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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生死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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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荷园。
“这可奇了,夫人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爷都回来了,夫人竟没回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门房接待小厮低声一笑,得意道:“你们消息不灵通呐!今天,咱们府里可出了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前两人忙问道:“安虎哥,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厮安虎正准备卖弄,只见管家匆匆赶来。三人立刻低下头,一副老实样。
管家冷笑一声:“怎么不说了?安虎,你倒是给我讲讲,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安虎噤如寒蝉,浑身打着哆嗦。
管家一看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对三人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打气十二分的精神!再敢嚼舌根,仔细你们的狗嘴!”
管家进门回禀道:“侯爷,夫人回来了!”
夜深更重,白氏以为楼渊已经歇息,没成想楼渊正端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白氏心下感动不已,颤声道:“侯爷,您——”
楼渊亲自为白氏盛了碗汤,轻轻放在桌面,“你累了,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白氏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能成言,只嗫嚅道:“侯爷——”
楼渊低笑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红眼圈?”
“妾身晚归,本是妾身的不是。”
“你不是没分寸的人。晚归必有晚归的道理。”
白氏那帕子轻轻拭去泪水,对楼渊郑重道:“家里出了大事。”
楼渊微微颔首示意白氏继续说下去。
“白天太夫人带着女眷去映月湖赏荷,谁知忽然间竟拿明月随身的一方玉佩发作。认定她是豫州细作,已经打入地牢。”
白氏言简意赅,但是其中风云骤变可见一斑。楼渊沉思半晌,问道:“那是一方怎样的玉佩,你可有看清。”
白氏偏头思忖后答道:“那玉佩通体透彻,碧绿莹莹,两指宽,上面隐约雕刻有青龙盘横,貌似还刻着生辰八字。”
青龙盘横,生辰八字。
楼渊心中惊愕,眼露精光。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会是——
一瞬间,楼渊已神色如常,仿佛刚刚的精光不过是烛光太亮,晃到了人眼。
楼渊已向白氏微微笑道:“天色本就晚了,你还饿着肚子。快吃饭吧。”
白氏受宠若惊地默默吃起饭来。
午夜,楼府地牢。
明月蜷缩着伏在稻草堆傍。
地牢常年湿冷,墙壁上竟长起了青苔。而唯一的床榻——稻草堆,也因湿冷而透着浓浓的发霉味道。牢房内没有灯烛,唯有监房外的过道,一个狱卒巡逻时,透出蒙蒙灯火。更恐怖的是,不知何处漏水,水滴声在寂静的地牢尤为清晰。
滴——答——
滴——答——
滴——答——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这样枯燥持续的声音,几乎能使人崩溃。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有永远不变的水滴声和入骨的湿寒。
太夫人还没有派人审讯明月,但明月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入骨的寒意,发抖的身体。唯有那方母亲留下的玉佩,就那么在眼前晃啊晃啊——
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这个困扰了明月十六年的身世之谜的答案,呼之欲出。但真相只怕如地震一般,山碰地裂,玉石俱焚。
“侯爷,地面湿滑,小的给您照着。”
牢头一脸献媚地躬头哈腰地打着灯笼开路。眼前这位主子,面色沉沉,喜怒不辨。既是星夜前来地牢,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着总是没错。
楼渊吩咐道:“你下去吧!”
楼渊的两名随从即时在牢房外伫立把门,彪形大汉,面色铁青,俨然两座铁塔。
牢头把灯笼轻置于地上,忙不迭道:“小人这就退下。大人若有吩咐,只需唤小人一声——”
在两名彪形大汉浑圆大眼地注视下,牢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听闻响声,明月瞬间惊醒。一则地牢之中,人的警觉本就极高。二则这地牢实在太过寂静,静得吓人,乃至于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意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看清来人,明月惊惧的心安定了下来。
“侯爷?”
楼渊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牢房外昏暗的光,不必言语,已然压迫感十足。
“明姑娘,你与豫州谢家,究竟是何关系?”
明月心中无奈,答道:“侯爷,小女子不过一介药家女,世居邺城,不曾踏入豫州半步。您说的豫州谢家,不曾听闻。”
楼渊的眼睛紧紧盯着明月,一字一顿道:“那方玉佩——从何而来?”
楼渊那精硕的眸光令明月只觉得仿佛寒冬腊月遇到了孤狼,心惊胆寒。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就这么一句话,便没有了下文。
楼渊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道这丫头想避重就轻,便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月眼见逃无可逃,只得据实相告,“这方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那是我爹临走时留给她的信物。”
所有线索的指向便是此处。这丫头本不姓明,而是谢!不过,她倒是蒙在鼓里十六载,真不知是福是祸!
楼渊心中所有疑惑尽解,只是面色沉沉地盯着明月。唯有最后一个困惑,无从得解。
这丫头,竟是如何入得了云昌这小子的眼?
论姿色,虽清丽,却非倾国倾城;论脑子,本是谢家人,竟然身世不明地活了十六载,真是愚不可及;论家世,一个谢字大过天,何况谢仲年孑然一身。
很好!很好!
云昌,这本是一手好牌,就让叔父给你上这最后一课——李代桃僵。
明月不知楼渊所想,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到何年何月,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到云昌。便自顾自地说到:“我本无父,自幼丧母,从来没有人如昌哥这般待我。我若死于此处,请叔父日后见到云昌,多宽慰他,不要为我伤悲,不要因我与太夫人心生间隙。”
楼渊瞳孔瞬间微缩,狠狠地盯着明月,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仿佛自己心中那最后的困惑才能得解。
“不会!”
明月不解道:“什么不会?”
“没我的准许,你——不会死!”
楼渊高大的身影在牢房过道逐渐远去,唯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愈发清晰。
楼府虎啸堂暖阁。
孔卓惊异地看着楼渊,手中茶碗竟直直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直到刺耳的瓦碎声响起,孔卓方回神掩饰起自己失态的神情。
豫州,谢府,谢仲年,药家女。
这本是天上人间,竟在小侯爷心心念念的姑娘身上有了重合。
楼渊看着孔卓惊异地面容,不禁心中暗叹:到底不是那人。若是他在此,怎会面露惊异。不过,若是他在此,又怎会猜不透自己并未出口的计划?过慧易折。只怕他便是因此而远去吧!只是,普天之下,竟难再见斯人!如今,用人之际,也只能尚任即可。
楼渊将书信封好后,交给孔卓,嘱咐道:“此次豫州之行甚为凶险,但事关重大,唯智勇双全者可为。辛苦孔先生!”
孔卓忙躬身还礼道:“承蒙侯爷不弃,孔某定万死不辞,不负厚望!”
两名影卫随孔卓星夜离开楼府。
楼渊负着手遥望三人离去的方向,唯见树枝风中摇曳。
投石问路,若是无路,只怕玉与石俱焚。
太夫人,这冀州楼府,你已一手遮天多年。放眼中原,且看你楼姬氏是雌是雄!
睡梦中明月乍醒,环顾四周,才知并非梦中。自己已莫名其妙地身陷囹圄,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试图驱赶寒意继续睡觉。突然,看清眼前有人,她蓦地向后栽去,险些磕到了脑袋。只觉身子一轻,猛然跌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
“侯爷——,您——您——”
明月大惊失色,不能成言。
方才看着睡梦中的人,楼渊思绪万千。有言道,天上数日,人间千年。从邺城疗伤到楼府重逢,她竟从药家女一跃成为云昌的意中人,未来的冀州牧夫人!
不断告诫自己,她姓谢,自己所做一切,不过权宜之计。可眼前却那么清晰地浮现割肉祛毒之时,她大汗淋淋的亲切眉眼。可那眉眼转瞬即逝,接着闪现地便是西郊别苑,她与云昌脉脉含情的温婉眸光。
好!好!好!
既是如此,何必妄念!
就在楼渊将明月抛在草榻上的那一刻,明月的心如坠深渊。
不可能!这里是楼府地牢,自己是太夫人的囚犯,是云昌未过门的妻子!定北侯,那是响当当的大英雄。这,绝不可能!
“不,侯爷!”
明月一声惊呼,凄厉的叫声在黝黑恐怖的地牢如同鬼魅。
楼渊定定在钳住明月双肩,一双眼黑得发亮,“别恨我!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法子!”
“我情愿去死!你是云昌的叔叔,我是云昌未过门的妻子!”
当听到“妻子”二字时,楼渊眼中最后一丝光终于熄灭,冷笑道:“你不是云昌,我不是你叔叔!”
明月双手回护,拼命蜷缩自己的身体,只盼眼前不过一场噩梦,仿佛眼睛再瞪大些,这场噩梦便会结束!
直到楼渊的钢铸一般的双手,撕开胸前衣襟,才“啊”的一声,放声痛哭!
恩将仇报,畜生不如!
当明月流水横流的那一刻,这八个字如洪钟乍作般响彻楼渊的满耳满心。
声色犬马,浮生历历。怨只怨她不该在邺城救自己,不该让云昌动心,更不该姓谢!可眼前明晃晃的活色生香刺目钻心。想到有一天,这一切美好将归云昌所有,楼渊终狠下心将这场掠夺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