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115、红楼不梦潇湘馆（九十）（错别字已改）

　　梦夏在南越十三州收购甘蔗，还在东南几个港口联系了几个外商，在南洋购买蔗糖。比起大雍，南洋四季湿润炎热，是种甘蔗的好地方，不少东南世家在这海外之地拥有庄园，梦夏决定和他们合作。
　　《天工开物》中记述的牛拉石辘多次压榨取汁的法子，还有什么石灰法澄清，浓缩煮糖等工艺都已经相当成熟，在梦夏没有办法做出离心机的当下，这就是最先进的工艺。
　　梦夏帮他们改进澄清工艺，制造更纯净的霜糖，他们给梦夏提供便宜的红糖，供给各地的育婴堂。
　　梦夏和东南世家眉来眼去，圣人自有渠道知晓，不过梦夏也乖觉，将甜菜制糖法交给圣人，跟皇家在东北的皇庄签订了购糖协议。
　　百卉一脸不高兴，受梦夏影响，她没有古人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咱们自己也能做，师父为什么帮圣人挣银子，他对咱们又不好？”
　　百卉的个子已经长起来了，梳着简单的双环髻，极软的碎发在阳光照耀下像撒着碎金，可爱极了！梦夏逗弄她：“小财迷，不买皇庄的甜菜，难不成让你去东北种甜菜？”
　　百卉秀气的眉头打着结，纠结道：“我很想帮师父，可我又不想离开师父。”
　　梦夏抱着景德镇官窑新烧的天青色浅肚圆口盘，里面是梦夏为池中锦鲤准备的鱼食，坐在池塘上的凉亭上，斜倚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喂着鱼食。
　　“那怎么办呢，没有足够的红糖，育婴堂的产妇就没有力气生小宝宝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百卉就帮帮她们吧！”
　　百卉抽抽鼻子，勉强答应：“那我去了那边，师父得记得去看我呀！”
　　看快把人逗哭了，梦夏“呵呵”笑道：“傻丫头，师父在东北可没有庄子，那边都是皇庄，师父没地给你种甜菜。”
　　百卉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气地跺脚跑出去练武，不想理自家师父。
　　算着时间江南那边应该收到信了，这些人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虽然生气，但这个时代能提供给女性的工作太少了，这几个女孩儿都是杏林世家的女儿，学会了医术日后也有地方施展，她的育婴堂就不是独苗了。
　　星星之火，该燎原了……
　　不过，只要她愿意，愿意跟她学习医术的女孩儿海了去了，她没必要非惦记着那几个不成器的。
　　就算没家里支持，只要有本事，日后总能混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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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高坐，看着下面的儿子跪在地上禀明僧道出神入化的手段和他对他们的怀疑。
　　“先起来，坐那儿说。这两人为什么找上你，可查清楚了？”不同于先帝，圣人很多时候愿意做个慈父，
　　四皇子坐在鸡翅木圆凳上，上半身笔直端坐，道：“这二人就跟突然出现一样，没有太多线索，太久远的儿臣还未查到，只是最近几次都和国师有关。”
　　“哦？”圣人认真起来，“跟国师有什么关系？”
　　四皇子道：“这二人似乎和国师有仇怨，口口声声对儿臣说国师是千年女鬼，此前在江南也和国师有过冲突，之后国师就上京了。”
　　圣人道：“说国师是千年女鬼，可有凭证？”
　　四皇子道：“没有，肉眼凡胎确实认不出妖邪，依儿臣看虽然那僧道形迹可疑，国师也未免诡异，依照国师的年纪见识，能有如今的成就确实不似人为。”
　　“你认为国师有问题？”
　　四皇子起身，再次跪在地上请罪道：“儿臣担心父皇受人蒙蔽。”
　　圣人道：“起来，地上凉。国师的事儿你别管，那两个僧道浑身透着邪气，不管他是人是鬼，都给朕把他们的底儿挖出来。”
　　梦夏的事确实让人生疑，尤其她那一身功夫，出入宫墙如入无人之境，而她今年也就堪堪十六七岁。
　　林家五代列侯，世代书香，一家子文弱书生，而林如海的女儿不仅精通岐黄之术，而且功夫了得，任谁都会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被妖邪附了身。
　　当年林如海若有这本事，根本不会死在江南那个大漩涡中。
　　身为皇帝，圣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林如海的死只会被归结到甄家身上，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不会有人提。
　　圣人面对梦夏，除了忌惮也有无处下手的焦虑，她无亲无靠，没有明显的弱点，这样的人无法掌控，更无法相信。
　　可比起在民间名望极好的国师，突然出现的僧道更令人怀疑。
　　“去查查，这僧道和贾家有没有关系。”
　　圣人吩咐暗卫，他记得贾家那个宝玉胎里带玉，据说不凡，北静郡王多次称赞。贾家宝玉后来病过一次，极为凶险，当时派人查的时候就说和奇怪的僧道有关，他得确认一下这僧道是不是那个僧道。
　　贾家败了，家中奴仆四散，大都被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买了去，找起来简单的很。贾家行事速来不谨，什么事通过下人的嘴都能知道。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在四皇子府上暂住，院子虽然偏些，却有偏的好处，这里安静，下人也少，特别合两人胃口。
　　“道兄觉得，四皇子是否会为我们引荐？”癞头和尚问。
　　跛足道人向前靠了两步：“难说。”
　　“那咱们得给他点厉害瞧瞧！”癞头和尚目露凶光。
　　破足道人摆手道：“他是皇子，咱们动不得，不能坏了咱们得道行。”朝廷的官身负官威，有天地民心护持，除非大奸大恶被天地若弃，否则他们不能出手。
　　赖头和尚右拳打到左手掌心，恨声道：“哪里知道那个丫头这么难对付！”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待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永结院。
　　“这是谁在唱？”王妃问。
　　王妃出身桐城方家，是清流中执牛耳的家族，王妃本身也是贞静娴雅的标准淑女，端庄大方，给四皇子管着后院，皇子府真正的主母。
　　“回王妃，是薛侧妃带进府的两个出家人，王爷把人安置在沁风斋。”
　　“她带进来的，听这歌应有几分道行。”王妃面上一派温婉，看不出喜怒。
　　“可要将人带来？”丫鬟揣摩王妃的意思提议。
　　王妃笑容淡淡道：“算了，到底内外有别。”
　　这话传到宝钗耳中，她心下一跳，鲁莽了，那僧道虽是出家人，到底是外男，由她引荐给王爷实在不妥当，不知王爷那儿是否忌讳。
　　细品这首《好了歌》，可谓辛辣至极，这样的歌也就出家人唱唱，他们唱就是不合时宜，且这样的歌太过消极，她是不喜的。
　　王妃没有制止僧道二人唱这首《好了歌》，宝钗担心王爷听了这歌心生怒气，连带自己也被厌弃。
　　不知怎的，这首《好了歌》不仅传得四皇子府阖府皆知，连府外都有人传唱。
　　传到梦夏耳中已经是三日后了。
　　“倒是将世人扒了个精光。”梦夏一边在地图上找下个育婴堂的建设地，一边乐道。
　　有了春秋，经的事多了的林管家说：“可不是将面皮丢了个干净，可到底太偏颇，淡泊名利的人不多，孝子贤孙却不少。”
　　梦夏知道这是那僧道二人传出来的，估摸着该有大动作了，担心自己对付不了两人，把手里剩余的银钱算了算，道：“听说姑苏在修县志，让林德跑一趟，无论如何不能由着林家那些人乱说。”
　　林如海没了，林家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人没得到林如海的好处，不管族长还是族人心里都是一肚子怨气。没了林如海庇护，族中读书人中举的那个如今也是在偏远之地任县令，若无意外这辈子也过不了五品官的坎儿。
　　林如海一家和族人并不亲密，更是在后来因为不愿过继嗣子与族人成仇。
　　梦夏可不相信林家人的操守，怕他们在县志中抹黑林如海：“跟林德说，别怕花钱，只要能在县志中将父亲伟岸的形象立起来，不管修桥还是铺路，银子咱们都出。”
　　林管家道：“江南有咱们不少老亲，这次也让林德带着礼走动走动。”
　　梦夏道：“这个你和嬷嬷商量着办，让林德好好看看祖坟用不用修缮，这些年都是雇人照看，不知他们是否尽心。”
　　“祖宅久不住人，恐怕这次也得好好修缮。”
　　“是了，到底祖宅，荒废了不好，这样，让林德给当地蒙生做书院，不招忌讳又是功德。”
　　启蒙老师多是秀才，给小孩子启蒙糊口，小孩子长大了与蒙师关系密切的终归是极少数。
　　梦夏写信给一慧真人，她更想把老宅变成女孩子读书的学堂，可惜她现在能力不够，时机也不成熟。育婴堂的事牵扯了她大半精力，还有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僧道，别的事她实在有心无力。
　　好在快了，府里那五个匠人除了学习数学，有个木匠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改良耕地的工具，还有其他匠人也在研究梦夏提到的“蒸汽”。让她开心的是，因为给圣人贡献了甜菜制糖法，圣人又给了她十个工匠，都是各行各业优秀的从业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