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悬疑.]》黑色大楼

21、21

　　单鱼在网吧通宵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回到家睡了个昏天暗地。

　　单贵天没再赶他走，也不再出门，好像躲着什么人。

　　每家每户都在热热闹闹地准备过新年，单贵天和单鱼两人却像过冬的青蛙一样一动不动地守着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昏暗土房，迎来了除夕。

　　期间卲卫打来过一次电话，简单问了下单鱼的情况便挂了。

　　单鱼也出去过，穿着薄薄的外套，魔怔了似的用了半天时间去了大猿山。

　　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缩进被子里紧紧捂着头，害怕那条人影再出现咬他一口，好不容易睡着他又反复梦见自己躺在棺椁里，好像已经睡了几百几千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大猿山，心中害怕却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他想去找卲卫，但是有那个男人在他就不想去。

　　他回忆着坐在卲卫摩托车后面的情形，一路走到了大猿山，这时候恰好是正午的时间，太阳照在身上驱散了些冬日的寒意。

　　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还能看到人。

　　那是个戴着眼镜，穿着灰色呢子大衣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头发四六分后往后梳着，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

　　单鱼皱了皱眉，想着自己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男人很礼貌地和他说话。

　　“我们，认识吗？”单鱼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笑了一声：“在热潮有过一面之缘。”

　　单鱼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宋全生日那天这个男人和骚扰自己的那个人一起走下楼梯的场景，哦，原来是他，那天他忽然扭头，原来看的是自己。

　　“你认识我？”单鱼警惕地问。
　　“第二次见。”男人依旧笑着，但是看向单鱼的眼神有些奇怪，让他很不舒服。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单鱼问他。

　　“我是听了别人给我讲的故事才过来看看，你呢？”男人忽略掉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没有理由，想来就来了。”单鱼挪了个位置，背对阳光站着。
　　“是吗？”
　　“关于这里，有什么故事吗？”单鱼微微仰头看着男人。

　　“有，想听吗？。”男人抬起手想放到单鱼的头顶，单鱼退后一步，躲开。

　　果然物以类聚，他想。

　　男人也不在意，很自然地放下手，指了指大猿山山脚下已被挖掘的墓葬，边走边说：“这里曾经有座完整的古墓遗址。”

　　单鱼看了眼他指的地方，脑子里出现卲卫蹲在那里给他递烟屁股的场景。

　　“两年前这里突然来了批考古队，发现了这座墓葬。”男人跳进墓坑继续说，“他们用了几天时间挖掘出了这处遗址，可惜里面的古物还没来得及出土，第二天就全被盗走了。”

　　“为什么？”单鱼也想跳进去，男人笑着向他伸出手，想扶他一下，单鱼皱着眉缩回了脚。

　　“盗墓的人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偷走的。”男人带着皮手套的手相握了握，“于是，挖掘工作停了半个月左右，直到有人发现了这处墓道，考古人员才又开始挖掘。”男人指了指墓坑底下的一处一人宽的洞口说。

　　“沿着这条墓道，他们又发现了山洞内更大更奢华的古墓，进去的当天他们记录了一些古物，怕又被盗走，出来后直接守着这条墓道睡的。”男人笑了笑，“可惜还是被盗了。”

　　单鱼静静地听着，脑子里渐渐有了一股疑团。

　　“当时，文物被盗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的队长是待到最后出来的，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这时候之前失窃的古物追回来了，盗墓的人也抓到了。”

　　“有意思的是，被抓的两个盗墓者竟然指证了考古队的队长是他们的同伙。”

　　“后来呢？”

　　“后来警察又找到了些证据，把他们的队长抓走了。”

　　“他偷了吗？”单鱼问。
　　“你觉得呢？”
　　“不知道。”单鱼接着问，“他被抓走之后呢？”

　　男人从墓坑里跳了出来，笑着拍拍他的肩：“别说见过我，后面的以后再告诉你！”说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坐进车里，赵季透过车窗看着那个还站在原地未动弹的人，嘴角轻微地勾起，手指在膝盖处轻快地打着节拍，显然心情不错。

　　这时电话响，他示意司机开车并拿起了手机。

　　“你去邬安县了？”来电话的是王印。
　　“嗯，怎么了？”赵季往后靠着闭目养神。

　　“你这是不放心我的人还是不放心我？”王印似乎喝了口茶。

　　“那倒没有，不过连一个四十多岁的落魄男人都搞不定，竟然还搭上了条人命，引来了吴明，王副局，你这办事效率明显下降了啊！”

　　“一命还一命，这人是不会白死的。”王印呵呵笑了两声，“赵大公子坐享其成的本领倒是越发娴熟了啊。”

　　“王副局大可不必分我一杯羹。”赵季也笑了一声。

　　王印干笑着转移了话题：“单贵天已经被吴明的人盯上了，等他们人赃并获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偷盗文物并私藏女尸这一罪定下来，再加上一条人命，他是逃不掉了。”

　　“你不是说他有精神病吗，只要他不认罪，还是很难说的。”

　　“那就要看他到时候犯不犯病了。”

　　……

　　很快，过完年不久，即将毕业的高三生先开学了。

　　不知为什么，单鱼莫名开始排斥跟蒋周和宋全走在一起，跟卲卫的接触也渐渐减少了。

　　那次从大猿山回来后他把所有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想到最后他隐约觉得单贵天不是以前的单贵天了，卲卫也不是他想的那个卲卫。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漩涡，周围的一切他都看不清，自己则不断地在往下沉。

　　他开始独来独往，整天苍白着一张脸浑浑噩噩地上学放学，所有人都在努力学习，他却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道学习也不再跟人说话。

　　看着单鱼这种越来越怪异的样子，班里的人渐渐开始远离他，只有孔灵会刻意和他说话，放学了也会特意和他走在一起，就算单鱼不理她，她也不怎么在意。

　　没过多久，钱平似乎听到了什么传闻，把单鱼和孔灵两人单独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说了一大堆关于早恋的话题，最后嘱咐两人要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并换了两人的座位才放出来。

　　单鱼又恢复了一个人，有时碰到走在一起的卲卫和吴英，周围的人好像都在传他们两人的八卦，单鱼低着头规规矩矩地打声招呼，也不抬头看人就会越过去。

　　有次卲卫在他又一次低头走过去的时候堵住他的路，叫去了办公室。

　　“怎么了？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卲卫靠在椅背上，探究地看着他。

　　“没。”单鱼盯着他胸前的扣子，双手放在身侧，站得笔直。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卲卫笑了笑，用一种逗弄小孩子的音调说。

　　“没，就是有点不舒服。”单鱼确实有点不舒服。

　　“感冒了？”卲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感觉出什么，“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单鱼偏头躲他的手。

　　卲卫的动作顿了顿：“……回去吧，不舒服就吃药。”

　　单鱼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不知道是谁散播的，学校里突然开始有了些传闻，只要一下课，所有人都开始小声讨论卲卫是否真的坐过牢，他是不是真的和自己的学生发生过不同寻常的关系……

　　单鱼心中一咯噔，正莫名慌乱的时候，发现他们口中的那个学生并不是自己，而是已经几天没来上课的孙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心脏被人紧紧抓住后猛地松开，再不上不下地端起来捂着，让他有种飘忽又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时候卲卫已经被学校停职了，单鱼直接去了他住的地方，但没找到人，反而在门口看到了卢江和吴英。

　　“我知道是你故意传播这种消息的。”吴英脸色很差，抱着臂对卢江说。

　　“他坐过牢是事实。”卢江背靠着墙，一脸理所当然。

　　“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知道。”
　　“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拿出来说，还有他和孙玉，这简直太荒唐了，你怎么说的出口的？”

　　“这也不是没有根据，我看到孙玉来过这里。”
　　“那又怎么样，学生还不能去老师家里了？何况，何况还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卢江笑了一声，靠近吴英，“你明明和我发生了关系，还和他走得那么近是什么意思？他活该！”

　　吴英立即气红了脸：“那是你趁人之危。”说完扭头就跑。

　　卢江“嘭”地关门进了屋。

　　单鱼对两人的关系无动于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卲卫真的坐过牢，那么，那个男人口中被抓走的考古队队长可能就是卲卫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真的只是为了支教？单贵天又做了什么……

　　回到学校，单鱼看到消失了几天的孙玉已经回来了，他正向别人解释自己和卲卫的关系。

　　说来说去，他把矛头全指向了卲卫，最后还总结了一句：“要说谁和卲老师关系最好，那肯定是单鱼了，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所有人看向单鱼，从他们的眼神中单鱼可以知道，对于男学生和男老师之间的这种关系，就算只是虚假的消息，他们也接受不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鄙夷。

　　对于他们暗中的指指点点，单鱼无视了两天，终于在一次自习课上爆发了。

　　当时孙玉正扭头跟后排的人说话，内容又是在一个劲地撇清跟卲卫的关系，并暗示单鱼和卲卫的关系更加不同寻常。

　　单鱼只觉脑中“嗡”地一声闪过一道白光，视线模糊了一瞬，人就窜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嘴里已是浓浓的血腥味。

　　教室里早乱成了一团，呼喊声，惊叫声，他看到前一刻还坐在椅子上的孙玉此刻却躺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脖子上血红的咬痕，还留着血。

　　单鱼胃里一抽，蹲在旁边昏天暗地地吐了起来。

　　孙玉很快被送去了医院，人没事，单鱼却因为这恐怖的行为被学校开除了。

　　第二天，吴英来到了单鱼家，把一沓钱放到了他手中，说是卲卫给的。

　　单鱼终于回过神，缓缓抬头：“为什么给我？”
　　“他没说。”吴英仔细观察着他。

　　“卲老师，去哪儿了？”单鱼下巴放到膝盖上，语气没什么起伏。
　　“他前几天就被人接走了，说有急事，支教的工作也辞了。”吴英看起来有些难过。
　　“哦。”单鱼把头埋了起来。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吴英一走，又开始睡了起来。

　　单贵天好像越发焦躁了，饭不做了，连听到单鱼被开除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两人像个毫无交集的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等什么。

　　第三天的时候单鱼下去吃了点东西，然后看着那沓钱又过了一天。

　　晚上，他迷迷糊糊，要睡不睡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若是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

　　就这样，他半睁着眼挺到了半夜十二点，果然，那条人影又来了。

　　这夜，他比任何时候都害怕，总觉得一切就要结束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人影走路没有声音，好像眨眼间就出现了，单鱼仿佛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嘶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脖颈一刺痛，胃里一阵阵地作呕，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流失。

　　他闭着眼睛，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可能快要死了。

　　身体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发着热量，让他在混沌中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抬起沉重的眼皮，他一点一点朝那个热源伸出手，握住，这时俯在上方的人影猛地放开他，用嘶哑的嗓音无声地朝他喊。

　　单鱼握着的手没松，反而用尽全部的力气猛地把东西拽了下来。

　　一切安静了。

　　人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手中的东西好像有什么力量，让单鱼一点一点找回了一些力气，咽了下口水，他缓缓起身，哆哆嗦嗦地伸手开了灯。

　　于此同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木门被踹开，脚步声鱼贯而入。

　　单鱼则瞪大眼睛缩在床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头的那具身体，一阵阵地冒冷汗。

　　那根本不是单鱼以为的什么奇怪的人，而是一具直立的女尸。

　　女尸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古袍，双眼外凸，脸色像刷了漆一样的白，又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尸体一样带着青紫，浑身散发着一种腐尸味，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单鱼房间的门猛地被推开，闯进来几个手拿枪支的男人，他们在看到女尸的时候齐齐停下动作，迅速举起手中的枪，悄悄后退了几步。

　　“严华！”门口突然传来单贵天的喊声。

　　单鱼猛地抬头，单贵天双手被铐，身后跟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他眼睛紧紧盯着女尸，神情紧张。

　　单鱼稳住呼吸，手握着拳头再次看向女尸。

　　严华是他妈的名字，而眼前的女尸怎么可能会是她！

　　单贵天疯了！

　　“把人带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抓我，但是不能动她！”单贵天很冷静地说。

　　男人眯了眯眼，看向单贵天：“放心。”

　　单贵天最后看了眼女尸，随后被人带了出去。

　　“吴队，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具女尸明明藏在……”

　　“不该问的别问，今天晚上你们就守在这里，我明天找人过来处理！”男人看向单鱼，“你跟我走吧！”

　　后半夜单鱼跟着男人去了他住的地方，睡之前男人问了些关于女尸的问题，单鱼手里紧握着从女尸身上拽下来的那块白玉，一概摇头说不知道。

　　第二天，全县的人都聚在单鱼家门口，眼睁睁看着从屋里抬出来一具女尸，单贵天被押进警车，单鱼连屋子都没出。

　　没过多久，单贵天的消息传来了，盗窃珍贵文物，私藏并猥亵女尸，故意杀人，全部认罪，被判处死刑。

　　消息一出，所有人震惊了。

　　与此同时，单鱼在学校咬人后被开除的事情也传了出来，一时间，没人再敢来单鱼家。

　　单鱼也不再轻易出门，因为一出去就像过街老鼠，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也差不多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突然有人找了过来。

　　那天正下着一场大雪，那人穿着黑色呢子大衣，脖子上挂了个灰色围巾，抖抖身上的雪，走进来朝单鱼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