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红拂之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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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宝殿，肃杀异常，乐人舞姬早已仓惶而退无影无踪，不得不驻留大殿的文武百官个个屏息垂首噤声不语，殿前侍卫明晃晃的利刃令人胆寒心怯——
“启禀陛下、皇后陛下，娘娘未伤要害，并无大碍，微臣已为娘娘止了血，只要静养休息月余，就可痊愈了。”太医擦着冷汗回禀道。
“陛下，姨母，月儿相信，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哥哥他——不会伤害月儿的，还有赛红拂，也一定是身不由己，还望——”敏月终于缓缓睁开眼，苍白的唇越发惹人怜惜。
“月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敏之不知自己还会不会有泪，只知道，心已痛到失去了温度，分毫之差，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妹妹，而今，月儿平安无事，可是，赛红拂——
“月儿，朕的册封大典，金銮宝殿之上，发生弑君谋逆之事，你要朕如何相信他们，赦免他们？！——唔！”钝痛袭来，高宗忽然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加重抓紧了敏月的肩头，敏月痛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九郎！——太医，快为陛下诊治头痛之疾！来人，护送陛下和娘娘回寝宫静养！”金黄锦袖之下，武后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没有上前将昔日的爱人揽入怀中。太医护送龙体离开金銮宝殿，武后也已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一双冷艳的凤目扫视殿下：罪魁祸首——赛红拂，看透红尘世事般的平和安详，与刚才谋刺之时的疯狂判若两人，敏之虽然恨本宫与陛下，却识得大体懂得轻重，为了敏月，也不会让赛红拂犯下如此忤逆大罪，赛红拂会这么做必有隐情，难道真的是武三思？再看此时的敏之，武后竟不忍责罚，无力低垂的右手依旧滴着殷红的鲜血，曾经桀骜不逊透着灵气的眸子透着无尽的痛，月儿说得对，敏之可以为了她做任何牺牲，却绝不会伤害她半分；武三思，本宫给你的权势与富贵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至亲同族，让我武氏蒙羞！？
“今日册封大典，本应是普天同庆、大喜之日，居然会血溅金銮宝殿，赛红拂，你可知罪？”良久，武后沉声问道。
“赛红拂知罪，红拂一人做事一人当，虽死无怨！只希望皇后陛下明鉴，莫要冤枉无辜，放纵真凶！”凌厉的眼神扫向武三思，是寒冰彻骨的恨，武三思，赛红拂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殿下！
“事件始末，本宫一定会彻查清楚，殿前武士，将赛红拂打入天牢待审，将——秦王贺兰敏之与梁王武三思押入宗正寺！”归入宗正寺，便是皇族内部之案了，武后心中已有了定夺。
“姑母，姑母！侄臣冤枉啊！侄臣不过是护驾心切，才会出面指责贺兰敏之的逆行，姑母您不能只听赛红拂片面之词，任她栽赃陷害侄臣，让侄臣陪着贺兰敏之深陷囹圄啊！”武三思几乎扑倒于地，声嘶力竭的辩解道。
锵——剑光一闪，百官惊呼，冰冷宝剑已抵在武三思颈前，握着宝剑的手已被鲜血染红，武三思第一次看到贺兰敏之眼中的肃杀狠绝……
“贺——贺兰敏之，你要做什么？！”居然夺了殿前侍卫的宝剑，要同归于尽吗？！武三思一阵胆寒心惊，怎么忘了这疯子发起狂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杀你，污了宝剑！武三思，贺兰敏之的命就在这里，你若够胆识，就光明正大地来取，利用女人、伤害弱小，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只会更加招人唾弃、鄙夷！”贺兰敏之冷笑一声，反手将剑柄递到武三思眼前，血腥之气逼得武三思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铛”的一声，宝剑掷于武三思脚前。
抬首迎向武后诧异欣赏的目光，贺兰敏之撩袍跪于殿前：“皇后陛下，赛红拂惊扰圣驾、刺伤贵妃已是事实，确实罪无可恕！可赛红拂是我贺兰王府的人，红拂之舞是我贺兰王府的贺礼，贺兰敏之难辞其咎，请皇后陛下赐贺兰敏之与赛红拂同罪！”
“不，这一切都与殿下无关，赛红拂愿以死谢罪！请皇后陛下明察！”殿下，有您的这句话，够了，赛红拂死而无憾！
“母后，太平请求与秦王同罪而处！”敏之表兄，赛红拂刺伤了你心爱的妹妹啊！你居然还为这个卑贱的舞姬求情，要和她同生共死？！赛红拂，你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了，我要你从敏之表兄的生命里彻底的永远的消失！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敏之表兄为你所累——思及于此，太平公主挡在敏之身前，向武后下跪请罪。
“太平，你何罪之有？”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他吗？可你的一点私情狭爱，重得过我大唐律法、皇室威严吗？！
“母后，册封大典是儿臣负责的，贺兰王府的红拂之舞是儿臣安排的，没想到赛红拂与奸人勾结，才会——所以，若要论罪，儿臣责无旁贷！”赛红拂，只要你死了，死无对证，一切就都结束了。
“荒唐！本宫明知这是个阴谋，又怎会中那奸人之计，滥杀无辜，都起来！这件事，本宫一定要彻查清楚！”太平你真的陷得太深了！
“皇后陛下，可否给贺兰敏之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贺兰敏之会带赛红拂上殿，给大唐律法、皇室威严、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贺兰敏之依旧跪于殿下，一双清眸执着的望着武后。
“众卿以为如何？”武后缓缓坐上龙椅，抬手轻揉额角，询问的语气有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启禀皇后陛下，为臣以为，此案事关皇室威严，还需谨慎妥善处理，既是皇家家务事，自然应由二位陛下做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武后在朝中势力已占据绝对优势，自有善察圣意之臣适时进言。
“一切谨遵圣谕！”自古皇家之事还是能避则避的好，百官齐声应和，只盼这血腥的册封大典早早结束。
“既然如此，殿前侍卫听令，将贺兰敏之与赛红拂押回贺兰王府，贺兰敏之，本宫等你的交代，莫要让本宫失望！梁王武三思押回梁王府，闭门自省三日，没有本宫的赦令，不得出门半步！”武后沉思片刻，终于下诏。
“姑母，万万使不得！那贺兰敏之与赛红拂必会串供诬陷侄臣——”
“清者自清，武三思，你在怕什么？”
“侄臣——侄臣行得正坐得端，没——没什么好怕的！”武三思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答道，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仅凭赛红拂一面之词，你贺兰敏之能耐我何？本王倒要看看，三日之后，你要如何交代？！
“谢皇后陛下！——月儿，还望——姨母可以代为照顾。”谢恩起身，背影依旧，只是看在赛红拂眼中，已朦胧于氤氲水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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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王府，一醉红尘
“殿下！”长史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受到这样的惊吓了，这一次，竟连冷静处事的赛红拂姑娘也是一身血衣，还有大队的禁军侍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拂，去换了这身血衣，本王不想看到月儿的鲜血。”贺兰敏之轻挥衣袖，将赛红拂阻于一醉红尘门外。是啊，我差点杀了月儿，这让殿下如何原谅我？心，怎么会这么痛呢？原来，被深爱的人嫌恶是这样的痛苦！“是。”红拂退了下去。
“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史从未见过如此伤神的两人，一边替敏之包扎伤口，一边担忧道。
“每日进出王府的长安百姓可有信得过之人？”贺兰敏之闭目良久，开口问道。
“这——哦，每日给王府送菜的郭家夫妇都是老实人，家住长安城郊。殿下因何有此一问？”长史不解道。
“去安排一下，明晚让郭家夫妇护送赛红拂出城。” 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贺兰敏之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眸。
“殿下——”
“由你亲自安排，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红拂本人，也不要问为什么，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听从本王之令行事，明白吗？”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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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深宫，承露宫
“陛下和月儿病况如何？”厚重幕帘之后，武后斜倚朱台，疲惫不堪。
“父皇服了药睡下了，月儿有些高烧，不过太医说并无大碍，过几个时辰烧就能退了。母后，敏之表兄不可能指使赛红拂谋刺父王的——”
“这些本宫都知道，本宫还知道，武三思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武后长叹一声，“可没有证据，谁都救不了他们。”
母后已经知道是武三思动的手脚了？如果武三思真的暴露，他一定会拉我做挡箭牌，到时，恐怕指使他夺红拂的事就变成了指使他谋刺圣驾了！“母后是相信敏之表兄会找到证据，才让他带赛红拂回府的？”只要赛红拂一死，敏之表兄就不会受到牵连，武三思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母后为什么会答应敏之表兄呢？难道——
“敏之知道不会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他带走赛红拂也根本不打算洗脱嫌疑。”
“那三日之后，敏之表兄要如何向父王母后交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赛红拂一命，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会找机会除掉赛红拂，天牢、大理寺都不安全，只有将她带回贺兰王府，才能躲过此劫。如果本宫猜的不错，敏之会想办法送赛红拂离开长安，从此隐姓埋名躲过死劫。”
“这么一来，敏之表兄岂不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儿臣要让禁军严加守卫，绝不能放走赛红拂！”太平转身便要离去。
“太平，这场爱情的战役，你已经输了，因为你不懂，彼此相爱的两人，即使不曾诉尽衷肠，不能常相厮守，也不会让对方受到一丝伤害——敏之会为赛红拂如此，赛红拂又何尝不会为敏之牺牲一切。”
“母后，您的意思是——”
“赛红拂不会走，红拂之舞已成绝舞，皇室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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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王府，梨花飘香，似雪如梦
“红拂刺伤郡主，惹来杀身之祸，又累殿下受伤，此罪万死莫赎！”殿下，红拂知道您心中的痛，红拂宁可您发泄出来，也不愿看您这样静静的折磨自己。
“武三思有没有伤到你？”沉寂的眸子依旧读不出任何感情。
“只是些皮外伤，可大殿之上，我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我居然——”那位红衣金发的仙女说的都是真的吗？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想不到伤害殿下最深的人竟然是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再自责了。武三思恨的人是我，却连累了你和月儿，该说抱歉的是我。”贺兰敏之一直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殿下，三日之后，请让红拂上殿与武三思当面对质，红拂就是一死，也要揭发武三思的阴谋。”
敏之淡淡一笑，些许凄然，些许无奈，伸手轻轻抚上红拂的娇颜，“没有证据，武后不可能治武三思的罪，不过白白搭上你一条性命——明晚，长史会安排你离开长安，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红拂想要的生活，就是生生世世陪伴殿下！让红拂离开殿下独自偷生，让殿下背上不忠不义谋逆之名，红拂生不如死！”敏之，你可知，最后的时光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是红拂最大的幸福——
“连你也要违抗本王的命令吗？月儿已经是贵妃，立下救驾之功，武后是本王的嫡亲姨母，又能将本王如何？你留在这里，不过是让武三思有更多的机会来陷害本王！赛红拂，你若真的为本王好，就走的远远的，今生今世，本王都不想再见到你！”红拂，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月儿在高宗心中的地位已经稳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如果我贺兰敏之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那就是——救你！原谅我的无情，生在帝王之家，贺兰敏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感情再给你——
“红拂明白了——殿下，红拂想陪殿下看梨花，红色的梨花。”无情吗？殿下错了，红拂心中，殿下的真情胜过世间万千情种，无论如何，红拂都不会再离开殿下。
“红拂，你醉了，世人皆知梨花如雪，又如何看到红色的梨花？”酒不醉人人自醉，红拂，这一次，就让贺兰敏之为你而醉吧——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红拂之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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