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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竹笛 ...

  •   颜烝那日落荒而逃的路上,恰巧碰上年过半百的吴伯,吴伯瞧他一副见鬼样,脸上褶子都心疼挤成沟了。颜烝如蒙大赦,抓着吴伯的手抖了半晌。

      吴伯都一把老骨头了,不明白今日这位殿下是什么隐疾犯了,吓得他也跟着抖啊抖。

      颜烝好一会儿捋直自己的舌头,郑重其事:“吴伯,府上账务是晏阳在管吗?”
      吴伯眯着昏花老眼:“不然的话,殿下想让我一把老骨头算账?”

      “……”颜烝懊恼地一拍脑门,心道,“难怪他这么快就开始他的毒医生涯,感情是我的疏忽。”

      不过吴伯说得对,现在府上并没有能代替晏阳的人,他得去找个市场挖掘人才了,他要挖掘好多好多人才来保护可能会小命不保的自己。

      颜烝:“对了,我儿时的东西有没有扔掉?”

      一般来说,很多人穿越后不是靠系统外挂就是靠日记了解了自己这身体前十几年做了什么,讲道理他走这个套路应该也是一抓一个准吧?颜烝动用起自己十八年来除了背书学习刷题就没有用过的榆木脑袋,满心欢喜地想。

      吴伯慈祥的笑了,慢吞吞道:“我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

      颜烝迫不及待点头,期待着那老人家给他变出本日记:“所以那些东西……”

      吴伯微笑:“都扔了。”

      “……”

      乐王府上下真是没有一个省事的家伙。

      二月眨眼间消香玉陨,三月强势登场,娇花纷纷露了个头,玩欲擒故纵玩得比慕安坊的姑娘还高明,江南游人性质高涨,踏着泥泞身披细雨,登高山置身云雾之间。

      颜烝却有心时无力,有力时没空。别人一腔风流热血,爬上高山坐谈晚亭,红泥炉煮壶热茶。他却只能将自己置身于乐王府偌大的藏书阁,翻箱倒柜的找那朵在他锁骨下睡了一晚上就销声匿迹的红花踪迹,奈何大部分文言文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全是屁话,丁大点字瞅得他眼睛酸胀,颜烝估摸着再来一个月他就急需穿回现代配副眼睛了。

      好在天道酬勤,他待了大半个月在藏书阁,总算是有了些眉目,虽然那点眉目压得他很不爽快。

      那天江南一片鸟语花香,他略微窥得真相,心有千斤重如何轻松得起来,只觉看那暖阳都感觉虚假。

      此番忙碌遭大半个月,颜烝自以为能在长乐城风雅一阵,结果厅堂的官帽椅还没坐热,府里传信的小厮赵二就涨红着脸喘着粗气赶来。

      赵二如临大敌,捧信于颜烝道:“邳国公的信。”

      从前的颜烝只要看见邳国公房乾的信,就会心烦气躁把怒火迁到下人头上,如果房乾信中十分不客气地“教育”颜烝一顿,那送信的小厮则倒了血霉。

      赵二颤颤巍巍地递过去,做好了被扇耳光的准备,却不想只自家王爷非不但没有火气,还颇为关切他。

      颜烝淡然接过信,靠着官帽椅拆开信:“怎么手这么抖?跑累了吗,退下去休息吧。”

      赵二膝盖一软脑子灵活得很,心知这是海啸来临前最后逃生的机会,而且那海怪还善心叫他退下,他话不多说三下并两下跑远了。

      颜烝不明就里瞥了那混小子跌跌撞撞有些狼狈背影一眼,双指抵太阳穴,闭目凝神细细回忆邳国公是谁。他在藏书阁大半个月可是花了好一番精力才背下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这位邳国公听着耳熟,定是个于颜烝而言很重要的人物。

      长乐城门外,两匹骏马拉着一辆明黄色垂帘马车,马慢条斯理嚼着吃食走着,到了门口一马鞭落下,马嘶横空而过,一只看上去不太年轻的手从帘内伸出,城门侍卫接过他递来的腰牌细细一看,原本端着的军老爷的架子立马摔地上踩得粉碎,谄媚笑着迎客入城。

      原颜烝十八年来的命中克星按信中约定的时间,如约而至。

      那马夫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脸上婴儿肥的稚气仍未全褪,可一双柳叶眼孕着凌厉利落之意,他扬鞭赶马,侧脸问帘子里的人:“老爷这番来的出乎意料,不怕他狗急跳墙不让老爷住王府吗?”

      他们一行人披星戴月疾行几日,隐约瞥见长乐城影子时,位高权重的邳国公才指派了个小啰啰送信去乐王府,怕乐王府现在上下已经急得鸡飞狗跳。

      邳国公曾经跟着先帝打江山,后自请辞掉官职躲过一场血洗,之后先帝孤苦伶仃一人享万里江山的孤寂,无意间找到当年两人并肩作战的宝剑,顿时感怀房乾的一片赤诚忠心,特赐国公爵位,封号坯。

      邳国公这人说好听一些是忠诚正直,说难听点就是个老迂腐。而不幸的是,这位老迂腐正是颜烝的老师。

      颜烝被他从三岁骂到了十八岁,他心里明白,这老骨头只要黄土没盖过头,哪怕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只要还有一张嘴,就能教训他一辈子。颜烝这辈子最奈何不了的人就是他。

      果然,房乾对于这位青年马夫的质疑不以为然,多年征战沙场养得嘶哑低沉的男人嗓音吐出三个字:“哼,他敢。”

      马夫:“……”

      如房乾所愿,颜烝不敢。

      他闭目冥思好一会儿想起这位邳国公是哪尊大神时,吓得屁股从软垫上弹起,这位从未管理偌大府邸的现代普通家庭独子颜烝,当即手忙脚乱瞎指挥一气,唯恐房乾前脚踏进乐王府,尊嘴就喋喋不休数落个不停。

      闲散惯了的乐王府忽然鸡飞蛋打似的运转了起来,守门的侍卫扔下刚调戏到一半的小寡妇回到戏珠狮像旁敬业地装傀儡,几日没打扫庭院的扫地仆人任由庭院积了层层叠叠桃花瓣,装饰成了个梦幻的粉色世界,本洋洋自得自己顺其天意所造的美景,却在右耳听见邳国公三个字的时候炸得轰轰烈烈,据说府上从没人见他们那么全神贯注地扫地过。

      言昇看着仿佛已经被兵临城下的乐王府,犹豫着拿出一个长条锦盒递给颜烝。

      颜烝刚脱下那松垮舒服却得不宜见外人的白衣,换回了标准正统的官服——他也是花了一番精力才学会这重重叠叠的华服是如何穿戴的。

      颜烝接过锦盒,玩笑道:“哟,你还给我留了秘密武器?”

      言昇:“晏阳让我给殿下的。”

      颜烝拆开锦盒,只见那秘密武器通体通体黄偏黑,肃然大气,颜烝和这肃然大气之物面面相觑,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他给我送个笛子作甚?”好在他悬崖勒马,这句话被稳稳的咽了下去,一个音都没让言昇听见。

      这要是被听见可还得了?

      谁不知道乐王颜烝生性风流,虽有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用一支笛子撩遍天下美人的本领。

      现在冒牌顶替他“盛名”的颜烝曾经也郁闷过一时,他弹得一手好钢琴,也曾撩遍学校美人,可现在蓦地从西洋乐换到民乐,坑爹啊!

      颜烝不动声色地把笛子别在腰侧,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扔给言昇:“他有心了,这是赏他的。”

      言昇眼疾手快接住,脸色一变:“这这这……殿下你冷静一下!晏阳他给你送这笛子是他自己做的!他没有别的意思!你……你这毒.药……”

      颜烝:“……”

      言昇扑通一声跪下,以前那位乐王七八岁顽劣时,闲着无聊就喜欢找各种毒.药赐给晏阳,晏阳不得不吃,每每都被折腾个半死不活,得亏御医妙手回春,勉强给他吊着一口气,后来也是太后看不下去,动手打了颜烝一顿,晏阳的处境才好起来。

      颜烝明白自己好心被人误会了,懒得解释,没好气地把他拎起:“不是毒.药。”

      言昇不信颜烝嘴里的赏赐是真的赏赐,继续狐疑:“那……也不是泻药吧?”

      颜烝白他一眼:“不是。”

      言昇听了方才半信半疑犹豫着给巫阳送药去。

      “唉……”颜烝似乎每日都要为言昇转不回内的胳膊肘叹气,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包一模一样的药粉,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淡香安神的味道不由分说钻了进来。

      这是抑制晏阳体内毒素的药,以前颜烝每个月都会给他一包吊着他的命,现在却因为他这无知的不速之客侵占了颜烝的身子,打乱了他和原颜烝的默契,若不是颜烝在藏书阁翻箱倒柜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真不知道巫阳能捱到几时。

      这么多天来,颜烝没有提那药粉一个字,晏阳就一言不发捱了这么多日。难道以前的那位乐王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下火海吗?

      颜烝心里思绪万千缠在一起,那日从藏书阁出来的心闷又浮在心尖压不下去。

      他和晏阳之所以会被捆在一起,是因为已逝的太后和晏阳的养父给他们求来了一支名为双生的齐药,而那时候,他们俩一个三岁,一个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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