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的反派之路》黑大帅

45、殒命

　　到处都是浓浓的迷雾，黑暗中的九龙山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已张开它的巨口，静静等候祭品的到来。
　　曹景休脸色惨白，冷汗已湿透衣襟。眼前的场景几乎是十二岁那晚遭遇的再现。他想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愿再停留，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虽然他已想得发疯怕得要死，双腿颤栗冷汗如瀑，却仍然一步一步向前行进。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意婵，失去了挚友，不能再失去童年的伙伴！
　　他人生中那些还算快乐的时光都是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些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才是他人生的全部。
　　这个道理，以前的他并不明白，等到他真正明白时，失去的已经太多。
　　他已经没有再失去的资本。
　　迷雾似乎淡了一些，前方出现一个人影，躺在地上的人影。
　　曹景休心中狂跳，身上也忽然有了力气，发足狂奔，“宗保！”
　　地上的人不是杨宗保，而是狄青。
　　曹景休大吃一惊，俯身轻呼，“元帅？大哥？”
　　狄青双目紧闭，人事不知。
　　曹景休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陷入两难。狄青昏迷不醒，不知是否受伤，倘若带他回营，宗保便有危险。若是去救宗保，狄青便会有性命之虞。
　　如何选择，他一时举棋不定。
　　若是在数月前，曹景休绝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然而现在想到狄青数次救他于危难，自己曾经铿锵有力的报恩誓言，曹景休一咬牙，将胸前的护身玉符解下，塞到狄青的衣襟里。
　　“不是我要扔下你不管，实在是还有别人要去救。这次倘若咱俩都有命回去，算我还欠你的。若是你回不去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若是我回不去……，欠你的就算还清了！”
　　曹景休将狄青拖到一个较为隐蔽的所在，又在他身上放置了些杂草树枝，以遮挡野兽魔物的视线。
　　做完这些不知是否有用的防护措施，曹景休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从这一刻起，除了红风送他的那根颈羽，他身上再无其他保命之物，能不能顺利救出宗保，平安离开这座邪门妖阵，全靠听天由命。
　　夜色越来越深，雾气越来越浓，泛起一股奇异的红色。曹景休只觉周身尽是粘糊糊的湿气，雾点打到脸上时竟有一些生疼，浓雾中似是不时有不明物体穿过，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邪祟在注视着自己，前方却依然没有宗保的身影。他不由大吼道：“杨宗保，臭小子你在哪儿！”
　　浓雾中响起一阵怪物的低吼，曹景休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想跑腿却使不上力，头也不由自主的朝声音的方向转去。
　　一只头大如斗满脸黑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从雾中慢慢现身。
　　曹景休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牙齿咯咯直响。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干涩而沙哑的声音。
　　曹景休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怔，刻骨的仇恨与愤怒很快替代了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
　　“是你害死了我爹，妖道！给我滚出来！”
　　迷雾中响起一阵如同拉锯般刺耳的笑声，“看不出你还有些胆量。本来我并不想针对你，怪只怪你的记性太好，有些事该忘就得忘，既然忘不掉就只好请你跟往事一起消失了。”
　　神秘人话音一落，怪物一声大吼，朝曹景休扑了过来，曹景休长枪刺出，怪物随手一拨，铁枪便如小孩玩具般飞了出去。看着怪物扑过来的血盆大口和森森獠牙，曹景休下意识抬起手臂一挡，大喊一声，“红风！”
　　红光一闪，一只艳丽的红鹤自曹景休胸前飞出，自怪物当胸穿过，怪物瞬间燃成一团火球。
　　凄厉的惨叫声与尖锐的鹤鸣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山间。
　　红鹤在迷雾中上下窜飞，所到之处迷雾退散，邪灵回避。
　　曹景休大喜，“红风！帮我杀了那个妖道！”
　　又一声响亮的鹤鸣，高亢悠远，却在曹景休兴奋的期待中戛然而止。
　　“这点小伎俩就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也太自不量力了。”
　　一个头戴兜帽身穿斗篷的男子悄然现身，右手悠闲的抬起，两指间是红鹤细长而脆弱的脖颈。
　　红鹤无力的扇动了一下翅膀，化作万千飞羽，飞过曹景休睁大的眼眸，飞过树梢山脊，最终重新汇成一片普通的颈羽，飘飘荡荡，如同跳跃的精灵，缓缓落到似在沉睡的某人额头上。
　　陷空岛某处洞府中，正闭关修炼的红风忽的一口鲜血喷出。他睁开双目，眼中俱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曹景休……出事了？”
　　颈羽是红风的身外化身，自他出世至今，只赠与过两人，一个是白玉堂，另一个就是曹景休。化身湮灭，他自然会有感应。白玉堂一直在左近闭关，出事的不会是他，那便只有曹景休了。
　　红风无法再安下心神，左思右想终是一咬牙，化作一道红光冲出洞府，直入云霄。

　　数日后，小将军杨宗保降服穆柯寨巧取降龙木、兵马大元帅狄青大破天门阵、国舅曹景休以身殉国的邸报传入京城，举城欢庆。
　　一名身着玄黄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悠然步入雁门郡守府，视守门侍卫如无物，径直走进议事大厅。众人皆是兴高采烈，高声谈论天子龙颜大悦，会如何犒赏三军之事。唯独不见两人。
　　黄杉男子环顾一圈，从人群中穿过，走向内院，厅内诸将竟也视他如空气。
　　越往内走，气氛越是压抑，几乎鸦雀无声，除了一人的咆哮。
　　“请元帅发令，准许末将带人攻打辽营，替景轩报仇！”
　　是杨宗保的声音，悲愤的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有任何回答，似乎他是在对着空气请命。
　　黄杉男子踱着四方步迈进偏厅，朝正座拱手道：“在下恭喜狄元帅大破天门妖阵，救扶天下苍生，保国安民，功德无量。”
　　狄青尚未答话，站立一旁的杨宗保刷的拔出佩剑，剑指黄杉男子，喝道：“你是何人！”
　　狄青忽道：“黄风道人？”
　　黄大发颔首道：“狄元帅还记得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狄青起身快步走到黄大发跟前，“你有法子救他？”声音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之意。
　　他自然指的是曹景休。
　　黄大发微微一笑，“法子是有，但只能说与元帅一人知晓。”
　　狄青看向杨宗保，“你先出去。”
　　曹景休似是听出不寻常之处，瞪大双眼，“救谁？景休吗？”
　　狄青：“出去！”
　　杨宗保见元帅动怒，只能先退出去，等他找到隐蔽之处打算偷听时，却发觉什么都听不到。
　　“到底是何法子，还请仙师示下！”
　　黄大发见狄青神情迫切，眼中血丝密布，似是多日未得歇息，宽慰道：“元帅切勿焦虑，能否带在下去看看国舅爷？”
　　狄青立刻转身走到墙边，喃喃低语一番，手指朝墙面一指，整面墙如水波纹一般晃动开来，狄青朝前迈步，竟然走进墙中。黄大发知晓这是他设下的法阵，也跟着走入其中。
　　墙内又是一片空间，森冷如冰窖，正中摆放着一座冰棺，曹景休的尸身便安放在此处。
　　黄大发见曹景休与常人无异，便知狄青在他身上放置了保持肉身不腐的极品法宝。
　　“那日我在辽营遭遇偷袭，再醒来时发觉自己竟然在九龙山天门阵内，身上还有他的玉符。我觉得不对劲，开始漫山寻找，这才发现他。只是……只是那时他已没有了生机，似是……被万箭穿心而死。”
　　狄青的声音有些喑哑，有些无力，还有一丝不可抑制的痛苦。
　　曹景休死在山岗上，他的玉符却在自己身上，自己如何从辽营到了九龙山，曹景休又为何孤身闯入天门阵，所有这些似是环环相扣，又疑雾重重，似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偷袭自己之人、这只看不见的手、设下落魂咒之人三者必然有某种密切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起初他以为对方连下杀手是为了阻止自己破天门阵，然而却对寻找降龙木的杨宗保视而不见，且宋军破阵之时，也未见辽营派出修为高深之人护阵。连玄真国师都命丧于此的天门阵竟然轻而易举被自己攻破，这个幕后黑手布下这一切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黄大发道：“国舅爷的护身玉符何在？”
　　狄青神色黯然，沉默片刻方缓缓道：“既是他的随身之物，自然已放回他的身上。”
　　黄大发往虚空一抓，玉符赫然到了他手里，他将玉符放到狄青右掌掌心处，伸出左掌覆在上面。
　　玉符发出蒙蒙青光，狄青神识中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黄大发在黑夜的山林中奔跑，不住的呼叫杨宗保的名字。须臾，他又抱着自己，将玉符塞到自己怀中，
　　“不是我要扔下你不管，实在是还有别人要去救。这次倘若咱俩都有命回去，算我还欠你的。若是你回不去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若是我回不去……，咱俩这笔账就算清了！”
　　狄青的心脏似乎被猛然一拳重击，瞬间无法呼吸。
　　他明知玉符是他唯一的倚仗，居然还给了自己，就为了还自己一命？难道还别人的人情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还是那个自私自利损人不利己的曹景休吗？
　　这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狄青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到冰棺上，冰棺一角随即裂开，锋利的边缘如同冰刃一般割破了狄青的手掌，鲜血顺着裂缝慢慢渗入棺体，在曹景休苍白面色的映衬下，鲜红的触目惊心。
　　“元帅不必过于自责，曹国舅有今日之果，乃还前世亏欠你的因缘。天道循环，因果相应，乃自然之道……”
　　“仙师不是说可以救他吗！”狄青粗暴的打断，目光灼灼的盯着黄大发，“还请仙师施以援手，若有果报，皆应在我身上！”
　　黄大发悠悠道：“即便他日会因此而万劫不复？”
　　狄青一字一句道：“即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