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少女成神之路》M的马甲君

16、〇一六 读者调查表

　　流云因了昨夜与杨馥夜话聊得太晚，次日早起便倍觉艰难。流云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身子几近贴着梳妆镜，审视着镜中人眼下的黑眼圈，便觉烦闷之感宛如黑雾一般包裹着全身上下。她转过头去，瞅了一眼整个埋在毛巾被中睡得无知无觉的杨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道是不用早起的人真是幸福。然转念一想，忆起昨夜她二人的谈话，又觉欣慰之请好似蜜裹的饴糖一般丝丝缕缕浸在心头。

　　“……在我兼职的那个摄影工作室里，有一个同样是兼职的大四学生，再过一年便要大学毕业……从交谈之中得知他也是二次元的爱好者，对于cosplay也有相当的了解，对摄影极具热情，他摄影我化妆，我们的配合也十分默契，他说自己的意向是毕业后从事相关领域的工作……啊流云，我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投缘的单身男性……”

　　流云接过这话说道：“你要当真喜欢他的话，依你心直口快、雷厉风行的个性，你是直接向他告白了吧？”

　　不料杨馥听罢这话竟少见的有些踌躇，半晌过后喃喃说道：“这、这么快不大好吧，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流云闻言笑道：“哈哈这真不像你能说出的话，你也有羞手羞脚的一天~”

　　杨馥对曰：“是吧，我也觉得很难相信，按理我不是这么害羞内向的人啊。但是当自己心里有了真正在意的人后，便忽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有些话会在脑中辗转几回，会忧心对方听见后感想如何，会多心，会多疑，也会胡思乱想……”

　　流云听罢也是深表认同，回了句：“你有这种感觉，说明你是真的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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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自己的好友也终于心有所属，总算弥补了自己情场失意的遗憾，流云由衷地感到高兴。她薄施粉黛，掩去疲态，重新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今天的工作，心下只觉分外畅快，只道是如今不论是自己还是杨馥，皆步入正轨，一切都分外顺遂。所以即便是今天这个未曾睡足的日子，她也要继续努力。

　　匆匆用罢早饭，乘坐地铁准时到达曹兴贤的住处。按照昨日的计划，今天的任务较昨日更为繁重，几页分镜草稿已经快要完成，流云将协助曹兴贤完成剩下的背景以及勾线的工作。这是流云头回见到由曹兴贤亲自完成的异世界背景，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故事虽是异世界冒险，然而场景却多借鉴历史实物，既有原型考据，又富有幻想色彩，营造出一种亦真亦幻的风貌。这种幻想之中兼具写实的风格，又使曹兴贤的画风显得极为硬气与老派，与如今市面上清一色批量出产的萌系画风拉开差距。流云见罢，很是感叹一番这人与画风到底还是既相同又不同，曹兴贤那老派与硬气的画风很容易让人误会这是出自一男性画师之手，然画中所特有的细腻逼真，却又与曹兴贤追求完美的作风分外契合。

　　而流云每日里观摩曹兴贤作画，曹兴贤虽并未着意将流云培养成才，倒也难得地开了尊口，教授流云分镜的知识以及分格的技巧，帮助流云修正从前透视的错误。兼了曹兴贤强迫症一般的完美作风，无论是多么简单的背景，都要求流云根据手边现有的资料描摹作画，决不可胡编乱造。并且需要她先画草图，直至效果令她满意，方才画成原稿。往往一个场景，流云需画上多张草图，才能令曹兴贤稍加满意。因而即便每周只有十二页原稿，完成时间也是分外紧张。而也多亏曹兴贤地狱式的操练与魔鬼般的要求，流云得以在担任助手的期间进行大量的练习，画废的稿纸垒成一摞，背景的画技得到飞速提升。时至今日，流云方觉自己过去的漫画经历好似一个人在迷雾之中行路，只能依靠大雾之中那模糊的方向感知摸索前进；而如今她得到专业老师的指点，终是云开雾散，前路豁然开朗，一览无余，她终于可以清晰目见眼前蜿蜒而伸的大道通途，昂首向前。

　　每日从曹兴贤家出来，流云只觉腰酸背痛，双臂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然即便如此，与疲惫不堪的身体相较，心灵却如同生出了翅膀，从死亡的躯体之上涅槃重生，一日较一日更加轻盈灵动，似是要从自家体内脱壳而出。

　　匆匆用罢晚饭，流云复又戴月披星地赶往肖玲家上课。那肖玲的母亲得知流云是在外工作之后赶来自家上课，辛苦非常，本提出要增加补课的费用，流云坚决不从，只道是自己并未增加补课的时间，无功不受禄。她又随即转而邀请流云工作结束后来自家吃饭，待用过晚饭后再上课。流云本欲谢绝，奈何多番推拒不得，只得应下。

　　自从第一天上课归来，流云当天回到宿舍便连夜绘制了一副夏娜的全身像，第二日前往补课之时便携了在身，作为鼓励肖玲并兑现承诺的礼物。而肖玲倒也守信，当真在夜里发奋背书，将流云分派的背诵内容一个不漏地背了个准确无误。流云见状很是高兴，只道是人与人之间能够合拍总需要些运气，学生遇见好老师是运气，老师遇见肯合作的学生也需要运气。随后便将昨夜画好的夏娜交与肖玲，姑娘欣欣然接过，翻来覆去地打量，爱不释手，口里不住夸赞流云画得惟妙惟肖，当即便用手机拍照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之上，口称自己傍上了大触。

　　当天的课程结束，小姑娘只道是自己今后的英语便仰仗着流云了，学校的英语老师已经被自己抛弃。流云几近替代老师将课上所有内容为她重新讲解。而尝过一次甜头，肖玲也不跟流云客气，又向流云索要画作作为奖励，这一次则是索要鸣人和佐助的画像，流云欣然应下，随后告辞而去。

　　日子只如白驹过隙，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这一天正是编辑前往各位作者家送上样刊以及讨论分镜的例会之日。在流云到达不久，便闻大门处门铃大作。曹兴贤作画不欲被打扰，这等应酬之事便尽皆交与流云。打开大门，便见一年轻女人立在门外，肩挎一包，手提一纸袋，见罢流云，随即展开笑靥，招手问好。流云亦笑着招呼一句道：“姚音姐，你来啦！”说着又一面递了一双鞋套过去。

　　话说这姚音短发齐耳，生得眉清目秀，较流云年长几岁，正是曹兴贤的责任编辑，也是《少年MH》编辑部唯一的女编辑。《少年MH》的责编每周二皆会亲自前往本地的漫画家家中拜访，送上下一期的样刊并与漫画家讨论分镜，责编会参与作品的创作并出谋划策。因而对于彼时的《少年MH》而言，一个成功的漫画作品背后，往往凝聚着漫画家、助手及其责编共同的心血。而自流云担任曹兴贤的助手以来，她已经在这里见过姚音几次了，每次闻听姚音告知《九星连珠》的读者调查表结果，见证排名的升降，也会随之欢喜随之忧愁。而所谓《少年MH》的读者调查表即是在《少年MH》每一期的尾页之上，都会附有本期所有作品的名字，由读者对所有作品进行排名，随后将结果寄回编辑部，而编辑部则对作品采用末尾淘汰制，对排名长期掉尾的作品进行毫不留情的腰斩，被通知完结的作品则在两个月以内结束连载。因而读者调查表可谓是连载漫画的命运之神，是决定自己的作品能否长期连载的唯一标准，所以每个《少年MH》的作者都会密切关注自己作品每周的排名情况，以便自己能及时根据排名修改内容。

　　此外，待流云手边无事之时，也会从旁聆听曹兴贤与姚音讨论分镜的内容，学习分镜的设计。这些经历皆令她受益匪浅。在此期间，她也常常幻想着自己开始连载漫画的那一天，自己与自己的责编一道讨论分镜、分析调查表排名的情景，不知不觉之中，自己臆想之中的责编的面容竟然莫名变成了之前惟有两面之缘的《少年MH》主编锦司的脸。念及于此，流云不禁羞红了脸，忙不迭猛地摇了摇头，心下喋喋不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主编是不会单独负责一名作者的，若我当真有了责编，也只可能是小柒吧……”随后，那张幻想中的英俊面容登时宛如烟云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正是一张圆如满月的娃娃脸——苏柒的脸。流云只觉面部肌肉抽搐一回，呵呵讪笑两声。

　　正值此时，便见姚音与曹兴贤已在工作台前落座。姚音从纸袋中取出两本书递与对面的曹兴贤，曹兴贤接过，一本正是十六开的全彩页漫画——下期的《少年MH》的样刊，而另一本则是三十二开的小说。流云从旁觑了一眼那小说的封面，上书五个大字曰“九州历险记”，想必这便是小说的书名。

　　流云正不知姚音此番交给曹兴贤这样一本玄幻小说是何用意，便闻曹兴贤一面翻阅着小说一面道句：“这就是那本需要我画插图的小说？”

　　姚音颔首说道：“是的，这是从前的初版，这小说销量不错，时隔两年便要再版，这次本书的策划想为本书添加人设漂亮的插图，进而吸引更多的读者购买。这小说在网文界也算是颇有名气，老师为小说作画，也能提升老师的知名度……”

　　曹兴贤将小说翻了两翻便撂在一边，道句：“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姚音则忙不迭添了句：“不过还请老师尽快回复我，这小说的再版时间快到了。”

　　而曹兴贤则置若罔闻，复又拾起下期的样刊说道：“小音，这次的调查表排名是多少？”

　　此言一出，流云方才意识到从前都是进门便率先宣布调查表结果的姚音这一回竟然是先说小说插画的事，的确不同寻常，心下正疑惑这其间的缘故，便见惯常雷厉风行的姚音此番竟有些踟蹰，顿了顿方才迟疑着答了句：“这周的排名是第七名……”

　　闻罢这话，流云大吃一惊，印象之中自她前来担任助手伊始，还从未见过曹兴贤的名次低于第五名的情况，她亟亟转头向身侧的曹兴贤望来，只见曹兴贤面色凝重，眉头微蹙，口中喃喃道句：“竟然跌出第五名了吗？……”

　　而对面的姚音忙不迭劝慰道：“这、这周的情况较为特殊，有完结长篇，终结章全角色登场，吸引了许多读者的目光，因而名次大幅度提升，所以老师千万不要因为这周的名次心急……”

　　然不待姚音说完便闻曹兴贤打断她之言问道：“那陶雅逸的名次是多少？”

　　姚音闻问，张了张口，吞了口唾沫，方才答道：“第、第三……”

　　听罢这话，只见曹兴贤冷哼一声，登时立起身来，转身步至工作台前，将之前完成的分镜稿拾起审视，一言不发。这边姚音与流云见罢此景，纷纷屏息以待，不解她意欲何为，便见她双手骤然发力，一只手向前一只手向后，手中画成大半的分镜便就此被撕成两半。

　　二人大吃一惊，齐声惊唤：“曹老师？！”

　　曹兴贤冷笑着解释道：“陶雅逸的《昆仑修仙传》并没有因为新完结的作品跌了名次，惟有我的作品名次跌了，这只能说明是我的漫画的问题，我不想输给陶雅逸，不，是所有人……所以……”说着又转向流云道，“流云，要开始工作了。我要重新修改分镜，完成的原稿通通不要……”

　　流云闻言倒也热血沸腾，曹兴贤对于作品精益求精的追求大大激励了流云的斗志，流云隔着工作台，将背包一放，朗声答道：“是！”

　　未想一旁的姚音却犯了急，亟亟立起身来说道：“可是曹老师，您这一次的原稿已经完成一半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从现在开始重画，到截稿为止，时间肯定不够……”

　　曹兴贤半扬起脸来，挑起眼角朝上斜觑着立在跟前的姚音，打断她的话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休刊的。”

　　姚音急道：“如果是这样，老师怕是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对老师的健康极为有害，主编也多次嘱咐我要注重老师的健康，只有漫画家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然不待姚音说完，曹兴贤便朝她挥了挥手，再次打断她的话道句：“画稿完成后我会通过邮件传给你，放心好了。”言毕便不再多话，重新埋首于画稿之中。

　　流云见状，有些歉然地对姚音笑笑，姚音无法，只得招手示意流云，唤流云一道来到玄关处，低声吩咐道：“曹老师一旦工作起来便也不管不顾，现在这里只有靠你费心盯着老师一点，监督她不可将三餐落下。”

　　见流云点头保证，姚音方才不无忧心地去了。

　　流云再度回到工作台前，她立在曹兴贤对面，从上往下俯瞰曹兴贤伏案作画的身姿，心下五味陈杂，从头顶倾泻而下的白色灯光将她的身体分为明暗分明的两半，互不相让，灯下亮着的一部分亮得刺眼，而背对着光的一部分则暗得瞧不清，流云见状，只觉较几个星期前自己头回见到曹兴贤之时，她显得更为憔悴瘦弱。念及于此，一阵莫名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