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攻略指南》许开

29、第 29 章

　　周五在楚悠家过了夜，次日周六、周日又都是放假，在楚枫的热情邀请下，谢安不知不觉又呆了两天。

　　坐在画室里，面前是一幅半成品的草稿画。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站在这里的楚悠出声问道：“不打算画完吗？”

　　谢安回头，迷惑的看了一眼四周。恍然发觉自己原来不在寝室里，而屋外的天空也早已经暗下来了，头顶的灯光不知道是谁替他开起来的。

　　楚悠笑着说：“我听小枫说，你中午吃完饭就坐在画室里了，刚才过来找你你也没注意到她。”

　　只有近距离看过谢安画画的人才会明白，谢安的专注度真的高到吓人。

　　一旦认真做起事情来，握起画笔投入到画的世界中去，外界无论发生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注意，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和眼前的画一样，心无杂念、纯粹而又投入。

　　楚悠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对谢安道：“肚子饿了吗？”

　　谢安想起楚悠之前的那个提问，回答说：“这幅画是草稿，不用画完。”

　　楚悠疑问道：“我刚才看了许久，没看明白你是想画什么。”

　　每个画家都多多少少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还有画画喜好，油画、国画、铅笔画、水彩、厚涂、卡通画，总归有一定的倾向性。谢安善于观察周围事物、用画笔表达出内心的情感。因此色彩丰富、具有立体感、意境感，最能完整表达出内心画面的油画是谢安的最爱。

　　他画出来的作品以写实类居多，艺术类也不少。画技高超风格细腻，意境表达是超凡绝伦的厉害，算是一名比较全能型的画手。

　　这次的画显然不是写实类型的作品，楚悠根本看不出任何风景、事物、人物的雏形，大概是意境表达的艺术画。

　　但楚悠看谢安拿着画笔在画纸上涂涂改改许久，少见的没有像平时那样抬笔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完整的图像，仿佛还没能好好的捕捉到内心的情绪一般，忍不住好奇的问出了声。

　　谢安轻声说：“温暖。”

　　楚悠疑惑道：“温暖？”

　　这……应该不是说温度上的那个温暖吧。

　　而是内心感受到的一种温暖的情绪。

　　谢安和楚悠尽量描述道：“那天优格给我穿上的外套，很温暖，就像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优格的家，很温暖，每次过来，就像走进了一个暖炉中；优格和楚枫，很温暖，和你们说话，会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在发烫。”

　　楚悠听后很是不好意思，谢安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表白一样，即便没有倾诉爱意，也足够打动人心。他说：“所以，你想把你感受到的这些情绪，画出来？”

　　“嗯。”谢安轻轻颔首，对楚悠说：“可是画了两天，也没找到感觉。”

　　楚悠安慰道：“不着急，想到了再把它画出来就好。”

　　“这是期末考试的作业。”谢安对楚悠说：“楚枫说这个很重要，必须完成。”

　　楚悠“额”了一声，对谢安说：“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壁画’？”

　　“对。”

　　楚悠一想到谢安要当着全校师生所有人的面，将他对自己还有楚枫的感受光明正大的画出来，画在一栋楼的墙壁上，给每一个人看，顿时有些羞涩。

　　毕竟是谢安亲手画出来的作品，学校方估计几十年后楼拆了、都舍不得把画损坏掉，那他的存在岂不是要间接在那个地方挂个几十年？

　　楚悠给了个折中的提议：“换一个主题怎么样？其实只要是你画出来的作品，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差的。”

　　考虑到谢安期末作品的规模与时间，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去焦急苦恼的寻找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的答案。

　　谢安却非常执拗的摇了摇头。对他而言，画画没有放弃这个选项，想画的东西一定要画出来，不可能搁浅等待。

　　谢安说：“冬天画这个是合适的。”

　　他不会像冬天出现夏天的灼热烈日般不合时宜，给人带来奇怪的感受。即便没有一丝火苗被画出来，也能轻而易举的温暖人心，让观者置身在柔软暖和的保护罩之中，内心滚烫。

　　楚悠看谢安如此坚定，也就不再劝说了。安慰道：“既然如此，就好好琢磨，我和小枫都会尽力帮你的。”

　　话说出口，事情就算至此告一段落。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一直到两个星期之后的周五，楚悠才从楚枫口中得知。

　　起因是楚枫回家之后，难得露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楚悠理所当然关心的多问了两句，然后楚枫宛若竹筒倒豆子般，从前往后把事情通通说给了楚悠听。

　　“谢安根本就不打算让我们插手。”楚枫郁闷的不行，和楚悠倾诉道：“起初大家一致都在等谢安的回话，看他确定下来的主题和类型是什么，然后再一起动工。结果谢安就简单的说了一句‘温暖、油画’之后，就什么都不跟我们讲了。内容这么模糊，我们也没办法画啊，反正谢安又说草稿还没打好，于是大家都耐心的等。”

　　楚悠看楚枫的反应，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没完，事情的发展或许比楚枫此时说的还要糟糕。

　　楚枫果然继续往下讲了：“然后一周前，有同学忽然看到谢安在长墙那里画画，于是回来和大家说。大家看谢安既然开始动手画了，就想着要一起帮忙，总不能只让谢安一个人出力吧。就按照谢安画出来的草稿，往墙上一模一样的去画。谁知道，谢安回来看到这一幕就发了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脏死了’，气得把油漆桶甩到了墙壁上，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楚悠听得目瞪口呆，他诧异道：“谢安？把画给毁了？”他可是嗜画如命的人啊，这得多恼火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楚枫点了点头：“我从来没看到谢安那么生气的样子，就过去劝他，问他怎么了。谢安说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作品，觉得我们画出来的东西很碍眼，很难看，他那样子看起来真的被我们气到不行，可大家也没办法啊，本来就是要合作画的东西。所以闹了一会儿之后，谢安还是妥协了，答应跟大家一起画。”

　　楚悠微微皱眉，说：“既然同意了，你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楚枫听后，夸张的叹了口气，扶额说：“如果只是谢安的问题还好，毕竟谢安多多少少还是愿意听进去我说的话的。问题不在他那儿，在我们这边。”

　　楚悠诧异地抬了抬眉。

　　楚枫说：“哥你知道的，谢安平时对别人都是一种什么态度。根本听不进去人说话，也不喜欢理睬人。”

　　楚悠忍不住替谢安辩解：“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谢安一画起画来，不管是谁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的。”就算是他最喜欢的楚悠、楚枫也一样。

　　“我知道啊，但大家不是这么想的。”楚枫郁闷的鼓着脸，双手环胸和楚悠说：“这次的壁画主题、内容都是谢安一个人确定下来的，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那如果画到自己看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具体的表现方式、力度是什么样的，当然会去问谢安了。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不管问多少次，谢安都不理人，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很不满啊。”

　　“这倒也是……”楚悠犯难的说。

　　“本来谢安就很高冷了，这样一来大家不是更容易误解他了吗。”楚枫摊了摊手，和楚悠诉苦道：“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谢安虽然冷，但从来不会主动挑衅别人，发起争端。除了一开始生气我们画了他的画以外，谢安就没怎么说过话，一直在埋头做事。”

　　也就是同学们主动找谢安，然后吃了闭门羹的生气恼火，其他倒也还好。如果大家能够按捺住脾气，坚持把这幅画画完，那剩下来一个星期其实很好度过。

　　大不了不交流嘛，画就是了，能有什么呢。

　　可偏偏有的人就受不了。

　　楚枫拿出她回家前拍下来的照片，递过来给楚悠看。

　　楚悠接过手机，翻过来看了一眼，然后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楚枫见状，叹息道：“很明显对不对。”

　　楚悠点了点头。

　　“左边的墙，精美又大气，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惊艳。”楚枫说着这话的时候，看起来也挺不是滋味的：“右边的墙，颜色脏乱，画得也零零散散，就像小孩子涂鸦。近看倒也还好，远看那差距就太明显了。”

　　就像一个画了半面妆的妖怪，一边是美人，一边是恶鬼。

　　说是恶鬼可能有些太夸张，但不管是谁和美人站在一块儿一对比，丑陋的地方自然都会显得越发刺眼。

　　“更恐怖的是，明明大家都是一起画的画。我们二十多个人加在一起，竟然还没有谢安画的多画的快！”

　　这让人愕然的事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几乎没几个同学能受得了。

　　而且，如此一幅扭曲诡异的画，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全校师生的面前。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开口去问：“这画怎么回事，为什么右边的画这么难看。”

　　每一个过路人看到之后都这么说，说得那些认认真真画画的同学羞怒难当，恨不得摔了画笔转头就走。

　　他们也努力了啊，可努力了之后的成果就是这个样子，那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没办法啊！

　　平时大家的画都是放在一个个大小相等的画框里去画的，作品独立且互不干扰，即便知道谢安的水平比所有人高，也没什么好不满的，顶多就是羡慕夸赞，然后暗自发誓要多多努力罢了。

　　但这一回，大家一起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平面上画画，那产生的效果就不一样了。好看的地方就是好看，差劲的地方就是差劲。不是同一个水准的人非要同台表演，那也怪不得周围人会对此作出比较。

　　没有人会喜欢直面自己的不堪，承受他人的批评，听着“这么丑干嘛还要添乱，全都画成左边这样不好吗”的声音、继续勇敢的抬起画笔。这种比较太伤人了，大家很生气，很难过，很不甘。心里非常的不平衡。

　　然后抱着这种负面情绪的大家，再侧头去看“主要原因”的造成者谢安，想要去观察一下他的反应，最起码听到他说一句“不好意思、大家一起努力吧、我来教你们该怎么画”，那至少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谢安就像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事情一样，充耳不闻，冷眼旁观，一心只想着画画。

　　他画的越多，越好，大家只会越不开心。

　　——凭什么？

　　凭什么是你导致的这一切，你却能够安安心心的画画，而我们却要在这里恼火生气，痛苦到不行。

　　凭什么你都已经画的这么多，这么好了，还要那么努力，拼命的画着眼前的画，过来继续碾压我们的自尊心。

　　就算你很高傲，很冷漠，但至少也是我们的同学吧。你难道一点心都没有，就不知道要顾忌一下我们的感受吗？不理解我们的辛苦与难过吗？

　　一周的时间过去，有的人不满外人的指责，消极对待眼前的画作。有的人恼火谢安的无情，坚持视他为眼中钉。也有的人因为亲眼目睹了天才的本领，为二人之间过于遥远的差距感到绝望，被压力所击垮，甚至产生了干脆放弃画画、反正我不论如何也比不过天才的念头。

　　和一个才华洋溢的人共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安的天分对一般人而言，是压倒性的强大，强大到，甚至恨不得诅咒他干脆消失的地步。

　　如果再这样继续留在谢安身边，看他画画，大家迟早会被无穷止的精神折磨弄崩溃的。不想因此恨上画画的话，就不要去看好了。

　　反正谢安那么喜欢画画，就让他一个人去画。他既然喜欢独自一人，那就让他一个人把剩下的内容画完好了！

　　陆陆续续的，班里开始有人不再过来画画，起初是一两个人，后面是五六个人。才几天的时间，站在墙壁面前一同作画的同学就消失了一半。

　　楚枫自然是会留在谢安身边，与他一起画画的。

　　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谢安身边，至少她不会让谢安真的变成一个人。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楚枫看着日渐稀少的参与者，试图想要说服谢安，让他去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喊离开的人回来。

　　可当她和谢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谢安却回答说：“不想画的人不画就好了，强迫他们也没有用，画出来的东西只会更糟糕。”

　　这句话无异于一团点燃导火索的火苗，将本就即将爆发的团体彻底惹怒了。

　　忍耐着脾气留在谢安身边的为数不多的同学们，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克制不住的破口大骂了起来，说“你以为是谁害得”、“要不是都因为你的存在”、“画的好了不起吗”，一味的指责谢安。

　　谢安却好像身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一般，看不见、听不见那些指责的存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仿佛眼睛里根本映照不进这些人的身影。

　　这态度彻底激怒了大家。

　　大肆争吵过后，一群人全部都走了，最后只剩下谢安、楚枫，还有黄子义与章超。

　　谢安毫无影响的继续画着画，一旁的楚枫三人神色尴尬，被这种气氛弄得很是不自在。

　　勉强和谢安一起画画到了下午五点，然后各自收拾好东西回去了。这才有了此时楚枫和楚悠的诉苦。

　　楚悠听到这里，皱眉不断。

　　楚枫叹气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安的脾气太犟了，而且他也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同学。心里眼里只能看得见他要画的画。倒也不是说他不好，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可他的存在本身对周围人而言就是一种伤害。”

　　“楚枫。”楚悠不悦的打断了楚枫的话。

　　楚枫察觉自己的失言，连忙住嘴，红着脸说了句“抱歉”。

　　看来，就连她，也不知不觉受到周围同学们的影响。明明起先根本没有这个打算的。

　　楚枫和楚悠说：“不过，当我和谢安说‘你这样大家都没办法和你一起画画’的时候，我看到谢安表情变了。”

　　那神色，就仿佛听到什么让他很不堪、很难以面对的事情一样，特别的悲伤。

　　就好像……很久以前，谢安亲口提起他女朋友的时候一样。面色苍白，脆弱而又难过，看得楚枫很是心疼，下意识就住了嘴。

---

作者有话要说：　　--
　　下章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