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爱妖孽》九月净央

41、41

　　毕竟知女莫若父，他对自己的女儿自然是知之甚深，更何况朱大秋的神情语气都有极大的问题！
　　“你不是大秋，你是谁？！”朱爸爸缓缓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朱大秋的双眼肃声问道。

　　“孩子他爸，你这是怎么了？她是我们的大女儿大秋啊！她的脸被雷打黑了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田翠兰一边对朱云峰说，一边扯起衣袖摸眼泪，她开心啊！感谢老天，让女儿被雷劈后清醒正常了！

　　“她被雷劈了？”朱云峰扭头问田翠兰，见她连忙点头，又回头仔细看着朱大秋，心里的疑惑稍稍减少了些许。

　　但那种这个不是自己女儿的想法依然没变，特别是当朱大秋听到自己问她是谁时，她眼里有明显的慌乱无措，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朱大秋不想骗他们，但也不想开口解释，这说起来太玄乎了，而且一时间也根本就无法说清楚，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她心里的疑惑半点都不比朱云峰少。

　　眼看就要与灵玉的身体合二为一，却不料老天突然变脸，一道雷劈下来，她还以为自己这回彻底完蛋了，却没想到会和现在这个朱大秋合二为一。

　　但只要能活着，就能完成娘亲的心愿，不管是和谁的身体融合，她都不会有意见，所以对于这一点她是非常开心的。

　　但眼前的人和地方以及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说话的语气都是自己非常陌生的，而朱大秋的记忆更是少得可怜，她也没办法从里面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离昆仑山脉有多远？山鹰看到自己又被雷神打得死翘翘肯定会非常难过，我还活着的事情也要尽快让他知道才行。

　　想起自己当初死在雷神手里后，山鹰的疯狂愤怒，狐仙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她很怕山鹰这次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怕他会伤害到他自己。

　　但最关键的，还是面前的这对夫妇。

　　自己倒是活了，但害得人家的女儿受了无妄之灾，朱大秋相当于是她的救命恩人，对于救命恩人的父母，狐仙自然不会丢下不管，而自己跑去找山鹰，继续修行之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她清醒的时候，从田翠兰的泪水里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母爱温暖！

　　朱大秋明明就是个傻子，但她的父母对她却是一样的呵护照顾，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且记忆中最深切的，也是朱小秋对她无条件的维护，也就是朱小秋之所以恶狠骂人的来源。

　　这样的父母，终于的家人，值得她真心对待。

　　说不得，我还真的只有当他们的女儿，为那个什么朱大秋尽一点身为人子的孝道。先安抚好他们，再寻机会去找山鹰。

　　想到这里，狐仙的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她抬头直直地对上朱云峰疑惑怀疑的眼神，静静地柔声说道：

　　“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朱大秋，不过是被雷劈了后，脑子突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罢了，以前女儿的脑子里是一片浆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思考，现在则清明了不少，爸爸，对不起，女儿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你们都没有嫌弃我抛弃我，以后，女儿会细心照顾你们，以报答你们对我的恩情！”

　　她从来没有叫过谁爸爸，但从朱大秋的记忆里，知道这个人该叫爸爸，所以倒是叫得极为顺口。
　　而她所说的话，却令她想起灵玉的一生，不由得真是动了真正的感情，被朱云峰夫妇的作为唤醒了亲情的可贵，眼里瞬间凝满了泪水，竟然挣扎着下床，对朱云峰夫妇蹲身行礼。

　　朱云峰看着眼前有着女儿模样的朱大秋，但行事作为、说话语气却完全不是现代的人，他心里的疑惑半点都没有消散，但却被朱大秋眼里的泪和恭敬的施礼所打动。

　　低叹一声，暗自忖度道：大秋难道真是因为被雷劈后变成了正常人？她说话语气不对，难道是因为刚刚才清醒，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他心里虽然疑惑不解，但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女儿，不管实情究竟如何，见孩子能变成正常人，朱云峰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他对朱大秋微微点头，刚想说话，忍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好像是有东西在他腹腔里打鼓一般，令听的人都忍不住难受非常，他的感觉就更不用说了。

　　朱大秋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他，低身见朱云峰的脸都变成了酱紫色，急切问道：“爸爸你怎么了？快坐下休息，娘······”

　　猛然发现自己的叫法有错，连忙改口说道：“妈，你去帮爸爸熬点冰糖雪梨水来，让他润润肺。”

　　田翠兰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突然变聪明的女儿，她一辈子没有念过书，也没有出过这大山，家里的日用品要么是一些小贩来叫卖，要么是去山里人家自己开的小店去买，就算一定要到县城去，以前有朱云峰，现在有朱小秋，冰糖是什么她知道，梨子是啥她也清楚，但雪梨她却不明白了。

　　“不用，这里有水，我喝一点就行了。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大秋说。”朱云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隐忍着低低地咳嗽几声，对田翠兰说道。

　　本来他还想女儿变正常了是好事，就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但听了朱大秋的话后，他觉得有必要一定要弄清楚，否则他真的会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朱云峰会这样咳嗽是常事，田翠兰虽然心里难受但却已经习惯了，见女儿变聪明了，心里很开心，还以为父女两要说些家常话，连忙笑着答应，走了两步又回头笑呵呵地说道：

　　“大秋的病好了，一定是祖宗庇佑，她又是被雷打好的，也应该感谢神灵，我这就去杀鸡，准备酒菜祭祖，你们父女两慢慢聊。中午可以打牙祭了。”

　　田翠兰走了，父女俩人却陷入了沉默里，朱云峰偶尔憋不住咳嗽几声，端起那只缺了个口的土碗喝了一口水后，深深地吐了口气，转眼看着朱大秋，眼里的神色极为复杂难懂。

　　朱云峰今年不过四十七岁，但因长年病痛，一米七八的身子早就骨瘦如柴，头发应该有很久没有修剪过，都快盖住眼睛了。

　　他的脸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看上去棱角分明，鼻梁也显得很□□，眼窝深陷，眼睛有些黄，但眼神却极为凌冽，此时盯着朱大秋看，直把这活了一千多年，还有着丰富“官妓”经验的狐仙看得心里打鼓。

　　朱云峰在年青的时候很少在家，但自从病后，便回家修养，已经整整七年了。

　　他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在十七岁那一年的春天，便出了这山坳。

　　田翠兰就是隔壁村的，他比她大两岁，从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田翠兰从来没有念过书，但朱云峰却不是，他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都连翻几座山，到远在三十里开外的学校上学，回家后还什么都得自己干。

　　田翠兰对他从小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管他如何拒绝，每天都会偷偷跑到他家帮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之类的。

　　后来朱云峰走了后，田翠兰伤心了很久，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他了，但即便如此，她也拒绝和别人结婚。

　　直到她二十四岁那年，失踪多年的朱云峰回来了。

　　对于山里的女人来说，二十四岁还没有嫁人，简直就是一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但这个老姑娘却得偿所愿，在那一年的年底，和朱云峰结婚了。

　　他在外面做什么，没有人知道。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些家用，虽然不多，却也勉强足够家里人的日常开销。

　　田翠兰在结婚后问过一次，被朱云峰宽慰开解一番后，也就再也不过问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她就心满意足了。

　　八年前他回来了一趟，走后田翠兰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虽然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但山里的人家最少都会生两三个孩子，最多的七八个都不止，所以田翠兰还是满心高兴地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却不料，孩子出生不过九天后，朱云峰回来了，而且说从此后不会再离开他们的家。

　　这本来对于田翠兰来说应该是双喜临门，但她的泪却从此常常与她相伴——因为朱云峰的身子得了大病！

　　朱云峰回家以后，也很少出门，六年前的一个深夜，来过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看望他，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留下一笔钱，天都没亮就离开了。

　　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外人来过。

　　他虽然很少出门，但他说的话却会被村民们接纳，也许是因为山里的人们很少有外出的，而他是常年在外，认为他的见解更正确吧。

　　他年青的时候一定很帅气，这从他的脸部轮廓上能明明白白的看到。

　　当然，还有从他的孩子们身上也能发现这一点，因为朱大秋、朱小秋、朱冬都是属于那种清秀形的，就连最小的小弟朱梓潼虽然一直都体弱多病，但却也长得很讨人喜欢，双眼明亮清澈，一副清清秀秀的机灵相。

　　很明显，长大了绝对是一帅哥。

　　这四个孩子，只有最小的朱梓潼的名字是朱云峰起的，其他都是田翠兰依照他们的出生月份来叫的。

　　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朱云峰根本就不在家，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此时朱云峰那双凌冽的眼睛看着狐仙，什么话都不说，却让狐仙心里直打鼓，想立马离开，却又觉得自己有责任好好的照顾现在这具身体的家人。

　　但又不想说谎，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朱云峰的眼睛。

　　最后实在招架不住，缓缓在床边坐下，面对真心愿意亲近的人，她不愿意以欺骗开始，想了想开口认真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

　　朱云峰没有开口，这样长时间死死地盯着一个人用眼神交锋，对于他这个病人来说，也实在有点吃不消，一听朱大秋终于要开口说实话，不由得松懈下来，一口气不顺，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狐仙看着这个便宜爸爸如此难受，心里还真有些难过，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又把碗端来喂他喝了口水，见他终于好点了，便从新坐下，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

　　“我可以说是你的女儿，也可以说不是。”她抬头想看看朱云峰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却见他半点表示都没有，只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心里不由得暗道：也许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看来我这个便宜爸爸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其实说起现在的狐仙，不，是朱大秋，她的脑子里有三种人生感受，也相当于有三种性格。

　　一种是狐仙的，单纯善良，一心只知道遵从狐伶的遗愿，修仙问道，成就仙灵，脱离六道轮回，这是最质朴的心性；

　　一种是灵玉的，她从小被遗弃，在玉春楼里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看过、应对过太多太多不同的男人，她全心全意对凌峰付出，最终却只得到伤害，被人利用、践踏、排挤，最后更是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她懂得了万事只能依靠自己，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到最后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漠视了，所以又是极为冷酷的心性；

　　还有一种，自然就是朱大秋，朱大秋从小便是个傻子，对什么都没有感觉，对什么都不在意，只知道听从家人的吩咐做事，只知道吃饭、睡觉、干活，这是最最简单的心性。但同时，朱小秋自小维护她的作为，不仅给了朱大秋最深刻的记忆，也给朱韵秋打开了一扇从未曾接触过的大门。

　　这三种心性搅合在一起，这新生的朱大秋最终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心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