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道法正性

4、乌鸦

　　本应在六月发动的北岭兵变提前了一个月爆发，播州、筑州的暴动已经成了气候。正如夏毅的猜想一般，叛变的豪强，暴动的义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抬头。
　　此时已是天户骚动的第三天，夏毅一早就把主要的同谋们召集到了衙门来。
　　“今天把大家叫来，为了什么大伙都清楚吧。”从腰间掏出了之前给张梦看的地图，“如今的尾州画上了凤，筑州画上了猴，播州画的是熊。其他的州郡很快也将出现老虎狮子什么的，现在我要在云州画上乌鸦。”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着乌鸦的大旗，“因为写上姓氏什么的还要考虑回头云州谁是老大什么的，到时候我们的义军成了谁家的私兵可就不好了。所以我们干脆拿乌鸦做旗帜好了，这样遇到相同姓氏的敌人又不尴尬。你们觉得怎么样？”
　　“等等，现在要讨论的应该不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吧。”发言的是张京的二女婿阎珍，他是南安豪族阎家的家督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但是说起话来却底气十足。他是这场骚乱的金主。事实上之前天户的民变就是他背后操纵的，他与刘家素来不和，那场民变就是为了将刘家抹黑。
　　他有些担心的说：“如今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州牧那里去，相信讨打我们的军队已经离天户不远了。虽然云州有大半豪族加入了我们，但我们的兵力如今也不过八千出头。云州四郡，我们手中只有一个。”
　　“别担心，每个郡不过三千人马，现在四处叛乱朝廷要分兵镇压。等到了云州分不了多少人，接下来只要能把张京争取过来，咱们就赢定了。”坐在阎珍对面的一个青年分析道。
　　这个青年身高六尺，器宇轩昂，他名叫王尧是天户的一个下级将校，在整场骚乱中他负责控制群龙无首的天户军队。
　　另一边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提了个意见：“如果你们担心人手不够，我到有个主意。咱们把城里的富商全都抓来，然后用他们的钱在城和周边村落临时凑一支军队，虽然战力不足但至少可以撑场面。”
　　他的口音与夏毅一样是天阑口音，是夏毅在七八岁流浪四处乞讨时的把兄弟，叫王龙利。两个人相差不过两岁，但在那时有如丛林般的灰色世界中两个人的生存能力却差了很多。所以一般都是他照顾夏毅和另外一个把兄弟，后来夏毅跑到国都天岁去给人家当书童，王龙利则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学着游侠去云游四方。说来也巧，八年后夏毅到了云州当差，王龙利也在云州的鞍山当了个山大王。
　　夏毅表示赞成：“大哥的想法不错，毕竟有足够人手就等于有了可以与朝廷打持久战的资本。只要能熬过这个月，咱们就可以和其他的军队合流不在孤军奋战了。”
　　王尧却不以为然：“可那种部队终究是纸老虎，先不说到底有多少人会加入。一支没有训练过的军队，在真正上战场时肯定一触即溃！”
　　阎珍补充道：“而且到时候我们可能会陷入军费紧张，根本养不起那些散兵游勇。”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梦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额……要我说，到时候只要等我爹加入咱们，那不就不用担心打仗的事了么……”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指着眼前的地图，“云州一共四郡，分别是首府云锦，我爹手中的南安，我姐夫手中的热原，还有咱们的天户。只要老爹有加入我们的意图，姐夫很快就会响应。更何况南安那里还有我大哥在游说，他很快就会动摇的。”
　　“天觉，不到走投无路绝对不能信赖任何潜在因素！”阎珍立刻否决了他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你一切都要要做好最差的打算。”
　　夏毅拍了拍阎珍的肩膀笑着说：“别那么悲观，老爹那里很快就会变节的。因为老爹明白天觉不会是主谋，他是个暂时安全的肉票。”说着夏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过说起来，我在咱们的旗帜画上乌鸦你们有没有意见？”
　　“……”一时四下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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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感觉要出事……”夏毅使劲的抱着枕头蜷缩在床的角落碎碎念道，“这群人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发起人当做老大……他们谁也不服谁，这里没有人能服众……”
　　“既然这里没有管事的，那你就去请一个好咯。”
　　“你说得对，必须要请一个来，而且那个人必须承认我二把手的位置我才能镇的住这群家伙。”
　　“你觉得我爹怎么样？”
　　夏毅将枕头扔到了一旁，像只哈巴狗一样爬到了张玲爱身旁：“老爹现在应该不会相信我吧，所以……”他用哈巴狗乞求主人投食的眼神看着她。
　　“就包在我身上吧。”玲爱这就拿起笔写了封信。
　　“记得多替我美言几句，让他老人家相信我是张家一条忠犬！”说着夏毅像狗一样打了个滚。
　　“一只会咬人忠犬？”
　　“……”他立马放下了刚才那副玩闹的样子，端坐了起来，双臂抱胸，头颅下垂，仅微睁两眼向上斜视。他看起来非常郁闷，灰暗得能使这间屋子成为冰窖。
　　“说到你的痛处了？”张玲爱察觉到她的这句玩笑话让夏毅感到极度不快，“嗯，想不到你生气了呢～”她放下手中的笔，面露生硬的微笑，眼神失焦，脸色发白配上她有如玉雕的精致面孔，让人感觉就像是一个成了精的玉雕。这时她手中突然多出了反射出银光的物体。
　　“玲爱你听我说，我刚才是在表演！”夏毅破颜而笑，像突然照到了阳光一般。一张丝毫不减毒性、令人喜爱的笑脸出现在眼前：“我这不是逗你玩吗，你看我只是表演哦！”他轻点头颅，后仰脸皱眉，微收下巴，只是简单的动作，便出现了一张如鬼神般骇人的愤怒脸，“我真的只是想逗你玩！求你了别再走过来了！”他如今是跪在床上流着眼泪哀求，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杀气，甚至比婚礼时灭族的恶鬼夏毅还要更加可怕。
　　她用一只手将夏毅的脸捏得如河豚一般：“下次不许给我摆出那种表情，太过瘆人生厌。记住了没。”
　　“谨遵御意！”他长舒了一口气，“说实话，您要是个男人在战场上一定可以立下战功。”
　　“怎么讲？”
　　“且不说你的剑术可以吊打我这种职业武将，你单亮出现在的杀气在战场上东奔西跑，敌人就会被你吓得屁滚尿流！”
　　“什么？”
　　“我又再和您开玩笑呢……”
　　夏毅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他曾猜测的那种沉默寡言、缺乏面部表情、难以被窥知心理的内心封闭的少女。而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拥有过于敏感的情绪、强大的执念并会做出极端行为的怪物。
　　他这才明白曾经之所以会觉得她过于高傲，仿佛柴米不进，其实是她靠表面的完美来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伪装，她只是太过单纯，太过羞怯，不懂的如何与别人交流，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今就不同了，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局下，她没有可以为她容身的藏身所，而眼前的夏毅又是一个给人感觉豪放磊落，待人推心置腹，处处考虑他人感受的人，不论你说什么，他都会给你一个机智幽默的回答，有时甚至能把你逗得捧腹大笑。
　　因此张玲爱也就放下了对夏毅的警惕，两个人虽然对外界的处事方法并不相同，但都有着细腻的心思和敏感的情绪。这一点上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仅凭这几条，当婚礼之夜夏毅在她面前表明心迹的时候，她就彻底放下了对其的防备。
　　其实在夏毅成为张京义子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出入张府，而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张玲爱搭上一两句话，这样他就神清气爽。有时去和土匪周旋，有时去一些地方当监工，因此就有不能来的日子。夏毅不在的日子，玲爱也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事会无法集中精神。等到夏毅回来，又在张家口若悬河时，玲爱才恢复正常。
　　因此张玲爱也就放下了对夏毅的警惕，两个人虽然对外界的处事方法并不相同，但都有着细腻的心思和敏感的情绪。这一点上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仅凭这几条，当婚礼之夜夏毅在她面前表明心迹的时候，她就彻底放下了对其的防备。
　　“你就像只乌鸦。”玲爱曾这样对夏毅说过。乌鸦的叫声会让人感到不自在，对于一个不爱与人相处的女生来说，夏毅这个话唠说的话就像乌鸦叫一样让她不自在。但是，夏毅当时却并不有往这方面想。因为在他的老家天阑，乌鸦是太阳的化身是吉鸟。而且乌鸦是最擅长打群架的鸟。它们面对任何可能的危险，他们都会互相呼应，快速聚集，为了共同的利益不顾个体的性命。从此夏毅将乌鸦作为自己的形象，并将他如今手下的这支队伍称为鸦群。

　　次日清晨，在炊烟还未升起之前，全城的旗杆上都升起了画有红嘴黑鸦的旗帜。当夏毅登上城楼，看到的是城外严阵以待的朝廷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