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133、六经勤向窗前读（十五）

　　虽然已经适应了古代生活，但愤懑不平的情绪还是令她憋着气，怒火高涨快要爆炸。王嫂子是个好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代表了绝大部分被压迫洗脑的女性，她的认知源于父母，源于家庭，源于她所生活的环境。
　　在她的认知里，女人不如男人，女人从属于男人……女人没有独立的人格。
　　女人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服务男人！
　　勇于反抗的女人，被掌握了世间权利的男人扼杀了！
　　他们不给女人读书的机会，不给女人自立的机会，甚至一代一代给家中妻女洗脑，让女人承认自己不如男人。
　　而这个打压女性的过程，经过几千年，终于在女人脖子上套了一个又一个绳套，绳套下圈养的女人与牲畜何异？
　　一股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梦夏只觉得胸腔内一把怒火无处安放。
　　不知是恼恨自己，是恼恨男人，还是恼恨这个吃人的世界。
　　不知怎的，她想起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满纸都写满了“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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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杨家那个姑娘竟然失踪了！
　　杨家姑娘和那个男人都被关在公庙，公庙是镇上供奉祖先的地方，三面屋，屋盖的高高的，根本爬不出去。公庙只有一个大门可供人出入，两人被绑在公庙里，崔家还派了两个孔武有力的青壮看守，两人是插翅难逃。
　　可崔家人要杨家给交代的时候，一推开公庙的大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人呢？”愤怒的崔家族老质问看守的后生。
　　“人呢？”柳泽同样在问梦夏，不过场景换到了自己家。
　　柳泽半夜醒来上茅厕，不想竟然看见梦夏一身夜行衣打扮……
　　昨晚消耗太大，早晨饿狠了，吃了六个包子，喝了两碗豆腐脑，竟然没吃饱，白嫩嫩的小胖手伸张笼中第七个包子：“送走了，这辈子不会再见了。”
　　柳泽捂着心脏道：“送走就好，送走就好，我看崔家人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梦夏冷冷道：“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以崔家人的无耻，都会闹出事端的，就看杨家人的骨头硬不硬了。”
　　柳泽头疼道：“一个小镇的水都这么深，真难想象京城会如何。崔家人不会知道是你做的吧？要不咱们还是逃吧，换一个地方重头开始。”
　　梦夏总算吃饱了，道：“别担心，别说崔家人了，就是逃走那两个都不知道谁救得他们。”
　　梦夏手里有不下一百种方子能悄无声息把人放倒，解决了外面那两个，再用小小一支耳勺把锁别开，里面两个又不傻，知道能活命自然是让干什么干什么。
　　柳泽道：“崔家也就是仗势欺人，如果定亲的姑娘是马家的或者王家的，这亲也就退了。还想坑人家姑娘一辈子，真不是东西。”
　　梦夏语带悲伤：“退了亲的姑娘想找好亲事也难，这都叫什么事儿。”
　　柳泽知道梦夏心里不好受，安慰她：“总会好的，你看后世，出了多少女强人，女企业家，女作家，妇女能顶半边天。”
　　梦夏幽幽道：“那为什么还要加个‘女’字呢！”
　　柳泽语塞。
　　崔杨两家齐聚公庙，与杨家姑娘偷情的男子是李村人，李家族老也带着一族青壮来了，手里拎着农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边要打群架。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正好里正也是崔家的，除了这三家人，再无别姓人参与。
　　崔家人咬定是杨家人私自放走了人，杨家可不认这个屎盆子，要崔家拿出证据。
　　负责看守的两个年轻人头上、身上都没有伤，排除被打晕了的嫌疑，公庙的锁也是好的，钥匙只有四姓族老有，崔家问过另三家的族老，钥匙都在身上，没有失窃。
　　“我们连钥匙都没有，怎么把人放出来？”杨家人道。
　　这件事上，李家和杨家是天然同盟，李家人道：“我们李家的人在你们家的公庙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崔家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崔家族老冷哼：“给你们说法，你们姓李的就是脸皮厚，发生这种龌龊事儿还敢问我们要说法！”
　　李家也硬气，道：“人是在你家公庙没的，我们怎么就不能要说法了，别以为李秀才不在村，我们就得受你们欺负。”李村的地和崔家的地挨着，年年因为争水闹事，崔家有个里正，李家有个秀才公，两家旗鼓相当，谁也不怕谁。
　　崔家也气，他们家人多，但真没有读书人，同在石河镇，就得惟马家马首是瞻。
　　里正道：“好了，三家人到这儿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吵架。杨家女不检、点，跟李家小子苟、合，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事儿你们两家赖不掉。杨家女是崔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亲既然定了，就是崔家的人，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这是大罪，就是告到官府也是你杨家女的错，这事儿你杨家人可认？”里正话里话外都在偏袒崔家，偏生杨家姑娘与李家小子确有其事，让两家人的脸色黑黝黝的吓人。
　　杨家开烧饼铺的大郎恨道：“我杨家几次三番要与你家退亲，你们崔家推三阻四就是不肯退，还满街宣扬我妹子克夫，是也不是？”杨大朗一半是心疼妹子，一半是心疼彩礼，崔家不肯退亲，妹子一直养在家里，街上都是笑话她的人，性子都左了。
　　崔家人道：“既然订给我家，就是我家的人，订了亲，三郎就被征走了，如今生死未知，谁知道是不是她克的。早知道她是能白给人睡的贱、货，我崔家能娶了后巷那几个暗娼也不敢要你杨家的女儿。”
　　杨家人气得脖子都粗了，这话要是认了，日后杨家婚嫁都是麻烦。
　　“就你崔家这霸道的作风，以后也只有不疼女儿的破落户敢把女儿许给你家，跟你家结亲不是结亲是结仇。”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还怕什么，互揭老底呗，都住了几辈子的邻居，谁不知道谁家的龌龊事。
　　“崔二奶奶可好，她老人家年轻时可真风光，几个儿子长得确实像崔家人，就是不是一个爹生的……”
　　“咳咳。”里正打断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提什么提，现在说的是杨家女的事。”
　　明显的偏袒。
　　崔家族老：“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崔家受了委屈，你们两家总得给个说法。李家的，今后三年你们不得与我崔家争水，杨家的，你家姑娘做出这等下、贱、事，我们家得为三郎讨个说法，你家要么给三郎陪个媳妇，要么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三郎家做补偿。”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我还说你崔家害了我李家儿郎的命，要你崔家三年不得与我李家争水呢！李家的子孙犯了错，有我李家人罚，你崔家给我把人交出来，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崔家谋财害命。”李家可不是杨家，由着你崔家欺负。
　　“一对狗男女，死了也该！”崔家人横向霸道惯了，有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受不得气，叫嚣道。
　　李家不用族老出面，其他人就直接把这事儿夯实了：“好哇，你崔家竟然动私刑，害了我李家人的命，你们必须交出凶手，以命抵命。”
　　崔家人霸道却不傻，知道要坏菜，命人把那没脑子的叉出去，崔家族老道：“杀人犯法，这事儿我们崔家可不敢干，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去衙门告，咱们几家就这事好好理清楚。你家那小子是什么时候和杨家女勾搭上的，勾搭了多少次，是只勾搭了这一个，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淫、贼，坏了多少人家的女儿，还有没有同伙？”
　　李家人听得脸都黑了，这事儿要宣扬出去，对李村的名声伤害极大，这老东西就是在威胁自家，要么私了，要么就坏李家的名声。
　　两家只能认栽，不过李家终究不肯让三年水，给了十两银子了事，杨家大郎咬牙卖了两亩地才凑出二十两银子赔给崔家。
　　对于三家没打起来的结果，梦夏表示无比失望，吃在嘴里的豆沙糕都不香甜了。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救了一条命。”柳泽买回一篓子石榴，剥给梦夏吃。
　　梦夏道：“这么快就到中秋了，去年中秋过的慌乱，今年怎么也得好好准备，明天去码头买点螃蟹回来，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好季节。”
　　经得事多了，她能很快从不好的情绪中走出来。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柳泽如今已经能很好的适应古代生活，哪怕是中秋节，引起的思亲愁绪也很快被做亲手做月饼的新奇挤没了。
　　“能做冰皮月饼吗？”柳泽好奇道。
　　梦夏道：“可以，但你要负责做澄粉。”
　　柳泽笑道：“没问题，我们可以做红豆馅的月饼，可以做鲜肉月饼，还能做蛋黄的，咱们多做几种，热热闹闹过个节。”
　　梦夏故意道：“我要做瓜仁油松穰月饼。”
　　柳泽呵呵傻笑：“好，多做几个，听着就宫廷感十足，里面什么馅儿？”
　　梦夏笑道：“五仁月饼。既然你喜欢，我就多做几个。”
　　柳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我……”
　　梦夏指着他道：“必须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