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攻略指南》许开

30、第 30 章

　　离开那个昏暗腥臭、永无天日的地方后，谢安第一眼看见广阔的世界，就深深的爱上了它。

　　这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天空，有蔚蓝的苍穹，和洁白的云彩。地面无止境的往前延伸，根本看不到终点。还有无数他从未见识过的事物，野草、小花、大树、动物、太阳、星星……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奇。

　　这些过去根本无法想象到的事物如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呈现在他眼前，这种梦幻一般的现实，让谢安总是能坐在原地仰望着头顶的天空，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种心情该如何表达才好。

　　不会说话，也听不太懂他人言语的谢安，只是单纯的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着只有他才知道的乐趣。

　　“你是谁呀？”

　　如小鸟一般悦耳的声音在树荫下响起。

　　被谢安漂亮脸蛋吸引了注意的女孩儿，忍不住过来找谢安主动搭话。

　　“我好像没见过你，是刚搬来的孩子吗。”

　　女孩儿锲而不舍的想要与谢安交流，但谢安如同琥珀一般清澈的眼瞳却只是一味注视着头顶的树叶，像是被这看似平淡无奇的风景深深的吸引住了魂魄。

　　“你听不到吗？还是不会说话？”自顾自说了许久，同时也进行了自我介绍的女孩终于发现到谢安状态的不对，没有恶意的关心问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女孩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谢安的肩膀，谁知手指刚刚按在谢安身上，方才还一动不动的小男孩儿猛地惊恐望了过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事物，抱着头缩着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牙齿嘎吱打颤。

　　女孩儿被这过于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趴在地上探头观察谢安的神情，对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这可怎么办呀……”

　　女孩焦急的想要与谢安对话，谢安却根本听不到女孩在说什么。正当女孩儿想要去附近喊大人帮忙的时候，头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把女孩儿吓得尖声叫了出来。

　　“啊！！”

　　女孩最害怕打雷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快点跑回家去。

　　但不能就这么丢下谢安不管……女孩不知所措的原地焦急转了两圈，最后大步走到谢安身边，强硬的按住谢安的两侧脸颊，将他的头抬起来，目光笔直的盯着谢安那摇晃不定、怎么也对不准焦距的眼睛，和他一字一句的说：“我，带你回家，先去我家避雨，好吗？”

　　她指了指头顶的大树，和谢安说：“下雨天不能呆在大树下面，会很危险！”

　　谢安苍白着脸色，恐惧不已的望着这宛若末日降临的灰色世界：“……”

　　于是女孩就这样拉着谢安的手，将他半拖半拽的带回了自己家。

　　画室中，爷爷正在指点学生们画画，注意到女孩的到来，老人严格的指出她不应该迟到，并让女孩擦干净身上的水滴赶紧坐回位置上。

　　女孩却握着谢安的手，和爷爷说，她会画画的，但请让谢安与她一起。

　　二人小小的争论了一番，最后女孩还是带着安静不会给人添麻烦的谢安坐到了画板面前，然后熟练的开始调试起颜料。

　　谢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画画这一事物的存在。

　　他的目光被女孩儿画板上描绘的大树所深深吸引，宛若魔怔了一般，谢安伸出手去触摸还未干的颜料，绿色与棕色沾满了他的手掌。那目光，激动到就仿佛触碰到了人生中一直缺乏的另一半。

　　望着色彩缤纷的手心，谢安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

　　女孩没有生气谢安破坏了他的画，见谢安似乎很喜欢，女孩让出位置，换了一块空白的新画板给谢安，并递给他一只干净的画笔。

　　“画你喜欢的东西吧！”

　　虽然谢安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但女孩的话语无疑是说出了谢安的心声。

　　“不管是开心还是愤怒，不管是痛苦还是感动。既然无法用言语将它们说出，那就用画笔替你表达！”

　　谢安不会握笔，他笨拙的抓着笔杆，将方才女孩儿用来画背景的蓝色颜料沾上笔端，然后重力的在画布上狠狠一撇！

　　酣畅淋漓。

　　就仿佛憋闷在心中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谢安兴奋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画出了第二笔、第三笔。

　　这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啊。

　　女孩儿痴痴的看着谢安那瞬间鲜活起来的模样，久久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注意到孙女这边的状况，老人皱眉不悦的走了过来。他开口训斥了女孩的行为，女孩儿却激动不已的指着谢安面前的画，声音高昂且尖锐。

　　“爷爷！我想让他和我一起学画！！”

　　“他绝对是天才！！！”

　　还不会握画笔的孩童，竟然只用最基本的蓝色与纯白，就将平淡无奇的蓝天，画得如梦境一般美轮美奂。

　　就好像绝望的人重获希望，就好像无助的人找到寄托，就好像痛苦的人终于遇见了救赎。仿佛那被禁锢在地底的囚徒，终于窥见了世界的一角，被这足以将人心魄吞噬殆尽的天空深深虏获，感恩、激动、欢喜落泪。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色块而已，为什么融汇在一起，经由眼前这个男孩的描绘之后，就能勾勒出如此不可思议的画面来呢？

　　老人似乎听见，男孩在利用画笔来叙说自己的心声，用画笔，将他心中所看到的世界完完整整的展现出来……

　　注视着画板的乌黑眼眸在熠熠生辉，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他眼中所窥见的，又是怎样一个常人根本无法看见的世界。

　　老人久久无法言语。

　　就像女孩儿说的一样，谢安是个天才，一个毫无疑问，画画的天才。

　　安安静静等着谢安将画画完，看着他握着画笔不断去寻找下一个可以让他画画的地方，那反常的模样让老人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小孩，你想画画吗。”

　　谢安握着画笔，找打了雪白的巨大的墙壁，提起笔头就想往墙壁上按。

　　老人拦住了他，锐利的眼眸盯着谢安的双眼，问他：“想要继续画画吗。”

　　谢安的眼睛单纯的直视盯着白色的墙壁，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老人的存在。

　　一旁恰好在场的儿媳对老人说：“这个孩子，好像是隔壁楼人家的。听说他父亲……”

　　谢安的身世就这样通过女人的言语，一点一点被剖析着说出。老人严肃的神情变得越发的凝重，女孩儿也不敢置信的捂住嘴，眼睛里悄悄涌出了泪花，看着谢安的模样心疼的大声哭了出来。

　　谢安正在墙上画画，老人看着不断舞动着画笔、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谢安，弯腰从一旁拿起了画板，递到谢安面前：“在这里画吧。”

　　女孩儿期待的目光看着老人，哀求道：“爷爷……”

　　老人沉声说：“既然他家里人不管他去哪儿，那以后就到我这里来。”

　　女孩听后，激动得一把抱住老人，大声欢呼：“太好了！！”

　　自那之后，女孩儿每天都会去找谢安玩，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只要有空，她可以整天都与谢安待在一块，心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完的事，想要与谢安说。即便得不到回答，女孩侧头看一眼谢安的模样，都会高兴得露出灿烂笑容，满足的不得了。

　　谢安很安静，他从来不说话，也不看人，但非常乖巧。经常坐在画板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画室的大家知晓谢安的过去后，都很怜惜谢安。只要可以，他们会自觉的去帮助他、迁就他，让谢安在画室中不会感到有任何的不便。

　　或许是因为老人爱屋及乌，青睐看重的原因。又或许是女孩儿从一开始，就毫不遮掩对谢安的喜欢。又或许，是温柔慈祥的阿姨，非常疼爱这命运悲惨的孩子。

　　谢安在这个地方，获得了非常非常温柔的对待。

　　尤其是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看着他，不断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去往各个地方，告诉他关心为何物的姐姐。

　　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安的小世界中，只有自己与对方的存在。其他所有的事物，都是女孩花费漫长的时间，去一点一点，将它们填装进谢安的生活之中，带着他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慢慢的，谢安开始能够感受到四周事物的变化，能够分辨出“我”与“你”的区别，能够试着与周围人进行对话，能够一个人独自出门。

　　不知不觉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大家默认这个总是出现在家里的男生，是他们的孩子。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与谢安在一起了一样，相处的毫无隔阂。他们同吃同住，同伴同行。一起过生日，一起过春节，一起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在姐姐的帮助下，在老人的指点下，在阿姨的关怀中。谢安逐渐从当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画技越来越好，获得的奖项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

　　虽然仔细观察还是会从他身上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但至少谢安也慢慢的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天，女孩与朋友们有说有笑的从学校中走出。校园门口，一位个头高挑，像是模特一样俊美的少年，正站在树荫下安静的等待着。

　　周围许多过路的行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到少年身上，女生们面颊微红，激动的与同伴们议论着什么，站在少年面前久久舍不得挪开步伐。

　　女孩的好友见状，露出狡黠灵动的目光，轻轻推了一把女孩的后背，对她说：“去吧，你的‘童养媳’过来接你了，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

　　“嘿嘿~”女孩儿说了声抱歉，背着书包往谢安的方向跑去，高兴的说：“阿安你来啦！自己来的吗。”

　　“嗯。”谢安对女孩露出浅浅的微笑，伸手接过她背上的书包，和她说：“突然想要看火车了。”

　　“啊……所以才走到这里啊。”她们学校后山的不远处就是平原，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近距离看见火车的通行。得知谢安不是为了她而来的女孩儿翘着嘴说：“火车有什么好看的呀，我都看腻了，而且又特别吵，轰隆轰隆的，害我没办法安心上课。”

　　谢安听后，失落的垂着头，像是一只被训斥了的小狼狗，可怜巴巴委屈极了：“我喜欢……”

　　女孩注意到自己失语，连忙挽救：“啊！不是不是，我是说火车很好啊！非常好，又威武又庞大，特别厉害！对了！我记得还有一部专门以火车为主角的动画片呢，回家姐姐就找出来给你好不好呀？现在还能在网上看火车的视频，搜火车的图片了，只要我们阿安喜欢，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帮你找到哦！”

　　谢安听后，果真忘记了失落，眼睛泛光，一脸期待：“嗯！”

　　“呼……”女孩儿松了口气，她可见不得谢安难过的样子，对谢安说：“那我们现在过去后山吧？”

　　“我已经看过了。”看完准备回家的时候，谢安想起女孩似乎就在这附近，于是便在学校的门口静静的等着。

　　女孩听后，满面笑容。指尖轻轻摆弄着发尾，脚步轻快。“那你是专门来等我的呀！”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高昂。一举一动中，充满了自信感。似乎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就确定了要保护好谢安的信念，这种强势的掌控欲如影随形的融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充斥着她每一个细胞。

　　“看完之后感觉怎么样？”女孩问道。

　　“很强大，很有力量。好像不管去往哪里，都能笔直的、毫不犹豫的往前进。”谢安对女孩说：“就像你一样。”

　　“什么啦。”女孩儿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我才没有那么厉害。”

　　“很像哦。”谢安又一次重复。

　　“是嘛，既然你说像，那肯定是很像了。”女孩看向谢安的目光充满了爱意，似乎不管谢安做什么都能够温柔飞包容他。女孩轻轻勾起了嘴角，和谢安说：“那你在看着火车的时候，是不是也在一直想着我。”

　　“偶尔。”

　　“偶尔可不行啊。”女孩儿撒娇道：“我可是每时每刻都想着你，想着你正在做什么，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开不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女孩儿强势的告白，红着脸对谢安说：“所以，我想让你喜欢我，喜欢到像我喜欢你一样。不管你做什么、想什么、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回想起我的存在。”

　　“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谢安回答。

　　“还不够。”

　　天空不知不觉下起了雨，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女孩从包里拿出了伞打开，谢安伸出手将雨伞接过。即便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女孩望着谢安关心她的样子，眼中再次泛起了无止境的喜欢。

　　她伸出手，试探着握住谢安的掌心。谢安肩膀微微一颤，并没有躲开。女孩松了口气，挽住谢安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在伞下，对他说：“就像这样，从此以后不管你和谁牵手，都会想起我才是第一个伸出手握住你的人。你的胳膊是我第一个挽起来的，和你一起走在同一个雨伞下的人也是我，不管以后你到了那里，都要想起今天的事情，想起我说的话。”

　　“我会的。”谢安说。

　　女孩儿眼角弯了起来，她紧紧牵着谢安的手，像是要用自己的温度，覆盖掉当年残暴的父亲，在谢安身上遗留下的冰冷的、刺痛的回忆。去安抚从来不敢和人接触的谢安，用她无穷无尽的爱，将谢安心中总是少了一块的缺口填补起来。让自己成为谢安丢失的另一半灵魂，支撑着他坚强的活在这世上。

　　“除了看火车之外，我们阿安今天还做了什么呢？”

　　“画画。”

　　“欸~除了画画呢？”

　　“没有了。”

　　“不对吧，肯定还有什么吧。”

　　“想你。”

　　“……”

　　“为什么不说话了？”

　　“害羞……”

　　“嗯？”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啦！！”女孩用手捂住通红的面庞，羞耻又娇恼的对谢安喊道。

　　……

　　“谢安，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十七岁高二那年，情人节。还有一年即将毕业的女孩红着脸向小两岁的谢安提出了请求。

　　这话是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说的，但两位家长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反应。

　　因为，即便女孩不说，他们也早在女孩儿和谢安刚刚认识的第一年，就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了。

　　后面，更是直接把谢安当做了他们的家人，默认他将来会与女孩一辈子在一起。

　　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性格一向霸道主动的女孩，竟然能忍到现在，才宣布着要将谢安占为己有。

　　谢安坐在桌子前，一脸恬静闲适的喝着茶，对女孩请教道：“男朋友是什么？”

　　女孩儿被谢安目光注视着她的模样迷得晕头转向，伸手去摸谢安的脸，和他说：“只有喜欢的人才能当男朋友哦，谢安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要做我的男朋友。”

　　谢安手里握着茶杯微笑着说：“好。”

　　虽然早就知道谢安不会拒绝，但真的听到谢安同意，女孩儿还是激动的湿润了眼眶。

　　她喜欢了谢安那么多，这些年来，她的视线没有一天是从谢安身上移开过的。或许对于谢安来说，这个亲手将他带到画的世界，一点一点认真教会他说话写字，向他展示世界上每一个事物的女孩，是他的全部。但对女孩而言，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她一见钟情的初恋，又何尝不是她的所有呢。

　　他们有着无数的共同回忆。不管是头顶璀璨的星空，还是出门走过的道路，亦或者门口一起钓过鱼的池塘、亲手烤制的陶瓷杯子，里面都蕴藏着二人相处时的时光。

　　虽然谢安还是与往常一样，总是用静静的目光注视着她，并不风趣、也不会照顾人。但仅仅只是口渴之后谢安递过来的一杯温水，都能让她感到自己是被宠爱着的，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一起约会，女孩儿带着谢安去所有谢安想要去的地方。陪谢安去看谢安喜欢的风景，和他逛当初捡到小猫“乔安”的公园。玩谢安从来没有玩过的电子游戏，跟他一起将复杂的拼图一点一点的拼起来。

　　开朗外向，喜欢笑喜欢玩，个性强硬的女孩，与温柔内敛，心中怀抱着无数心事，有些笨拙的男孩。他们就像两个互补的存在，不管少了谁，人生都会变得残缺。

　　在周围人眼中，总是形影不离的他们，已经成为了融入生活的一道固定的景色，这景色，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至少在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总是需要身边人推着他前行的谢安眼中看来，他的生活会永远永远，在画与家人的陪伴中持续下去。

　　但可惜，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变化的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谢安一直是一个很笨拙的人，周围发生的什么事情，他总是注意不到。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谢安并不清楚，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那段时光对于谢安来说，无异于一段灰暗的、宛如噩梦一般的过去。

　　个性强势的女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朝谢安发了火。她冲着坐在画板前的谢安大喊：“不要再画了！”

　　谢安不明白为什么，懵懂的停下画笔，不安的看向女孩。女孩又继续说：“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画，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谢安小心翼翼的坦白道：“我想画。”

　　“你眼睛里只能看得到画吗？！”女孩儿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对谢安咆哮道：“你难道就没发现大家都不在了吗！！”

　　“大家……？”谢安不解的歪了歪头。

　　女孩简直要被谢安气哭了：“和我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大家，和你在同一个画室里一起画画的所有人，为什么你看不见他们的存在。你有注意到他们一个个的消失不见了吗，你肯定连他们的名字和脸都不记得了吧！因为你只看得到自己的画！”

　　反倒是女孩，一边因为大家的离开而感到难过，一边痛苦为什么这一切的主因是她最喜欢的谢安。如此时光来来回回重复了无数次，这次终于轮到女孩自己了。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就要离开家乡去到谢安看不见的地方上学。她很不安，也很害怕，但谢安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就好像女孩和那些人一样离开了无所谓。他只能看得到眼前的画，他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了别人而停留。

　　谢安无法反驳，他沉沉的低垂着头，难过的承受着来自女孩的怒火，一言不发。

　　女孩本来不想说这些话的，她只是排斥那将谢安夺走了的东西，想要拉谢安回头。可怒火涌上大脑，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和谢安本人的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谢安被女孩儿的话刺痛了心脏。他沉重的低着头，不断的和女孩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因为你害得大家不能画画吗，还是因为你对周围人根本不关心？！”

　　谢安：“……”

　　“我受够了。”

　　对自己无能的谴责，变成了对谢安的迁怒。即便知道谢安无心伤害她，女孩也还是因为即将离开的不安，将情绪化作愤怒的言语朝着谢安倾泻而出。

　　谢安只是一味的承受着来自女孩的伤害，这画面让女孩越发感到痛苦起来。她痛恨这样卑劣的自己，也害怕没有了谢安的未来。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没办法像过去一样用几年的时间慢慢让谢安理解到她的情绪，所以她只能焦急的用吼叫的方式让谢安记住，像会让人疼痛的刺青一样将话语牢牢的镌刻在谢安的身体上，希望它们永远也褪不掉。

　　女孩愤怒的让谢安离开她的视野，谢安受伤的目光看着女孩，无助而又狼狈的走开。彷徨的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游魂，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

　　是因为那些画吗，是因为他画了太多的画，没有去陪伴女孩，让她感觉到了不安，所以才会这样的吗。

　　可是如果不去画画的话，他又能做什么呢？他除了画画以外，什么都不知道……画画对于他而言就像是手与足，失去了四肢的他也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从此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谢安下意识站在了原地，不知何时，刺耳巨大的轰鸣声在身旁响起，灼烧人眼球的强烈灯光让谢安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似乎被用力拉了一下，谢安踉跄着往后跌倒，狠狠的摔破了手肘。再次回过神来，撞到电线杆上被毁坏了的汽车，和女孩儿倒在地上扭曲破碎的身体，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出现在谢安的眼前。

　　女孩痛苦呻.吟的声音传到谢安的耳内，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地面不断往外蔓延。谢安瞳孔猛地收缩，无意识的崩溃大喊了一声，拼了命的爬到女孩身边。

　　“不要……不要！！”

　　“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无力的响起。

　　“为什么最后的时光我却在和你吵架……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很害怕离开。我想过来和你道歉，可你却还是这么迷糊……”女孩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不断注视着谢安，忍痛的声音对他说：“没有我你以后该怎么办，我好怕以后没有人照顾你。饿到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谢安恍然无助的看着女孩如此脆弱的模样，他全身都在害怕的颤抖，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谢安……我不想死……”

　　女孩用没有被折断的另一只手死死拉着谢安的衣袖，鲜血迅速晕染了谢安雪白的衬衣，她哭泣着和谢安说：“我还想和你继续一起画画，我想更多更多的陪着你，我好害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

　　谢安泣不成声，死死抱着眼前的女孩，拼了命的挽留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能遇到你，我很幸福哦。”女孩的双眼渐渐的被蒙上了一层黑影，她再也看不见自己最喜欢的人了。听到谢安的哭泣，女孩止不住的担心，她不断的说：“不要哭了，我好心疼，阿安……”

　　即便到了最后，女孩心里想着的，还是眼前这个笨拙的大男孩。

　　没有了她以后，谢安该怎么办才好啊……万一因为她的离开而哭泣了，到时候该让谁来安慰他保护他啊……

　　她真的不想离开这个人，想永远永远的陪在他身边……神明啊，求求你……

　　五分钟后，女孩的母亲和爷爷闻讯焦急赶来。

　　可惜，他们没能见到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

---

作者有话要说：　　--
　　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