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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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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城醒过来的时候，医务室外头天色已经很黑了。他勉强睁开眼，发现唐策在他病床边坐着，低头翻看一本杂志，书角都翻皱了。
听见动静，唐策抬头问道：“醒了？记得我是谁吗？”
“……嗯。”
“谁？”
“唐策。”
唐策脸上写着万幸：“看来你又发烧又中暑的，脑子倒还没烧坏。”
“……”
卫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无声地躺了一会儿，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唐策放下杂志，起身搭了把手，顺便取了个薄薄的靠枕放在他腰后：“这样行吗？”
“谢谢你。”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校医早就下班离开。唐策给他倒了杯温水，卫城一边道谢一边接过。
“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卫城小口小口地喝水，唐策看了他一阵，突然挑起话题道：“是不是这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
卫城僵住了，杯里的水险些洒出来弄湿床单。
“还是我转来之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卫城，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卫城半晌没动弹，后来缓缓地摇了下头，仰头把水喝完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并不只是偶然，我已经观察很久了，你跟其他同学之间有层隔膜，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城把杯子还给他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我在学生会的工作完成得还不够好。”
这个借口实在可笑，唐策微微眯起双眼：“卫城，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我要听实话。”
要是卫城的工作都做得不好，那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学生会的领袖能做好这份工作了。
卫城沉默，过了一阵，忽然挣扎着要下床。
唐策问他：“你要去哪儿？”
卫城嗓子还有些沙哑，低声道：“马上要办校园招聘会了……布置组的人还没找齐，我得先去买点布置需要的东西。”
*
又是学生会的附加工作。
唐策感到莫名不快，怎么这学生会像会吃人似的，一刻都不消停呢？卫城又是效率派又是工作狂，竟然还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定要今天去吗？” 他问道。
卫城点头：“这种事不能拖，越早解决越好。”
“经费呢？”
“我先自己垫上。”
卫城执意要去，唐策总不能不管他，只好拉长了脸一道去。
他们离开校医室的时候锁上了门，淡淡的月光照在两人脸上。
唐策问：“去哪儿买你要的东西？”
卫城想了想道：“就学校附近那条小商品街吧。”
然后他们朝着那个方向一前一后地走，如同之前的数次同行那样。他俩似乎永远都不能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明明速度差不多，可一人刻意走慢，一人习惯走快，于是他们就像两个不相干的人似的，各走各的路，中间总隔着两棵树的距离。
后来唐策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等了等，卫城终于跟了上来。
他本想开口问问卫城刚刚打完点滴，能不能坚持到买完东西，但月光下卫城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他后来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但同时也稍微调整了步速，尽量和卫城并排而行。
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卫城挑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批发杂货铺，刚要进去的时候，旁边一个摊位门前忽然吵了起来。
“你给我滚——！滚啊——！”
一位女士背对着他们推搡着什么，尖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谩骂和哭腔：“他都跑了，你还跟着我过什么日子？我以后没钱养活你了！养不起你了！”
卫城绕过去看了看，女士身旁被她揉来搓去的人是一个看上去还很幼小的男孩，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你把他找回来啊，你跟他说说好话让他别走啊……那个混帐东西，他没良心！他跟别的女人成家去了，把你丢给我！我该怎么办啊……”
“都是你！都是你个小鬼害的！就是因为你惹他生气他才抛下我跑了的！你这个不该出生的冤孽！你去死吧！你死了他一高兴就会回来找我了！他明明那么爱我的，他还会再回来……”
周围渐渐聚集起了不少人，在摊前围成一圈，表情俱是一头雾水。
那位大概是母亲的女士扬起手，重重给了孩子一巴掌，把男孩打得跌坐在地。然后她愣了愣，冲过去把男孩抱起来，神经叨叨地喊着什么人的名字。
她像神经质似的一会儿操起质问的语气大声怒骂，一会儿又委委屈屈低三下四地呢喃。然而不消片刻，她忽然推开了孩子，红通通的手掌又高高地扬起来。
孩子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可他好像是习惯了，或者已经被母亲无常的情绪折磨到麻木，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梗着脖子，小脸被打肿扇歪了也不吱声。
路人们终于看不下去了，有人拿起手机拨打了110，那个母亲见状立刻扑过去要抢手机，半路却忽然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一把抓住了手腕，而后身体调转，双手被制在背后动弹不得。
街上巡逻的警察骑着摩托车即刻赶到，将被制服了还喋喋不休的母亲从唐策手中带走，顺便也要将那个无声啜泣的孩子一起领走。
始终站在一旁没有做声的卫城此刻忽然道：“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去警局。”巡警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先要给他母亲做精神鉴定，如果结果显示她没能力照顾孩子，就把他托付给其他的监护人。”
“可他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
“实在找不到其他亲人接管的话，那就只能把他送去孤儿院了。”
巡警实话实说，然后挠了挠头，将孩子抱上摩托车，一并带走了。
*
“卫城，醒醒……”
“卫城。”
……
卫城定在原地半天没挪动过，唐策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宇间略有迷惘，想起他原本要做的事，闷闷地直接走进了杂货铺。
唐策在门外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到卫城空着手走出来，朝他摇了摇头。
两人便沿着那条街继续前行，寻找下一家合适的店铺。
唐策注意到卫城的步速比之前更慢了，神情也有些莫名，像是仍沉浸在刚才那个突发事件中似的。二人之间气氛异常沉闷，唐策便干脆就着那件事挑起话头。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如果哪天给他们依次编个号，末尾数字绕地球三圈都写不完。偶尔见到其中一个，或许会认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深刻的苦难，但其实更深刻的永远在你见不到的地方。”
卫城微垂着眼，良久才道：“那个孩子……你觉得他以后会怎样？”
“被收养，或者去孤儿院。但无论如何，他恐怕很难过得好。”
“……为什么？”
“精神疾病有相当大比例会遗传，再加上他幼年所经历的事情，他未来的患病几率应该很高。一个小疯子要想融入正常社会，那可比一般孤儿要难多了。”
“你说什么？”
卫城忽然刹住了脚步。
他声音很轻，嗓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栗。
“……你刚刚叫他什么？”
“小疯子，怎么了？”
唐策心不在焉地越过他走在前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视线掠过道路两旁的风景，轻描淡写地说道：“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由一个精神病养大的孩子，不是小疯子还能是什么？”
……
不知不觉中，卫城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此刻他全身血液猛地倒流，似乎有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瞬间贯穿了他的脊梁骨，赤裸裸地冲向脑顶！
他全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让骤然拔高的语调泄露太多秘密，然而嘴角还是剧烈颤抖着：“你、你刚才......说什么......唐策……”
唐策这才回过头来，不料却被他怪异的神情震住了，停下脚步打量他，微微拧眉道：“你怎么了？”
“……”
“卫城？”
眼前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面色如纸，忽然掉转方向，一刻不停地朝远离他的地方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掉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ps.接下来几天会有各种高能，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