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江九Jiang

65、第四十八章(下)

　　赵云笙以药迷情，诱白墨渊与他颠鸾倒凤，白墨渊醒来后看到二人此状着实给气笑了，十年了，赵云笙竟然还用这招。他满腹指责已在嘴边，可看到赵云笙那双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无论多少年，他始终沉溺在那双眼睛里。
　　“身上疼吗？”
　　赵云笙摇了摇头，白墨渊轻叹口气，“待会儿让李郯给你配服药，陛下，吃过的苦，不要再吃了，别再任性了。”
　　白墨渊是盯着赵云笙喝下那碗药的，赵云笙从始至终未曾反抗。
　　白墨渊不断向李郯探听赵云笙每日的平安脉，得知无恙他才安下心。
　　两个月转瞬而至，赵暄贵为太子，生辰又逢十，因而格外隆重。
　　赵暄生辰逢每年祭天，一大早赵云笙如往年般带着赵暄前往祭台行祭祀礼，白墨渊一如以往站在群臣之首，望着上方的父子二人。
　　宴会是在夜间，散席时已经很晚了，赵云笙胃口不好，宴席上未用什么膳食，他领着赵暄到了玉竹书斋，白墨渊已经备好了一桌清淡小菜。
　　“今日别后，臣便要回乡了。此一别，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暄儿会去看老师的！”
　　白墨渊但笑不语，替赵云笙斟上一杯酒，“殿下还小，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吧。殿下，日后要好好听从陛下的话，殿下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可是慧极必伤，殿下需记，万事随缘，万勿强求。”
　　“暄儿听老师的。”
　　该说的话，这十年都已经说完了，剩余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已经深深埋在心里，白墨渊将自己这段时间写的一些朝政议意交给赵云笙，“臣能为陛下做的，尽皆在此了。臣走后，裴尚卿可接相国之位，望他能替陛下解忧。”
　　赵暄这一夜是在玉竹书斋睡的，赵云笙出了书斋却没有回蟠龙殿，而是在书斋前坐了一整夜。他想起那一年白墨渊从山上回来，一个以为赵云笙会在城门等候，一个以为白墨渊会径自回到书斋，这样互相一等，竟就错过了整整一日。
　　或许他们从来就是在错过。
　　可如今他就坐在这里，总不会错过他了。
　　第二日天刚亮白墨渊便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了，他见到守在门口的赵云笙分外诧异，见到准备好的两匹马顿觉心口疼得一滞，他摸了摸赵云笙的袖袍，“去换一身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赵云笙一言不发地换衣服，出来后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地往城门去。
　　路再长也有尽头，赵云笙驻马城门前。
　　“便送到这里吧。”白墨渊驻马在赵云笙身边，“回去吧。”
　　“你我相识二十余年，我在你面前任性了二十余年...”赵云笙望向白墨渊，岁月在二人身上刻下痕迹，他们都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一切都无法重新来过，他们之间，总是错过。
　　赵云笙忽然展颜一笑，“算了。”
　　二十余年的爱恨错过，尽在这二字之中了。
　　白墨渊最后看了一眼赵云笙，薄唇微启却未吐出半字，终是转头勒马而去。
　　余生已无可望，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赵云笙望向白墨渊越行越远的身影，伸手抚上小腹，你答应我的还清了，我答应你的也做到了，我们或许真的互不相欠了。

　　赵云笙得知白墨渊死讯时腹中胎儿已有四月，他面上无喜无悲，心却如刀绞一般，疼的他喘不过气，直到一口血呕出才觉痛快。
　　李郯着急上前把脉，满腹的劝慰在看到赵云笙的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当日他受赵云笙令配了服根本没用的避子药，又被要挟不得将实情告诉白墨渊，他从来都看不懂赵云笙，他曾经以为赵云笙要这个孩子是为了像当初一样留下白墨渊，可明明有了孩子，却又不告诉白墨渊，为什么。
　　这一次呕血让赵云笙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前朝的事由赵珵庆和裴尚卿主理，太子协理。赵云笙这一次很是配合太医，七月的时候便搬到了别庄，一心静养，只是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这个孩子同样折腾了快一天一夜才出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赵云笙将女儿养在外处，姓白。

　　建兴十七年，拓跋再次大举进犯，这是赵云笙第三次出征，临出征前，他留下遗诏在蟠龙殿，若有不测，传位给太子赵暄。
　　赵云笙途径遥明山时，赵云笙带着一个五岁大小的女童上山，山上只住着一位老者和侍奉的小童。
　　“晚辈此次前来，是希望您能收留这个孩子。”
　　拓跋来势汹汹，赵云笙不敢托大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若自己真的不测，暄儿还小，要继承大统，肩挑重担，几位重臣要辅佐新帝，必然顾及不到小儿。
　　“倘若晚辈不能回来，还求师傅照拂她长大。”
　　长者看着那女娃娃胸前挂着的一枚玉佩，上好的白玉，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刻着一个“白”字。
　　“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娃不知是不怕生，还是喜欢这位老者，乖乖地走到老者身边，伸手摸了摸着老者的胡须，“我叫星儿。爷爷，爹爹让我跟着您，我可以跟着您吗？”
　　“星儿，星儿...好，好...”老者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女娃娃与自己的小弟子极像的眉眼，不由感怀万千。
　　“你放心去吧，这孩子便交由我照顾了。”
　　赵云笙长揖一礼，“多谢师傅。”

　　大晟与拓跋一战历经五月，终以大晟全面获胜告终，只是圣德帝赵云笙在战中身中箭伤，伤重不治，在班师回朝途中驾崩，太子暄继位称帝。

　　“星儿过来。”中年男子一身素衣，唤回跑在前方的小女孩，“爹爹不是同你说过了不要乱跑，今日早些回去，你暄哥哥要带嫂嫂来，你要乖些，别吓着新嫂嫂…”
　　男子带着女童回了草屋，放下背篓，屋内已有好几人等着了，女童见到哥哥扑上前去要抱，赵暄将人一把抱起，扔高了再接住，“星儿又长大了。”
　　女童乐得咯咯直笑，下来后便看向赵暄身边的女子，她行了个礼，“星儿见过嫂嫂。”
　　女子面带羞怯，还了个礼。
　　白星儿噔噔地又跑到另一人面前，“纪叔叔纪叔叔，星儿的礼物呢！”
　　“哪儿能忘了你的，瞧，最新的话本子，快拿去。”
　　“纪少聪！你又给星儿看什么？”
　　“阿昭，这回真的是最最适合孩子的话本子了。上次是给错了，星儿不也还没来得及看嘛，我这回哪敢啊。”
　　白星儿抱着话本又蹭到了另一人面前，“小叔叔小叔叔，你想星儿吗？”
　　赵珵庆蹲下/身捏了捏星儿的脸蛋，“小叔叔当然想星儿了，不过，星儿应该没有那么想小叔叔，星儿更想小叔叔带的牛乳酥酪吧？”
　　白星儿难得地红了脸，“星儿也没有只想牛乳酥酪的，星儿也很想小叔叔和裴叔叔...”
　　裴尚卿瞧着叔侄二人但笑不语，只默默地将带来的酥酪拿去热一热。
　　方才带着星儿进屋的男子径自去了后山，他拐到一座碑前，如往日一般清理碑上的杂尘，若有人来，便能看到，这碑上刻着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前相国的名字。
　　赵暄跟着人来到了碑前，拜了三拜，看着身旁的人，“爹爹，这便是您所求的了吗？”
　　那中年男子正是“死去”的赵云笙，褪去帝王的身份，他如今就是个普通人，他不甚在意地笑笑，“我哪有什么所求，如今便是最好了。”
　　赵云笙的目光落在赵暄身上挂着的一块白玉上，白玉通体素净，正面刻着一块图腾，纠缠着看出是个“白”字。赵云笙拎起玉佩，“你父亲的传家玉佩，好好保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