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男友禁止黑化》来风满楼

28、第 28 章

　　车前两束灯照亮了前方坑坑洼洼老旧的地面。
　　夏日蚊虫泛滥，各种小飞虫和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秦向阳手机贴在耳边，目光晦涩。
　　黑黢黢的楼道如同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他刚刚片刻间心中升起的全部欢欣。
　　戾气丛生。

　　手机的另一端，安静，没有声音。

　　秦晚额头贴着玻璃，垂眸注视着楼下，手指无意识的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车灯照出长长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像一条孤独寂寞的光带。

　　她在等。
　　等冲动退去的秦向阳离开。

　　秦向阳在等待中想起了祝丞。

　　去年，有次饭局，祝丞要撮合他和一个唱歌的女生。

　　“你瞧，这姑娘，今年比赛出来的，嗓音贼漂亮。人长的也不赖，和你梦里那姑娘气质挺像的吧。人家还特崇拜你。以后，你写歌，她唱，你们双剑合璧，珠联璧合……”

　　当时他懒得理，直接起身就从饭局走了。

　　祝丞追在后面问：“你就那么喜欢梦里那姑娘？她到底有什么好啊？”

　　秦向阳还记得，那时骤然得知三年前父母还有外公那一家子，为什么忽然不再逼他走各种官商人情。
　　他天天精神暴躁，大脑针扎一样的疼，恶心，反胃，什么都吃不进去，一直吐，直到吐出胃酸，体重急速消瘦。

　　棠姐看不过去，让祝丞找个人照顾他。

　　当时他满身戾气，攻击性极强。

　　听见祝丞的问题，他冷笑回答：“我不喜欢她。我厌恶她。”
　　厌恶她为什么在他最无助，最需要她的时候不在。
　　厌恶自己哪怕如此告诫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的痴迷。
　　痴迷那些虚幻，破碎又凌乱的记忆。

　　今天祝丞问他：“之前不是说厌恶她吗？对待一个厌恶的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想玩就玩，想耍就耍。既然厌恶，那你怎么不去报复？你现在在那一个劲儿的想不通，干嘛？你就算想通了，能咋滴？我就搞不明白你。”

　　“要么放过她，放过你自己。要么就抓住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去报复，去爱，随便你去做。我就问你，你到底能不能彻底放弃她？”

　　秦向阳眼神阴郁地注视着楼道。

　　“不能。“
　　”永远也不能。”
　　这辈子要让他放手，除非他死。

　　曾经他想过要不要去找那个人。
　　但他放弃了。
　　他怕见到一个根本不符合他破碎记忆中的人。

　　与其见到那样一个不符的人，他宁愿抱着那些承载着他全部寄托，憎恨，痴迷，和爱欲的记忆到老。
　　谁也不能破坏。
　　连记忆中的那个人也不可以。

　　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本以为应该是这样的。

　　“你在几楼，要我上去接你吗？”

　　清淡的嗓音从手机中传出，秦晚在玻璃窗上写画的手指一顿。

　　秦向阳应该也明白她的意思吧。

　　这难道不应该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然后一起默认那个冲动的邀请不存在吗？

　　“你答应了的。”

　　没头没尾，清淡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秦晚莫名从中听出了委屈的味道。

　　“……”

　　好吧，我是答应了。
　　临场反悔未免有点耍人。
　　但……秦向阳，你真的不再想想吗？

　　秦晚站起身，开灯只拿了几件衣服，关灯，下楼。

　　一直到楼下，两个人面对面。

　　等在车边的秦向阳面无表情，在见到秦晚的瞬间，那双淡漠的眸子升起微弱的波澜，很快消散。
　　他放下手机，低头挂断了这段无声，两个人都默契没有挂断的电话。

　　“上车吧。”

　　拉开副驾驶车门，秦向阳绅士的邀请秦晚进车，从头到尾，他都没问，只是那么少的东西，为什么用了那么久。

　　两人一路无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秦向阳打开自己的家门。

　　“秦向阳。”
　　秦晚小声喊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男人十分自然的将钥匙扔在玄关柜，回头眼波平静。

　　秦晚沉默了几秒，低头从装着衣服的纸袋中掏出一串门卡。

　　“赵哥说，你身体不好，让我照顾你。”

　　这是之前送饭时，赵明熙给她的钥匙。

　　秦向阳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他并不在意这个，临到门口才找出来的相处借口。

　　他领秦晚去了客房。

　　“新的被套，洗簌用品还有毛巾都在柜子里，如果不习惯，明天你可以买新的。”

　　秦向阳瞥了一眼秦晚手里拎着的纸袋。

　　那是逛商场买衣服时，品牌方会给的袋子。

　　容量不大，可见秦晚基本上什么都没收拾。

　　是觉得，不会在这里久住吗？

　　秦晚没客气的说没什么不习惯的，她看都没看的点头道：“好呀。明天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本来双臂抱胸，半靠在墙壁上的秦向阳一愣，心里涌出一股诡异又舒畅的感觉。

　　他点头：“好。明天我陪你。”

　　等秦向阳离开，秦晚忽然松懈下来般，将自己仰摔到床上。

　　床垫蓬松柔软，乌黑如河流流淌般的发丝散落在上面。

　　秦晚拉过一旁的枕头抱在怀里。

　　秦向阳其实很好懂。

　　虽然他这个人很难搞，但真的很好懂。

　　简单来说，秦向阳喜欢菟丝花一样的女孩。
　　最好是没他就活不下去那种。

　　不要像他父母那样强硬要求命令他。

　　要依赖他，信任他，最好时时刻刻都需要他。

　　“……”

　　“幸亏你没碰见女骗子。”

　　秦晚很怀疑，如果她没来B市，未来会不会在某个法治频道看到，著名音乐制作人以被诈骗受害者的名义出现在电视上。

　　妈诶，想想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说，棠姐把他保护的太好，没遇见什么高段位绿茶吗？

　　从纸袋里拿出睡衣——她只拿了睡衣和明日换洗的衣服。
　　秦晚简单洗了个澡，穿上睡衣，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

　　秦晚换好衣服下楼，打开厨房冰箱，看了一圈后，决定不为难自己的厨艺。

　　她不擅长做饭。
　　哪怕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自己做饭，她做的只是熟了，能吃而已。

　　去“和记”买了一堆她和秦向阳都喜欢吃的，秦晚拎着食盒溜溜哒哒的回家。

　　晨间空气格外清新，客厅电视调到了早间新闻。

　　秦晚琢磨着，要不要上楼把人挖起来，没想到秦向阳居然难得的早起了。

　　没错，是难得。

　　赵哥把照顾秦向阳任务交给她后，当天晚上给她发了长长的注意事项。

　　其中就包括，秦向阳因为精神性头痛，还有音乐创作方面的原因，导致他睡眠极其不稳定。
　　通常他都是后半夜才睡，早上自然醒的也晚。

　　昨晚他没在工作室创作，今天作息阳间起来了。

　　“早呀。”秦晚道了一声早，“正巧我刚买饭回来，咱们一起吃。”

　　秦向阳从楼梯上下来后，懒散的撸了撸头发。
　　听到秦晚的话，十分听话的走到厨房，洗手，把早餐端到餐桌。

　　暧昧氛围为0.

　　他们俩现在不像情侣，倒挺像室友的。

　　这样也挺好。

　　反正秦晚觉得挺好。

　　香味浓郁的海鲜粥被秦晚倒在瓷白的碗中，秦晚一边吃一边说：”一会儿得买点餐盒。陶瓷，玻璃，什么都行。以后去买早餐，也不用他们装在一次性餐盒里，用咱们自己带的。环保。”

　　秦向阳对这些没意见。

　　早间新闻里，正在报道一则关于南江省的消息。

　　XX县环保局局长停职查办，县公安局局长，乡派出所所长分别停职、留置、查办，涉及官商勾结，进行行贿的化工企业勒令整改，除了要交罚款外，还要为周围数村因污染而造成重病的村民支付巨额医药费和赔偿金。公司主要负责人被刑事拘留，等待他的将是七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秦晚喝粥的勺子微微一顿。

　　将近两个月过去，被她抛砖引玉，用来将大批量网友视线聚焦到南江新锐之声上的贪腐案事件，终于尘埃落定。

　　新闻里，被采访的村民泪流满面，感谢国家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苦难。

　　秦晚内心酸涩，五味杂陈。

　　就因为这些，她才如此热爱新闻行业啊。

　　还原事件真相，进行深度报道。
　　为人民发声，为正义发声。

　　她怎么可能放弃调查记者这个身份。

　　“哔”的一声，电视上频道转了。

　　秦晚下意识的看向手拿遥控器的秦向阳。

　　秦向阳低头喝粥，见秦晚看过来说：“我不爱看那些。”

　　秦晚喝粥的手一僵。

　　“因为觉得丢了南江省的脸吗？”

　　秦向阳松散的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汤匙，语气漫不经心：“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曝光出来吗？”

　　秦晚一愣。
　　不是她调查出来的吗？
　　秦向阳什么意思？

　　“省环保局一把手，今年五月退休。”
　　秦向阳冷笑，“政治。呵！”

　　短短一句话，秦晚瞬间浑身发冷。

　　大人物在云端博弈，小虾米在浅滩挣扎，只为一线生机。

　　XX县化工厂排放污水数年，造成大量农田永久性破坏。数村村民，死的死，残的残。
　　他们没有求救过吗？
　　有的，但他们的喊声无人得知。

　　为什么她的报道，那么轻易就过了稿，以陈桥的名义，轻松的就从南江新锐之声发出去了？

　　因为上面压着事，不让报的人不在了。

　　时间真巧啊。
　　她早该知道的。

　　陈桥抢夺员工调查成果，掠夺他人撰稿名，甚至数次性骚扰都无法闹大。
　　只是南江报业集团，就只手遮住了天。

　　她当初为什么非得要先拿一个贪腐案抛砖引玉？

　　只因为当时反腐剧东风正热，只有先放出一个饵，让所有网友目光都聚集过来，后面真假新闻才不会被遮的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