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任可能有病！》以诚当歌

4、诱导

　　自从那天偷偷听到卫城打电话起，罗熠就总有些心神不宁。

　　卫老师是生什么大病了吗，竟然要预约大夫去看病。

　　他人小鬼大，幻想能力一流，没多久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的。

　　卫城身体一向还不错，不可能得癌症。

　　绝不可能。

　　……的吧？

　　他一边纠结地想着，一边无意识地走到了卫城的宿舍附近。

　　这天本是个不大不小的节假日，但对于住校的高三学生来说，一周七天都是必须上学的日子。理论上他应该去教室里补课，可他总想着卫城走神，后来是被科任老师点名赶出班级的，让他不想学习就别勉强了，反正成绩也就一般。

　　高三老师面临的教学指标压力并不比学生们的升学压力小，只是像卫城那样耐心温和一视同仁的好老师不太容易碰到。

　　罗熠没有当众顶嘴，在走廊上徘徊了一会儿后，干脆走出教学楼散散心，只是没想到一抬头已经走到了卫城楼下。

　　他很为卫老师忧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上楼去看看。

　　卫城给他开了门，他看起来并没有病得很重，只是面色苍白，脸颊上飘着两道不太正常的红云。

　　罗熠在客厅里坐下，接过卫城倒的水一口气喝光了。

　　他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

　　“卫老师，您是不是身体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顺便坦白道：“那天我不小心听到您打电话了，说要去看医生……”

　　卫城愣了愣，微微摇了下头：“不是的……”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并排而坐，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流不时扑到罗熠脸上，让后者一阵脸红心跳，下意识想要更加凑近卫城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老师，您好像在发烧？”

　　“是吗。”卫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还没有注意到。

　　罗熠浑身一个激灵：“老师，下午的课您请假吧，您在家多休息一下。”

　　卫城闻言朝他弯了下眼睛，很细微的弧度。

　　然后摇摇头道：“现在高三都在赶课，太重要了，实在拖不……”

　　“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声音是从楼下的单元门口传来的。

　　此刻教工宿舍没有几个人在。

　　两人对视一眼，罗熠连忙道：“我下去看看。”

　　卫城也站起了身：“一起去吧。”

　　罗熠拗不过他，只好跟在他身边一起下楼，他眼明手快，瞥到卫城脚步打滑的一瞬间，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老师，您没事吧？”

　　卫城正要开口，忽然眼角瞥到什么，顿住了。

　　此时他们才下了一半的楼梯，警报已经停了，隐隐听到保安致歉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渐近的脚步声缓缓出现在下面半层的楼梯上。转过有点破旧的木质扶手后，便显露出了熟悉而冷峻的面容。

　　“卫城。”

　　那个人唤了一声。不带感情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停留在两人紧紧依偎的手臂上。

　　“我以为你周末会比较清闲。”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但现在看来，我来得很不凑巧？”

　　*

　　卫城的身影在楼梯间凝滞了很长时间。

　　罗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乱转，这个男人他只在几天前见过一面，但那一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异常清晰。自从这个男人出现过，卫城上课的状态也时好时坏，经常突然地开始走神。

　　总而言之，罗熠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很不好。

　　僵持半晌，卫城终于开口了：“楼下有门禁，你怎么上来的？”

　　“撬锁。”男人毫不脸红。

　　警报响后楼下保安倒是很负责任地冲了过来，但被他一张金卡堵住了嘴。

　　他说罢，忽然上前几步，离卫城只剩咫尺之距。

　　他伸出一只手攀住卫城的肩膀，把浑身僵硬的卫城拉得更近了些。

　　“你呢？”

　　他靠在他耳边，嗓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地道：“刚刚你和你的学生单独相处，都做了些什么事？”

　　罗熠眼睁睁看着这个浑身气魄的男人靠近卫城，然后在一个眨眼的瞬息里，他的老师原本被低烧略微染红了的面容顷刻发生了变化，血色褪尽显露苍白。

　　罗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看得出卫城心绪起伏。这种隐隐约约的忌惮在神志昏沉的催化下，愈加难以遮掩。

　　他不希望唐策接近他。

　　罗熠急得红了眼眶，他奋不顾身地跨到卫城身前护住了他，他想要使出全身胆气斩钉截铁地大喊一声，不许伤害卫老师！也不许欺负他！

　　他是世上最好的人，发着烧还要坚持给学生上课！

　　这么好的人，谁也不准欺负！

　　可是卫城先他一步开了口。

　　“唐策，我跟你回去，去哪里都行。”他头痛剧烈，耳朵里像有一百个陀螺在旋转。

　　他勉强保持直立，平静的眉眼垂着，咬咬牙低声道：“你放过这个孩子。”

　　唐策对他的妥协置若罔闻。

　　这一点暂时的蝇头小利，还不足以被一个刁钻惯了的商人装进耳朵里。

　　他脚步微微挪动，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错身，就让卫城站立的位置更加被动，好像已经被唐策锁进了怀里一样。

　　唐策明显感觉到了卫城负面的情绪波动。

　　再开口时，语气循循善诱。

　　“卫城，你知道吗，在谈判学里有一种说法，每个谈判者都有两种利益，一种是作为桥梁和手段的关系利益，另一种才是他真正想要实现的实质性利益。这两种立场有时相距甚远，有时则互相矛盾，所以谈判者不得不做出取舍以求平衡，必要时甚至用拉近关系来迷惑对手最终达成更想要的利益。”

　　“……”

　　“这个孩子我不会放过。”

　　“唐策！”卫城心慌意乱地喊。

　　“而你，”唐策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犹如实质地打磨过每一寸皮肉骨骼，近在咫尺的感觉令卫城脊背生寒，然后唐策摇了摇头。

　　“……还没有那个跟我谈条件的资本。”

　　*

　　卫城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了唐策在做什么，他是要借着这个孩子来提醒他如今两人完全颠倒的地位。

　　虽然从前就知道唐策绝非善茬，但他到底抱着一份希冀。可唐策此番回国，见他的第一面他就该意识到这个人不怀好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着一个无辜者的面就轻易地将自己送上去任凭羞辱。

　　卫城心里平静了四年的海面忽然被割开一道缝隙，潮水猛地倒灌进来，他不堪重负地闭了闭眼睛。

　　他早该想到的，唐策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在银杏叶铺成的小径上气喘吁吁拉住他的手的青年，自从两人四年前决裂，他在唐策那里就成为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对象。

　　唐策对他的厌恶恐怕正如他对唐策的避犹不及，是要到了生命结束的那一秒才能消弭殆尽的。

　　“卫老师……”

　　罗熠见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大着胆子去牵卫城的手，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恐惧：“老师，我们走吧，不要理会这个人了……”

　　在他眼中唐策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这个神经病还把卫老师吓得生病了。

　　唐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卫城深吸了一口气，将小男孩瑟缩的手指从自己身上剥掉了。他没有用很多力气，但偏偏就是让人无法再继续依赖着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罗熠，他是我们学校的赞助人，新晋董事之一。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走。”

　　以唐策回国第一天就追到这所偏僻又普通的学校来看，他绝不会让卫城从他的视线中逃离。而无论他后续想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

　　卫城要想反抗他，那基本等同于以卵击石。很久以前他就尝试过了，可他做的一切努力都只化作了唐策无聊时下饭的一点笑料，都不够摆上台面的。

　　“你回去上课。”

　　他坚定地对罗熠道，然后在小男孩不安迟疑的目光中，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相信老师，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有些事情要谈。”

　　罗熠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他习惯于听从卫城下达的指令，此刻也没有多做迟疑。

　　他从那个是非之地离开，身后飘着卫城嘱咐他的最后一句话：“好好听课，别分心。”

　　“知道了，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