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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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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祭的最后一天,按照数年来的惯例,这一天是以夜晚的赏灯会来结束的。
皇宫里自然也不例外,日头刚刚西斜,内侍们便早早挂上了不少紫花琉璃灯,这灯是由外邦进贡而来,灯盏琉璃玲珑剔透,又饰以镂空雕刻的花纹,灯座下垂有数尾艳丽流苏,燃起上好的牛油蜡烛,光线便影影绰绰的透出来,被琉璃壁映得变化多端,光华流转。
灯虽是华贵至极,赏灯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一辆夹纱清油车不紧不慢的走在出宫的偏道上,宫门口的侍卫示意马车停下,却在看清楚车座上的人后立马恭恭敬敬的让开了道。
马车踢踢踏踏,出了皇城后停在一条背街的巷子里,驾驶马车的年轻人跳下车座,敲了敲车厢门,说道:“陛……大人,到了。”
车上二人闻言便开了门下来,撒加笑道:“米罗,你出宫还真是轻车熟路,这一路上都没碰到几个人,只怕是私底下走了不少趟了吧?”他故意停下话头,见米罗讪讪无语,又接着道:“罢了,那宫里确是乏味的很,也不怪你想常出去走动,不要惹出什么事来就是。”
言罢又对身后的人道:“阿布,走吧,这外面的赏灯会,可比皇宫里头热闹多了。”
阿布罗狄点点头,二人便由米罗引路,只拐过几个弯,眼前便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大街笔直从眼前延伸出去,两边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不计其数的花灯悬挂在街道两旁,映得街道宛如白日。街边小贩不时大声吆喝,吹糖人的,串糖葫芦的,捏面人的,蒸甜糕的,多的直教人眼花缭乱;忽而又有当当当的锣鼓声响起,却是一处演皮影戏的艺人们拉开了架势,一丈见方的白幕布前立马围上不少人,看到酣处,便轰然叫好。
除了春祭的赏灯会,普通人家的女子是不能随意外出的,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往往携了贴身的婢女外出,在涣清河边与仕子们赏花灯,猜字谜,短短一夜,不知成就了多少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出宫之时,撒加特意换上一袭藏青色掐牙滚边长衫,手中一把檀木折扇,白绸扇面上以淡墨勾勒出山水秋景图,扇尾垂纯白丝绦,饰以数枚羊脂玉珠,飘逸雅致;阿布罗狄则是一身素白冰绡衫,少了几分富贵华丽,凭添了一份清新脱俗。二人虽只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却又丰神秀雅,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不凡,落落大方,再加上米罗也是个俊美非凡的主,一时间竟吸引了街上不少女子的目光,悄悄执了团扇掩住朱唇,吃吃娇笑。
米罗瞧见这光景,忍不住打趣道:“这景象到是像极了这句诗说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撒加闻言笑骂道:“什么话,整天只会胡说八道。”
米罗有些不服气,又道:“可不就是么,是吧,阿布?”
阿布罗狄正四处张望,听到米罗的声音,抿唇笑道:“是,是像一句诗,不过可不是你说那句。”
“哦?”米罗顿时来了兴致,“那是哪一句?”
阿布罗狄停下脚步,三人正巧站在一座石拱桥上,桥下正是涣清河,两岸花灯下都有不少人在猜灯谜,有人谈笑风生,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冥思苦想;阿布罗狄回头笑道:“自然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好一个‘人约黄昏后’!”撒加抬扇指了指桥下的灯谜会,“不如我们也去试试?”
阿布罗狄含笑点头,米罗跃跃欲试。
下得桥来,沿河没走几步,只见一个花灯下聚了不少人,正望着灯下垂挂的谜面苦苦思索,不时低声交谈。
撒加带头走过去一瞧,只见大红纸上用正楷端端正正的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打一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米罗小声念了一遍,“这字谜好生奇怪。”左思右想也没个头绪,忍不住向旁边的阿布罗狄询问道:“阿布,猜出来没有?”
阿布罗狄似乎在出神,呆了一呆后才答道:“这字谜,猜的是个‘悦’字。”
米罗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撒加收回目光,笑道:“这字谜的上半句是‘愿得一人心’,‘心’字也可写作‘忄’;下半句是‘白首不相离’,就成了个‘兑(对)’,加起来不就是个‘悦’字?”
米罗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二位公子真是文思敏捷。”伴随着声音,人群中出来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伸手取下那花灯递过来,“按规矩,老朽这灯就送给二位公子了。”
“如此多谢老丈了。”撒加温言道。
“无妨,公子只管拿去就是。”那老者爽朗笑道。
阿布罗狄接过花灯捧在手中细细观看,那灯虽不如宫里的紫花琉璃灯华贵,却也做得颇为细致考究,细木骨架上涂了艳红的朱漆,绢纱的灯盏上有精心描绘的鱼戏莲叶图,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三人越发来了兴致,一路往前直走,撒加忽然带着他们拐了个弯朝一株柳树下走去,米罗和阿布罗狄有些不解,望过去后,那树下却支了个卖小食的摊子,远远便闻得有香气散开来。
米罗当下乐不可支:“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陛……大人闻着味道,犯了谗。”
这下连阿布罗狄也忍不住笑起来,撒加这个人啊…………
摊主是个略微上了点年纪的妇人,见三人走来,便热情招呼道:“几位公子可要尝尝这玉环豆?自家种的蚕豆,保管香脆!”
“玉环豆?”阿布罗狄听得稀奇,“倒还有个好名字。”
撒加笑着拉住他的手,又回头道:“大婶,来一份吧。”
“哎~”妇人答应着,手脚马力的舀了一勺晒干的蚕豆倒进滚热的油锅,滋啦一声响,片刻后捞出沥了油,只见那蚕豆豆壳只剩下中间窄窄一环,色泽金黄,拌上少许调料,还未入口已经让人食指大动。妇人将蚕豆装进一个纸袋内递出来,阿布罗狄伸手去接,妇人的小指却在他的掌心轻轻一划。
阿布罗狄心里一惊,抬头望她,那妇人却收了撒加的钱,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怎么了?”撒加见他发愣,便出声问道。
“没事。”阿布罗狄不着痕迹的收回心思,“没想到这街边小食,你却肯去尝试。”
撒加轻笑道:“以前加隆溜出去玩儿时买回来一袋,那时候觉得好吃的很,不过自那以后就没再吃过了。”
三人又逛了不少地方,阿布罗狄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过后便又由原路回去了。
夜晚,阿布罗狄打发了阿瞬下去,自己点了支蜡烛坐在桌旁,看着桌上装玉环豆的纸袋,想了想便把里面的蚕豆倒了个精光,小心翼翼撕开纸袋,果然,在稍厚的袋子底发现了一张折起来的,被油脂浸透的细帛。
展开那细帛,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阿布罗狄眉头皱的紧紧的,细细阅读后便把它抬到蜡烛上点燃,看着它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