
　　林如海死了不假，可林如海曾经是圣人心腹，穿朱袍的大官，若是仕林们知晓皇子逼迫林如海的女儿为妾，必觉仕林受屈，声讨三皇子的奏折文章会海一般的出现在圣人御案上。
　　当然，按照礼法，黛玉没了双亲，没了五服近宗，外家荣国府就能做主她的婚事，若是荣国府出面，表示两家联姻，让黛玉（梦夏）入三皇子府为侧，圣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仕林也没办法，事后还会觉得是林家贪慕荣华，没有风骨。
　　哼，坏名声林家担着，好处荣国府要了，真是好买卖！
　　林之孝家的原本以为林姑娘得知有了这样的富贵，定会高兴得应下，没想到给我她这样大一个没脸，还说出这种没王法的话，真是不知好歹。
　　“回去告诉太太，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断不会牵连荣国府，也让她死了摆弄我婚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