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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炒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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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从清明后的那天起，就一下忙碌了起来。
红笺隔天倒是似乎真的去问杨五娘石锁石担的事了，被告知军营里根本没那种东西，杨五娘还让红笺带话给她，“你要是想练臂力，我劝你还是举鼎吧，我小时候从祖就老让我举小鼎。”
呃，郑婷选择放弃，她可不想当什么西楚霸王，而且芈月传里的秦武王是怎么死的，她可还没忘呢。
只不过没有石锁石担，还是能找其他长条的石头代替的，只是没有抓的把手罢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起床，也不叫醒红笺，自己扎了马尾穿着小袖袍和小口裤，采了皮靴就去院子里跑步，因为阿耶和杨姨娘还没回来，她索性就围着东院和正院的廊庑跑，一圈跑下来也有两百来米，她每天都跑个十圈以上。
心想等天气再热些，封裆的穷裤做好了，她就直接穿着上衫和穷裤在院中锻炼好了。
跑完步之后，还会做些平板支撑，跪坐俯卧撑和深蹲，然后搬着院里的石头来回走几趟，这样一直练到红笺起来，让厨房烧水给擦洗为止。
姜娘子是清明后一天来的，辰时前就到了府上，一来就考她诗经。郑婷早就有所准备，对答如流。姜娘子对此很是满意，又让她默写《硕人》。
郑婷如实说道，“先生，我自从生病以来，疏于练习，不太会写字，先生不如重新教我习字吧。”
姜娘子以为她只是客气，让她只管写来就好，还说硕人里有几个字是很难写，要是写不出来也没关系，她不会责怪。
郑婷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只是在客气客气，叹了口气，只好拿了紫毫在麻纸上默写了起来，她刚写了几个字，姜师看着她平贴书案的腕和握笔的姿势，神色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不出所料，接下去的十来天，她都是在练字中渡过的……
不但写字时要悬肘悬腕，为了锻炼她握笔的腕力，姜娘子还在她的右腕上掉了一块两三斤重的铅石，每天练完字，郑婷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
中午午休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杨五娘因为吃炒菜上瘾，每次巳时一过，姜娘子人还没走呢，她就来东院拖郑婷，督促她去厨房做菜。
杨五娘的口味还算刁钻，而且两天吃不得一样的菜，所以每天郑婷都得变着法地伺候这位大小姐。她本来对下厨的事倒是没有很上心，纯粹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罢了，结果被杨五娘这么督促着，厨艺反倒大有长进。
农历三月后，果林里陆续有许多水果成熟了，郑婷做了不少的樱桃酱。其实就是将腌制了一天的樱桃放在锅里小火煮，一边煮一边不停搅拌，防止糊底，等粘稠后就盛在瓷罐里保存，也让人送了一罐去给杨五娘。
这年头虽然没有什么吐司切片和可颂，但是没有内陷淡味的面饼还是有不少的，像白饼、髓饼、膏環粔籹、环饼和截饼，郑婷喜欢蒸出来的白饼沾着樱桃酱吃，五娘却更喜欢配油炸的截饼来吃。郑婷想，等后半年薯蓣熟了，倒是能蒸来淋着果酱吃。薯蓣就是以后的山药了。
后来石密被她吃完了，便将就着用麦芽糖来调味，炒制过几次加了胡麻籽的豆沙，做成豆沙包，杨五娘吃过几次，赞味道好，不过她更喜欢吃先前郑婷让人带给她的青团。
郑婷被她提着又想起了毗沙门，只笑说“青的时节都过去了，要吃得等明年了。”
每天未时之后，课业结束，若是天气好郑婷便会和五娘约了去城南骑马，她一开始看见不羁还会时不时想起青云，可时间长了，却觉得不羁的红蹄可要比青云漂亮上许多！
五娘和她一个雪花骢一个踏炎乌骓，行在路上可别提多亮眼了。红笺一开始还会跟在两人后面，不过她的小棕马追不上这两匹神驹，经常被抛在后面就没影了，加上见杨五娘与她家娘子出来的次数多了也一直没再出事，心稍微就放了下来。虽然每次还是会一起跟着来，但经常就是在城口的香樟树下等她们遛马回来。
杨五娘有时候也会叫上王敛和赵盘他们一起去城南击鞠，虽然她照旧看不上张家两兄弟，但每次去击鞠的时候，为了凑人数还是会叫他们，他们倒也会厚着脸皮来。
这段时间郑婷不是在姆教就是大部分时间和杨五娘在一起，和原先的那些贵女走的远了，王敛有时候还会说几句王四娘在想她的话，但见郑婷笑着也不表示什么，他后来也就不提了。
郑婷想，和那些传统礼教的贵女在一起，她还是更喜欢和杨五娘相处，两人有时候没大没小打闹起来，还会彼此挠痒，戳咯吱窝呢，和那些贵女，她却是不敢这么玩的。
郑婷不会击鞠，对于这种后世的“马球”活动也不太热衷，经常是到了城南后，五娘他们在击鞠场里玩着，她却打马去林村看罗家娃娃了，给他送过几次鸡腿和豆沙包，小孩子很喜欢吃，郑婷后来知道，他小名叫虎子，老家果然是济州那边的。开皇九年平陈的时候，阿翁是隋朝的一个小将领，就将家人带着一起南下了，及至后来战死，他们也没有再回去。倒是听罗娘子说起在济州还有几个叔伯亲戚，但这么多年没交往，也早就断了音信，见面应不识。
这是天气好的时候，要是遇到天气不好，下雨刮风的日子，郑婷则从阿耶的书房里搬了不少图志的书来看，她喜欢一边看，一边自己涂涂画画。
因为这几天练字的关系，她握笔更有力了，连带着她现在作的地志图，线条也比先前歪歪扭扭要来的利索顺直，看上去画面要干净许多，功夫果然不负有心人。
练字练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姜娘子终于对她提笔写字的姿势满意了些，说是从今天开始，继续姆教，至于练字，让她平时自己多练，但是不放在课业里了。
郑婷早就烦了一天六个小时练字的生活，对此满心欢喜地应下了。
当天姜娘子便继续教剩下的卫风，其实比起《硕人》和《氓》，接下来几篇的篇幅都不长，尤其是《河广》，全篇不过三十二个字，女师讲解一遍，她跟着再读个一两遍后，就烂熟于心，能写能背了。
姜娘子为此倒是夸她少慧，有乃父当年风范。郑婷想，她阿耶难不成也是古代那种“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学霸吗？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原本打算两个时辰讲完的卫风学的差不多，只是讲到最后一篇的《木瓜》时，郑婷还是没能克制好自己。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那几个“永以为好也”的字在她看来还是有些刺眼，虽然这些天她已经不会经常想到毗沙门了，但是每次一想到，心里那种钝痛的感觉，还是挥散不去。
时间还是不够啊……
郑婷想，也是，只过了半个月呢，那就能那么快。
姜娘子将《木瓜》讲了一遍，等到要让郑婷跟着她念两遍诗的时候，郑婷倒是说道，“先生，这诗我已经会背了，不用再唱诗了。”
姜娘子颇有些意外，让郑婷笔默了一遍，见居然一字未错，更觉此女不凡。原本是上午加下午，一天的时间讲完卫风剩下的六篇的，结果只一个上午不但讲完了卫风，连国风的王风也讲了五篇下去。
姜娘子又一次感叹“不愧是郑使君的女儿”，心想下午若是能将王风全部讲完，那明日倒是可以拿来学算学和乐理了。
姜娘子还在那边想着以后的授课计划，杨五娘却是早早来了郑婷的东院，一过巳时不等女师说放学，便将郑婷直接从屋里拖了出来。
郑婷见她这样，笑道，“今天饿的倒是早。”
杨五娘道，“今日我让人去东市，可买着伽子了！”却原来是想着肉糜烧伽子。
郑婷无奈，倒是替她做了一盘。
茄子吸油，直接炒往往会太油腻，而且火大了就容易焦。郑婷喜欢清淡的，就将伽子切段后先用沸水氽个半熟，用笊篱捞起放边上沥水，再在铁锅里烧热油炝姜蒜后下肉糜炒，挖入一大勺的豆酱，最后才把笊篱里的伽子又重新倒回锅中翻炒，因为豆酱本来就是咸的，倒是不另外加盐了，只是她向来喜欢勾芡吃法，便又用菱粉调水淋在上面，等成了糊状才出锅盛盘。
让五娘先尝了一口，她却说差了点什么，然后让人切了一把胡荽就撒了上去，又夹了一筷子，这才说味道对了。
郑婷在边上看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五娘是异端。
杨五娘却道，“三娘你做的炒菜味道是好，可为什么不放胡荽呢？厨房里也没备着，这还是我早上让人去东市买伽子时，特意捎带回来的。”
你们关中人都那么爱吃香菜的嘛！
郑婷内心挣扎良久，艰难出口，“五娘，既然你这么爱吃炒菜，你要不要自己也学做菜。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她可不想和香菜党一起吃饭啊！
杨五娘一愣，随即想到现在蹭饭也多是中午，晚上还是得吃蒸菜煮菜的，如是自己学会了，以后就算没有三娘，光是有口锅就行了，便也高兴地应下。
从此之后，郑婷每天中午额外抽出两盏茶的时间来教五娘什么是炒、爆、熘、炸、煎、烧、拔丝和干锅。至于熬炖煮蒸烤，这里的庖丁比她更在行，她还是不卖弄了。
…………
下午继续学诗经的王风，也不知道是今天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还是怎么的，上午刚讲了《木瓜》，下午就开始讲《采葛》，郑婷一天受到两重暴击，人反倒麻木了起来。
等下午散学后，直接让红笺去果林里采白茶的嫩芽来。
“娘子是要‘炒茶’了？”红笺想到之前郑婷曾跟她说的。
“对，我要炒茶。”郑婷道。
老天爷不是要刺激她吗，那就来吧，谁怕谁呢。
结果因为太过自负，炒茶时被铁锅烫了手，食指上当时就起了一个大水泡，红笺心疼地拿针想给她挑破，郑婷见针虽然没锈，但还是怕有细菌，让红笺把针放在盐水里煮沸了才拿来用。这年头的酒浓度太低，还起不到杀菌的作用，而且多为甜米酒，她可不想用这种酒来杀菌。
水泡被挑破后红笺又拿来细棉布将创口包上，劝道，“娘子，你还是别炒这破茶了。”
郑婷笑道，“有些事总要吃些苦头的，我不过就是手上烫了个包而已，没事的。”
等将茶叶炒青炒好，她才发现自己做的并不好，茶型不好看也就算了，还焦了不少。
原来要做奶茶，光是炒茶叶就那么难啊。
让红笺把里头焦的都挑出来，剩下的存在素面提梁银罐里，郑婷用木勺从里面取了一些，用开水冲泡，茶香勉强是有了，只是味道还是一般。
冲入羊奶，加入麦芽糖后，茶味就更淡了，但是作为一般的浆水饮料，味道还是可以的，郑婷抱着茶碗小口地喝着，愣神地想着。
三月底的时候，离开江都已经一个多月的杨姨娘回来了。
她去的时候是一队的人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只有她和雁行两个人，身上穿着胡服，手上拿着马鞭，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她回来的时候，郑婷正在被姜娘子念叨“诗经算学学的那么快，怎么到了乐理就怎么也讲不通呢？”
郑婷腹诽，你让她用算筹做她心算都能算出来的加减乘除，她能做不好吗，但是你让她一个从小“多瑞米法嗖拉稀”的人学“宫角羽徵商”，臣妾真是做不到啊！
杨姨娘像五娘一样急切地推开了郑婷的屋门，在郑婷一脸惊异中，她却是先将屋里看了一遍，然后问道，“你阿耶来过这里没有？”
哈？！阿耶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