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瞳之眼》风花雪悦

4、天使屠夫 04

　　张蓝好像早就预料到徐遥会折返，一见李秩带着他进来，便热情地招呼他到写满线索的白板前，还让刚刚回来魏晓萌给他解说。
　　李秩趁着徐遥了解案情，拽着张蓝到一边问道，“是你往我兜里塞照片的？”
　　“对啊，不然靠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钓上人家大作家啊？”张蓝一如既往地挤眉弄眼调戏李秩，李秩只能继续无奈。
　　“你想用照片刺激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他看？”
　　“我给他看没用啊，你跟他才有感情基础，哎，我是说正经的，你们都认识死者，都吃过她做的饭，”张蓝搓了搓李秩的肚子，“没听过征服了一个男人的胃就征服了他的心吗？”
　　“……你尽管编，我看案子去了。”李秩默默地翻个白眼，往白板那边走过去，他走到徐遥身后问道，“看出来什么了吗？”
　　徐遥似乎对自己的编外状态毫不在乎，他仔细地听着魏晓萌讲解，见李秩过来，便拿起一张拍摄死者颈脖淤痕的照片问道，“这是什么？”
　　“淤痕，死者是被掐死的。”照片上的指印痕迹更深更明显了，李秩补充道，“至于那些红色的圆形痕迹，我们暂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有可能是凶手戴着戒指之类的物品。”
　　“先不管那是什么，这种痕迹表示凶手是在正面掐住死者的。”
　　徐遥放下图片，他忽然站了起来，李秩一愣，他已经走到他身边，两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李秩一惊，慌忙打开他的手，“干什么！”
　　“是手指关节。”其实李秩不发作，徐遥也自行后退了，他在空中做个掐住脖子的动作，“那左右各四个的圆形淤痕，是四根手指的指关节，凶手应该是患有能让指关节变得粗大的病，比如骨关节炎之类的，而他能够走到死者的面前，死者也不躲开，证明他是死者认识的人，而且，凶手对死者有深厚的感情。”
　　“感情？”李秩不解，“凶手认识死者，这点我能明白，可是为什么凶手会对死者有深厚的感情？”
　　“杀死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用刀捅，用东西砸，就算是勒死，找根绳子或者电线作工具，也比用手掐死容易得多。用手掐死一个人不仅需要很大的力气，而且会跟死者发生紧密的肢体触碰，这是一种亲密的杀人方式，”徐遥道，“可能是深厚的爱意，也可能是深厚的恨意。”
　　在一边听着的张蓝也跟李郅一样皱着眉头思考，此时，一个伙计打来了电话，“张队，在地铁轮椅上的那名死者，有人来认尸了！”
　　“终于有人来了！”张蓝拍拍李秩，“你带人去认尸吧。”
　　“……好。”
　　尽管刑警是最拼命追查真凶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太擅长处理那些悲伤的家属，张蓝每次都推别人去，但这次他却让相对木讷的李秩而不是灵敏乖巧的魏晓萌去，似乎是有什么考量。
　　但李郅是体会不到这种细微的变化的，他为难了几秒钟，便走向了那位忐忑不安的家属，带领他走向那道冰冷的门。

　　来认尸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名叫洪优，李秩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和老刘很像，他穿着朴素，衣服是厚实耐脏的类型，方便工作，透着勤恳劳动的老实人感觉。而此时他脸上也是李秩熟悉的神情，在悲恸之中仍然抱有一点“也许不是”的希望。
　　但在冰柜拉开，死者面目呈现出来时，一切都变成了真实。洪优怔怔地站了半响，直到张红问到第三次“是你的妻子吗？”他才点了点头，毫无预警地大哭了起来。
　　李秩扶他到走廊里的椅子坐下，“洪大叔，请你折哀，我们一定会捉住凶手的。”
　　洪优一边哭一边喃喃，“怎么会是阿兰，怎么会是阿兰……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在遭受横祸之时，很多人第一时间会想“为什么”，但有时候李秩也无法给出答案——也许在变成冰凉的尸体前，她们也跟平常一样上班下班，照顾家庭，计划着什么时候就和家人出去玩，梦想着将来会有苦尽甘来的日子……
　　可是她们遇到了凶手，在凶手看见她们的时候，她们的人生就被强制画下了句号，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好像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便是唯一的理由。
　　而李秩能够做到的，只有捉住凶手，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监狱以外的地方，不能再让他遇见无辜的人们。
　　“为什么你现在才来呢？”李秩给了洪优一点时间平复心情，才问起了案情，“洪兰失踪了一整天了。”
　　“我，我有看到新闻，可是她穿的衣服不是这样的，我就没想到是她……直到今天看到了照片，我才知道。”洪优不住地捶着自己的大腿，“阿兰怎么舍得买那么好的衣服……我一直跟她说现在我们熬出头了，给自己买点好看的衣服，她都不舍得，她都没有穿过高跟鞋……”
　　嗯？
　　李秩皱眉，他安慰了洪优一会，才折返办公大厅，他一进门便看见徐遥跟张蓝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对视，气氛沉重。
　　李郅走了过去，隔断了两人的视线，“张队，徐老师，认出来了，死者叫洪兰，是那个男人洪优的妻子，洪优是个的士司机。洪优今天一整天都在开车，他听到了寻人新闻，但是因为衣着外貌描写不符合，他没想到是他妻子，直到交班了看了电视，才过来了。”
　　“衣着外貌不符合？”张蓝的语气并不是意外，而是惊讶，他看着徐遥道，“真的如你所说，凶手给死者打扮过？”
　　李秩一愣，对徐遥问道，“刚刚你看着刘婶的照片，是因为你发现了她穿的衣服不同了？”
　　“我今天没有见过刘婶，但这穿衣服的风格不像她，哪怕是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她也不会穿高跟鞋和西装裙的。”徐遥抚着下唇，他看了看张蓝，又看了看李秩，“接下来我说的东西，就是所谓的profile，嫌疑人侧写，这只是根据我的学识和经验而得出的结论，你们可以参考，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放弃其他的可能性。”
　　张蓝笑笑，一副“放马过来”的嚣张，“说吧，参考参考。”
　　“凶手给她们穿上好看的衣服，但是没有遮挡她们的脸，甚至给她们化了妆，所以并不是出于杀害她们的愧疚；掐死是一种亲密型杀害方式，凶手觉得自己和死者们是友好的关系，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徐遥的语速慢慢加快，总是懒散无辜的眼睛逐渐散发出专业领域的骄傲神采，“凶手是一个长期和一个年长女性居住在一起的男人，那个年长的女性应该有相貌的缺陷，因此被嘲笑，所以凶手会给死者化妆，让她们变得漂亮；由于生活很不容易，她经常给凶手灌输要给她过上好日子的想法，但是凶手却没有做到。最近发生了一些对他生活产生重大改变的事情，比如失业，或者失恋，或者是这名年长女性患上了绝症，因此刺激到了他，让他觉得自己能对她做的最好的事就只有体面地送她上路。我们要找的凶手，平常给人很孝顺温和的印象，但是却没人敢惹他，他在事业上只是个小人物，工作性质偏向会计，出纳，程序员，数据分析，作家，画家等不需要跟人有太多接触的工作，我建议你们从居民中筛查和年长女性单独生活的中年男人，不止是妈妈，婆婆，奶奶，甚至姑妈姨妈等等都有可能。”
　　李秩已经在低头做笔记了，张蓝却抛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方小燕和洪兰还化了妆，而刘淑美却没有呢？”
　　“说明他杀死刘淑美的时候比较匆忙，没有时间给她化妆……不，不对，这不符合他的作案方式。”徐遥皱了皱眉，“刘淑美可能并不是他打算杀害的人，就算是，他也没有打算此时杀害她，是有什么发生了，迫使他现在动手……”
　　“那件事应该就是刘叔说的，他们打算去旅游庆祝，他们离开悦城的话，凶手就不能下手了。”李秩道，“也就是说，那个凶手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去问问刘叔，看他都对谁说过这件事！”
　　“嗯，你去吧。”张蓝却没有展眉，他不太接受这个解释，但也没有头绪反驳，“徐老师，谢谢你的协助，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我多余地提醒一句，请不要向外人透露案情细节。”
　　“当然不会。”徐遥起身，看向李秩，“李警官，这次是真的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好的。”
　　其实一脸冷漠的李秩，此时心里想的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