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成》七条尾巴的猫

34、真正的造物

　　惧怕佩玉的消失，又安心于佩玉还离不开他，或者说，他还掌握着佩玉的一切。
　　电梯里没有摄像头，佩玉侧过脑袋，轻轻的吻了一下常新：“小猪长大了。”
　　这是他回来以后彼此的第一个亲吻。
　　常新有些沉溺其中，在佩玉撤退的时候扒着佩玉的肩膀不允许他走，甚至是伸出舌头想要去勾佩玉的。佩玉有些踹气，电梯快到了，他用力推开常新：“到了。”
　　到了就到了，那又怎样？
　　常新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常新看见门外站了个老师，他不认识，似乎是隔壁专业的。他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佩玉快速走出去。
　　没有暖气的北方和南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佩玉将宽大的羊绒围巾围在常新脖子上，帮他挡住大部分脸。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对他们嘤嘤叫了两声，跳到佩玉脖子上化为一个围脖。
　　常新好奇的伸手摸了两把，手感真好。
　　“它带我们去？”
　　这只狐狸让他想到那只狐狸精，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了。虽然他并不想被扯入这些麻烦的事情，但当佩玉出现以后，他有时候忍不住的会想到一些关于他的问题。
　　佩玉笑着点头：“我们骑车往学校后面走，进入山区。然后它会带我们到地方。”
　　他们先是在校门口做公交做到能达到的最远的一站，下车的时候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几眼这两个不大的孩子。这是个很小很小的村子，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偶尔会有炊烟升起，那可能是炕发出的烟。村子里人不多，正是冬天，人就更少了。两人下车以后就避开村名往旁边绕过。围在佩玉脖子上的小狐狸抬起脑袋看看四周，朝一个方向叫了几声。
　　佩玉遍拉着常新的手一路向山上走。
　　山上的雪还没有化，很厚，埋没了常新的小腿。这让他很不习惯，他是从南方到这个城市的，南方从来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雪。来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的鞋帮很矮，积雪粘在裤子上融化以后打湿了袜子。
　　常新打了个哆嗦。
　　他一直很畏寒。
　　佩玉皱着秀气的眉，拉着常新加快了脚步。
　　被雪覆盖的地方像是纯白的沙，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常新喘着粗气，脚底冰冷，身上却冒出热汗，真是难受。
　　不知道多长时间，他觉得大概有两个小时，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常新掏出手机，发现才过去半个小时。山林里全是高大的树木，什么印记都没有，他早已经不记得方向。
　　“还有多久？”常新问。
　　佩玉拍拍脖子上的小狐狸，小狐狸叫了叫。
　　“快到了。”佩玉看看四周，这里太偏了。走了这么远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人类的痕迹，明明距离雪停已经几天了，他们却没有看见任何脚印。
　　大概有十分钟吧，常新估摸着，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庭院外。庭院用粗大的树干不留缝隙的围起来，大概有两米高，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露出的树梢。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常新似乎看见远处有一颗开花的樱花树。
　　小狐狸攀着树干做的围墙爬进去，不过几秒，他们面前的围墙裂开一个小口，形成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常新艰难的挤进去，佩玉紧随其后。
　　围墙内满园春意。好像童话故事里巨人的城堡，水池里游鱼甩着尾巴越出，草地像是地毯一样铺满了庭院。细碎的白色石子路穿过草地，延伸到庭院中间的一个老宅。宅子是全木的。飞檐，雕梁，画栋，透着大户人家的气派。
　　宅子内走出一个男女莫辨的人，他穿着宽大的浴袍，光着脚走在木制回廊上，向他们招手。
　　走近了，常新才惊叹他的美。他和出现在他楼下的狐狸精很像，但又有不同。他眉眼间满是书卷气息，像是已经被打磨的上好璞玉，说不上光芒四射，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请进。”他说。
　　这分明是狐狸精的声音！
　　常新跟着他的脚步进入室内。主厅内摆放着一方案几，下方烧起了暖炉，屋子里暖洋洋的。常新拿掉了围巾，脱掉了外套，坐到他对吗。佩玉坐在他身边。
　　狐狸精说：“我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狐黎。黎是黎明的黎。创造我的人希望我能给他的家族带来黎明与希望。”
　　常新看着他抬手为他们添上茶水，那手真的是美，真真正正的青葱如玉。
　　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常新说不出这是什么茶，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香，只觉得十分好闻。
　　佩玉道：“谢谢。是您叫我来的吗？”
　　常新捧起茶杯，冰冷的手碰到温暖的茶杯，鸡皮疙瘩顺着手臂向上爬，然后暖意真正的驱散了寒冷。
　　“常新。”常新自我介绍，“你认识我。”
　　狐黎嘴角弯弯：“当然。我以为，你们不回来的。”
　　常新看向佩玉：“我不知道是到你这里。”
　　狐黎调皮似的眨眨眼：“但是你猜到，还是来了。”那只带路的小狐狸就是给出的提示。
　　“你很想知道，我们这些「造物」是怎么回事。小组的人告诉你的很少，不是吗？”狐黎说着，随手打开案几上一个绑着金线的卷轴。
　　那卷轴背面似乎是一副绣着山水的画布，常新还没有看清就被遮住了。
　　黑色的木轴经年累月的使用有一种暗哑的光泽，画布有时光擦过的淡黄色。一滴墨慢慢的在卷轴上晕开，变成一副连环画卷。
　　狐黎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翠玉落下的清脆：“刚刚说到，创造我的人希望我能给他的家族带来黎明与希望。即使没有无上的荣华富贵，也能长盛不衰。”
　　他讲的故事和常新听到的楚航版本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细节叫人咋舌。
　　那是一个家族的兴衰，祖祖辈辈的故事。
　　……
　　身为次子的章云泽虽为妾所生，但和长子张云起关系很好。两人年岁仅差几个月，一同进入学堂，一同长大。只是云泽没有云起那般的幸运。长子及第，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对于一个正在衰弱的家族来说，更是一场盛大的欢喜。只是对于次子，这不过是意味着一同长大的兄弟离开家门远去。
　　“……云泽从来不是兄弟中聪明的那个人，他哭着让云起不要走。他告诉云起说，如果他走了，不出一年就会死。幸好这句话是私下说的，云起也不是在意的人。要不然云泽恐怕在家族中就要闲话四起了。云起当时安慰他说，不过一年，他就会回家看他。云泽才哭着松开他的手。那时他十三，云起刚满十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八个月后的一天，一个人快马加鞭的将一封信交到管家手中。那是朝廷的信差，他收了管家的银子，脸色却不好，只说大公子的亲信几日后会到。几个月没有收到消息，虽然知道可能出事了，但收到大公子的消息，管家依然很开心。他快速的将信件交给老爷，然后看着刚毅的老爷老泪纵横。
　　“云起听到大哥的来消息的时候就赶着往书房跑，却看见自己的父亲满脸泪痕。他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的大哥没了。这一点，让他难以接受。夫人没日没夜的关在房内哭泣……”
　　那一年，小小的少年站在父亲的书房外，一脸茫然的样子，安静得让人心痛。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大哥了，大哥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
　　狐黎停下了故事，缓了缓，才继续开口：“几日后，有一人登门造访，自称吴起。他说自己姓吴，起这个字，是大公子赐的。在大公子出事前就接到他的命令，说一旦章云起出了任何事情，他就要快马加鞭到家族中找到次子，帮助他、辅佐他。”
　　常新和佩玉做了次安静的听客，听狐黎静静的诉说那段他们出生之前的事。
　　他端起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先是茶香，然后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头。
　　“吴起到大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云泽，交给他一封信，说是云起交给他的。然后他才去拜访了老爷。云起接到信的时候先是大哭了一场，然后愤怒的撕碎了拆都没有拆开的信。管家知道小少爷只是也是糊涂，偷偷的给他将撕碎的信件藏好用浆糊重新拼接。谁知这一拼，却看见了信上的内容。他颤抖着手讲信件放到云泽的床头藏好，那一晚，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这是个简单的故事，和所有小说里面那些桥段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由狐黎讲出来却让人入迷，情不自禁的将自己带入那个小小的少年。常新忍不住问：“那信里写了什么？”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狐黎竟然笑了一下。他非常美，超越性别的美，常新看的有些呆掉。
　　“没有人会相信，章家的小少爷，自懂人事起，就喜欢着大少爷。而大少爷竟然知道这件事，并且表现出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他从没有想过要取公主……”
　　常新握紧了茶杯，手心被烫的通红也不自知。在那个年代，这种事情是要被制裁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亲兄弟。即使是同父异母，也难逃究竟。
　　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发现的，是怎么接受的。
　　逝者已逝，很多事情无从探究。
　　第二天，管家悄悄地找到在后院坐着的小少爷，告诉他：大少爷一定是想要回来的。不是故意丢下他的。这家里若说谁最伤心，莫过于小少爷了。即使他没有在众人面前掉过一滴泪。
　　这一下，云泽就知道管家就是那个帮他粘好了信件的人，他全都知道了。
　　狐黎说：“章云起在信中说了两件事情，一是他和云泽的感情，二就是他对云泽的期望。他希望弟弟能够代替他带领整个家族重新崛起。”
　　说到这里，后面就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了。那个带着大少爷名字的亲信，按照大少爷的遗愿辅佐小少爷坐上了下任族长的位置。拥有「心成」能力的少年，料事如神，带着家族的守护神一步步将家族领向繁荣的巅峰。
　　最后，由极盛转向极衰。
　　狐黎说：“小组内部有一条规定，他们绝对不能创造真正的「造物」。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