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花汇秧

11、纳气淬体

　　金光团聚在蓝莲中心，一簇簇灵气顺着向心运动缓缓汇入其中。
　　随着时间流逝，汇入金团中的灵气越来越多，但金团的体积却丝毫不变，依然维持着那个样子，正正好点缀在蓝莲的最中心处。

　　金光团的外围，盛放的蓝莲正缓缓地旋转着，转向与灵气运动的方向正好相同。只是看着它，离音就能感受到它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愉悦情绪。
　　这朵蓝莲仿佛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那个人曾说，这是属于她的蓝莲……
　　离音抿抿唇，既然这朵蓝莲并不排斥这金光团，那这金光团约莫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一点灵气而已，给了也就给了吧。反正灵气本来也是无主之物。

　　离音继续控制着身体各处的灵气，将它们一一搬运到丹田处。
　　丹田处的灵气密度开始加大。那金光团依然源源不断地摄入新得的灵气，不知餍足。

　　师父说过，只有在丹田处存下了灵气的种子，纳气淬体的第一步才算成功了。如今灵气倒是能到达她的丹田了，但却没能存下一丝一毫。
　　得先喂饱这金光团才行。

　　——

　　整整两天过去了，离音依然还未醒来。
　　这个情况不多见啊。

　　君无咎仔细看了下离音的脸色，粉白粉白的，十分健康，脸色也很安详。周围的灵气往她身体里汇聚的速度虽然快了点，但都很安分，速度也快得很恒定，不存在狂暴的现象。
　　问题不大。
　　君无咎便继续等待着。

　　很快，离音整个人都被灵气团包围了。灵气聚在一起成了灵雾，将她整个人都隐在朦朦胧胧的雾境里，再也看不分明。
　　胖团依然团在离音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打盹。

　　这种浓度的灵气十分得胖团欢喜，它美滋滋得情不自禁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呼吸的频率都比平时放缓了许多。
　　半梦半醒间，胖团感觉自己又要续上刚才做的梦了。

　　梦里那只奇怪的毛绒绒又压着它教训。说它不成器，败家玩意儿，竟然装成一只猫坑蒙拐骗，简直丢了它们道兽一族的脸……
　　说得很严重的样子。

　　胖团对此嗤之以鼻。
　　反正阿音可喜欢它，它就靠着卖萌活着，生活简单而纯粹。管它什么道兽一族的脸面，跟它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的！

　　胖团省省鼻子打了个喷嚏，换了个角度继续眯着，任凭面前的那个毛绒绒如何气急败坏，理也不理的。
　　那毛绒绒似乎说累了，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胖团半睁开一只眼睛，悄悄觑着那只毛绒绒离开的方向。
　　它歪着脑袋想了想，悄咪咪跟了上去。

　　教训了本大爷这么久，本大爷不要面子的？
　　四周一片雾蒙蒙的，胖团惦着四只脚丫子，溜溜跶跑着。

　　那只毛绒绒似乎一直没发现身后跟了只胖团，自顾自走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抱怨这一届的道兽真是不成体统。
　　转过一个弯，那只毛绒绒忽然不见了，尽头处反倒有一团金光出现。

　　胖团瞪大一双猫眼。
　　怎么瞧着这玩意儿那么眼熟？这是不是它在某年某月某日丢下的某东西？

　　胖团绕着那金光团左三圈右三圈，又靠近嗅了嗅。然后一跃而起，踩了上去。
　　软绵绵的，正好躺着睡觉。
　　这肯定是本大爷当年的龙床！

　　嗯？当年是多远的当年？这它怎么记得，反正东西是本大爷的就对了！
　　胖团打了个哈欠，陷入了另一重深眠中。

　　——

　　君无咎看着胖团化作一团流光，钻进了离音的丹田里。
　　这次他倒是不惊讶了，心里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一主一宠气息相融相通，恐怕早就在他们彼此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定下了同生共死契了。

　　但还未开始修行之人，如何能订同生共死契？

　　果然还是应该在大千世界多走走。世间的风景啊，一茬一茬的。总以为自己见识得够多了，没成想新收的一个小徒弟，就让他一连惊讶了许多次。
　　君无咎微微合起了眼。

　　另一边，胖团不管不顾地跳到那团金光上，把正在搬运灵气的离音吓了一跳。
　　但加了只胖团以后，不仅没出现什么变故，灵气汇聚的速度反倒更快了。
　　胖团眯着眼，躺在那团金光的表面上。金光在它的脚底下像是有了坚硬的表面似的，稳稳当当地托着它。

　　电光火石之间，离音终于想起了。

　　这团金光不就是当初跟她一起落下悬崖的那团光吗？就是它把她给撞醒了，疼得她差点没疯。
　　原来是它。
　　当初方家人要的宝贝，不会就是它吧？

　　金团的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某一瞬间，它忽然微微一颤，然后外形鼓起翻腾，像是一团被灵气揉着的面团。
　　几个眨眼的时间内，那金光就幻化成了一朵云，降下一滴滴金色的雨，正好落在蓝莲的中心。

　　蓝莲旋转的速度也变快了，轻轻摇曳着，十分欢愉。
　　离音精神一振，心里头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觉。
　　纳气淬体，初成！

　　——

　　“人族修士走的修真体系，一般是从启蒙入道开始。启蒙入道以后，若是顺利，可以直接入纳气境，进行纳气淬体。再往后，分别是纳气淬骨，纳气淬腑，再到纳气境大成。从体到骨再到腑，由表及里，一层层深入。”

　　“纳气境大成以后，可以开辟灵台，灵台初明，则基筑。筑基期的修士，可以查明自己的灵力属性，挑选功法。从此以后，修士便算脱离了肉体凡胎。不过大道渺渺，这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筑基之后，还有筑阶，攀脉，境明，望顶，归一……长着呢！”

　　离音听得若有所思。
　　君无咎看她一副有所联想的样子，便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些修为层次有点像是登山……也不是登山吧，应该说是‘朝圣’。”
　　君无咎眉梢微扬，“怎么说？”

　　“纳气淬体，淬骨，淬腑，再到纳气境大成。这就有点像是‘沐浴斋戒’吧，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筑基，筑阶，攀脉……这就像是沿着一座高山、或者说是一个信仰在慢慢往上爬……”
　　“渐渐就到了‘境明’，也就是境界明朗，得以‘望顶’，能看见这个信仰的尽头了。等到堪破世事，就得以‘归一’，返璞归真……”

　　离音说得正兴起，见君无咎的神情慢慢带上凝重，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瞎说的，就是发散联想，可能根本就不对。”

　　君无咎以一种全新的眼神看她，“不，你说的这些其实都很对，甚至隐隐契合了道法。道法就在这一个又一个修为阶层里了，只不过修行之人习惯了这些个称呼，一叶障目，竟然从来没仔细想过。”
　　君无咎感叹一声，“修真修真，可不就是朝圣的过程吗？”
　　他看着离音，眼神亮极了，“阿音，你的悟性极佳，千万不要让世俗的观念给束缚住了。你其实也不太适合宗门生活，你更适合在修真界自由自在地闯荡……”

　　离音没全听明白，只懵懵懂懂地点头。

　　君无咎让离音的天赋激得爱才之心大起。
　　他道：“你既然对修真已经有所想象了，我解释太多反倒不美。但有一点我一定要事先跟你讲清楚，就是攀脉期。”

　　“所谓攀脉，是觉醒血脉的意思。攀脉是修士潜能的二次激发，十分重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攀脉的。有能力觉醒血脉的人，称为活脉者。活脉者只是修士中的一小部分，修真界多的是从头到尾都没办法觉醒血脉的修士。这部分修士称为死脉者。”
　　“活脉和死脉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但修真界大多数人都认为，非活脉无法飞升。这就有点太过于绝对了。天道恢恢，万象归一，无法觉醒血脉的人何其多，只要时机到了，未必就不能求一个飞升的机会了。”

　　“说远了，再说回攀脉。觉醒血脉的人，身上某个部位会出现一个特定的铭纹，有点像是胎记一样的东西。绝大多数人的铭纹都长在手臂或者身体被衣物覆盖的地方，但也有少数人的铭纹是长在脸上的。这时候铭纹是否好看，就直接影响个人形象了。”

　　“在外行走时切记，千万不要盯着人家露在外面的铭纹看，尤其是那种铭纹长得还比较抱歉的，这是一种很失礼的举动。修真界有许多恩怨情仇都是因铭纹而来的。”
　　“都是天之骄子，谁还能没有个暴脾气是不是？当然了，铭纹还能用以缔结道侣关系，这个是题外话。我要跟你讲的重点，是关于血脉觉醒的过程……”

　　离音应声正了正坐姿。

　　“血脉觉醒的过程因人而异，但往往都十分危险。这个时候，人的血脉虽然不能被剥夺，但可以被污染。”
　　“你要记住，在觉醒血脉之前，你要先明确知道自己对哪些东西有特别强烈的爱憎。觉醒血脉的过程中必须要完全隔离这些东西，心无旁骛。否则，可能出现不可预估的后果。”

　　“什么后果？”

　　“也是因人而异。我见过最让人无话可说的一个例子是，有一位男修追求一位女修多年，女修不为所动。该男修施了手段，强行插手女修的血脉觉醒过程。那女修血脉觉醒完成以后，性情大变，以至于非该男修不嫁。”

　　还有这种骚操作？

　　君无咎道：“总之，修真界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往后你见得多了也就懂了。你现在还小呢，暂且不要着急，打牢基础才是要紧。”

　　离音颔首应是。

　　君无咎拿着一把折扇，用扇柄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笑得清风朗月，“你既已经入道，修行之事便该提上日程了。今日咱们就先办一桩事——替你确定一样雅趣！”

　　“雅趣？”

　　“你可以很简单地理解为琴棋书画。当然，雅趣的范畴比琴棋书画广得多，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风月雅事乃是我君字脉的特色，也是我君字脉的传承之一。君字脉的人，都需从雅趣阁里头挑一样技能往精了学。等到你挑选的这个技能够登堂入室了，便可往沉魁第七峰的传承洞府里，寻一场造化。”

　　修真界谈琴棋书画，也……挺有道理的吧？
　　离音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这个，师父可有什么建议？”

　　“这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喜好。若是你实在没有什么倾向的话，那便选箫如何？正好我手中还有一管箫，可以赠与你。”
　　君无咎将他腰间别着的那管箫取了下来。

　　“此箫比寻常的箫要短，一眼看过去像笛，很有几分奇妙之处。这也是我因缘巧合寻到的，内中到底有几分玄妙，还需要你日后一一体会。”

　　短箫的管身泛着青色，触手微凉，在阳光下漂亮极了。
　　离音一眼就喜欢上了。
　　“多谢师父！”

　　“乐理知识我日后可以随时教你，咱们现在必须动身了。”
　　离音微讶，“咱们要走吗？”

　　君无咎指尖的折扇微微一转，“两天前我接到一位友人的讯息，说他们镇守的北域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地宫，问我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正好，你修行也该告一小段落了，淬体之事毕竟不在一朝一夕，急不得。”
　　“此时正是应该开阔开阔眼界的时候，咱们就去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