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抱剑归》拂晓拾光

10、第十章

　　叶寻剑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岔路的深处，没有回头。

　　阿图仰着小脸，不安地扯我的袖子：“姑姑，叶叔叔走远了……”

　　我抹掉脸上的湿痕，压下翻腾的心绪，带着阿图牵马跟上。

　　那条小径狭窄崎岖，比原来的商道难走得多。

　　叶寻剑始终走在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刻意保持着距离。他的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仿佛刚才那个近乎仓惶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沉默的气氛压在我们三人之间，只有马蹄声和越来越重的暮色。

　　天黑前，我们终于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歇脚。

　　叶寻剑熟练地生起篝火，火光跳跃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拿出干粮分给我们，自己则坐在离火堆稍远的石头上，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千叶长生。

　　我盯着他擦剑的手。骨节分明，动作稳定。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常态，看不出丝毫异样。

　　阿图捧着干粮，看看我，又看看远处的叶寻剑，小声问：“姑姑，叶叔叔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我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饼，食不知味。

　　叶寻剑擦剑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阿图，声音平淡：“早点吃完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

　　夜里，阿图裹着毯子在我身边蜷缩着睡着了。篝火噼啪作响。我靠着冰冷的山石，毫无睡意。叶寻剑坐在不远处守夜，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聊聊？”我打破沉默，声音在寂静里显得突兀。

　　他侧过头，火光在他深黑的眸子里跳动了一下，没什么情绪：“聊什么？”

　　“聊聊你去长安做什么。” 我直接问。

　　“游历。” 他的回答和当初在苗寨时一模一样，滴水不漏。

　　“游历？”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对‘鬼网三’、对‘裂隙’、对复活野猪弱点一清二楚的人，只是去游历？” 我刻意用了“鬼网三”这个词，观察他的反应。

　　他擦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依旧平淡：“见得多了，自然懂些。”

　　“那‘十六夜红月’呢？”我追问道：“苗寨的禁忌，阿图说的那个名字。你也‘见得多了’？”

　　叶寻剑沉默了。篝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沉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那是灾祸的源头。离它越远越好。”

　　“可我们正在去找它的路上。”我可不想被他糊弄过去，“去长安，不就是因为它吗？”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谁告诉你是去找它？”

　　“阿图的话，你的反应，还有这满世界的异常！”我迎上他的目光，“长安有线索，对吧？红月会在那里出现，或者那里能找到见它的方法？”

　　叶寻剑沉默地盯着我半晌，最终，他移开视线，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不该你知道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睡觉。” 他结束话题，往身后依靠，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碰了个硬钉子。我靠回石壁，白了他一眼。他越是回避，越是证明他知道一切，而且不想让我卷入其中。这反而让我更坚定了要去长安的决心。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和秋梓木有关系。

　　第二天，我们继续沿着山道前行。地势逐渐开阔，远处出现了零星的农田。中午时分，我们路过一个破败的小村落。村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个木牌坊，上面刻的字迹模糊不清。

　　村口一个穿头顶任务卷轴标记的女子，正挎着一个空篮子，来回踱步。看到我们走近，她立刻迎上来，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声音平板没有起伏：“远道而来的客人，要买些鲜花吗？新鲜的，送给心爱的人最合适了！”

　　她举着空无一物的篮子，对着空气热情推销。

　　“远道而来的客人，要买些鲜花吗？新鲜的，送给心爱的人最合适了！”

　　她重复着完全相同的动作和话语，眼神空洞地越过我们，看向远方。

　　又一个程序错乱的NPC。

　　我下意识地皱眉。阿图好奇地看着她的空篮子：“姐姐，你的花呢？”

　　女子毫无反应，依旧重复着她的台词。

　　就在这时，那女子头顶闪烁的卷轴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熟悉的幽蓝数据流光在她挎着篮子的手上一闪而逝。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眼前女子的身影变得模糊扭曲，最后闪过一道白光，彻底消失不见。

　　*

　　长安城非常大。城墙高耸，城门巨大。

　　然而，一踏入城内，一种压抑感便笼罩下来。街道宽阔，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但一切都透着一种怪异。

　　许多行人头顶悬浮着或明或暗、形态各异的任务标记，但大多模糊不清，闪烁不定。

　　小贩永远重复那几句吆喝，巡逻的士兵走着固定路线，茶馆的客人对着空杯做出饮茶的动作。

　　“这里好奇怪。”阿图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安。

　　叶寻剑的脸色凝重，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带着一种警惕。

　　“跟紧我，别乱看，别乱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找了家客栈落脚。刚安顿好，叶寻剑就出去了，说是探听消息。我知道，他是去找十六夜红月的线索。

　　入夜的长安，灯火通明，却比白天更显诡异。那些白天模式化的NPC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躁动，行为更加无序。

　　我们三人在靠近交易行的僻静街角，观察着。

　　突然，前方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军爷突然毫无征兆地僵在原地，他头顶的玩家ID【李大狗】如同信号不良般疯狂闪烁扭曲，几秒之内，刺目的红光爆发！

　　【十六夜红月】！

　　五个猩红的大字，取代了他原本的ID！

　　“来了！”叶寻剑的声音紧绷，瞬间将我护在身后，千叶长生已半出鞘。

　　那顶着【十六夜红月】ID的角色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种癫狂扭曲的表情，脸色通红似鬼脸，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低吼：

　　“名字……献祭……归途……锚点……名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怖的回响。

　　周围的NPC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惊恐地僵在原地。真正的玩家角色则则是灰暗下线，如同掉线一般。

　　癫狂的【十六夜红月】猛地取下背后的长枪，毫无章法地挥舞，带起一片片腥红的数据残影，他冲向最近一个僵住的NPC小贩。

　　“阻止他！”叶寻剑低喝，极快出手，他的目标不是攻击那癫狂的角色，而是【十六夜红月】长□□出时带起的那猩红数据流。

　　千叶长生精准地点在那缕猩红之上。

　　“滋啦——！”刺耳的电流声爆响，那缕猩红数据流剧烈扭曲，【十六夜红月】发出一声尖啸，整个身体剧烈抽搐，动作瞬间停滞。

　　趁此间隙，我赶紧帮忙，一掌将吓傻的小贩推开数丈。

　　就在这时，【十六夜红月】身体猛地一颤，猩红的ID如同熄灭的LED灯般黯淡消失。他空洞的眼神变得茫然，身体晃了晃，噗通一声软倒在地，头顶又变回了模糊不清的原玩家ID【李大狗】。

　　猩红的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走！”叶寻剑一把拉住我，另一只手抄起阿图，迅速退入旁边幽暗的小巷。

　　“那就是‘十六夜红月’？”我心有余悸。

　　“不完全是。”叶寻剑背靠着墙壁，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那是被它短暂污染后附身的载体。一个错误信息的集合体。”

　　从叶寻剑的口中，那些充满着现代化的词汇和解释。答案很明了，他是个拥有现代思维的玩家。

　　“它刚才说的‘名字’、‘献祭’、‘归途’、‘锚点’……”我回忆着十六夜红月嘴里发出的词汇。

　　叶寻剑的眼神骤然变犀利，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移开目光，声音低沉：“唐门密室。线索指向那里。只有在‘服务器维护瞬间’——也就是这个世界规则最不稳定的时候，也是十六夜红月力量最强，也最易现身的时候，在那里，才有可能见到它的真身。”

　　唐门密室，服务器维护瞬间，几乎印证了所有线索。

　　“服务器维护，那就是周一和周四，现在是星期几？”我追问。

　　叶寻剑抬头望向星空，有些疲惫地说：“快了，就在这几天。”

　　他顿了顿，看向我和阿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现在回客栈。在那一刻到来前，哪里也不要去。尤其是你，凤灵。”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要想活命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