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隋末跟人造反》我去买几个橘子

31、密信

　　郑婷一个人抱着不羁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以及红笺的声音。

　　“娘子！”红笺骑在一匹棕马上，人还未到近前，就先大声唤她道。

　　郑婷忙直起身，胡乱擦了擦眼里和脸上的泪，又怕自己眼红吓到人，将头避开道，“红笺，你……”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却是带着浓浓的哭腔。

　　忙又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心神，道，“你怎么来了？”

　　红笺道，“我本是在邸店等娘子，却见皮郎君一人打马回来，也不知怎么，似是发了好大的火气。我不敢上前问他娘子你为什么不一同回来，他却叫我往这边来寻你，还借了我一匹邸店的马。”

　　说着红笺又小心道，“娘子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了吗？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

　　郑婷被她说的心里越发酸楚起来，只道，“红笺你别说了。”出声又带了哭腔。

　　红笺连忙道，“好好好，婢子不说了，娘子你莫难过了。我们先回府去吧。”

　　郑婷点了点头，本想从袖中取面纱戴上，却见红笺居然带了幂篱来，如今正放在马后，便道，“把那个给我。”

　　红笺忙把马后的幂篱取下，替郑婷戴上。

　　以前觉得幂篱又丑又热还不透气，可现在人被皂纱整个裹着，与外世隔绝，却又让她觉得安全隐秘起来。

　　红笺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不羁的缰绳牵到自己手中，在前头牵马而行。

　　只是等要过永嘉江上的木桥时，因为担心桥面狭窄不平，在上头行马会有颠簸，便道，“娘子，我们要过江了，你扶着些马鞍。”

　　“嗯。”郑婷把手扶在鞍上，可等马走到桥上，看着上游处江波滚滚而来，就想到了那日与毗沙门两个在江上行舟，她坐在船头看着江水，也是如此，不得又苦涩上几分。

　　待红笺牵马要从南门进城的时候，她才出声道，“红笺，我们往东门进。”

　　红笺倒是没问为什么，只道了声“好的娘子”，又牵马自城外绕着。

　　从城南门入，会经过袁氏宅的巷口，她不想从那过去，怕自己情绪再度失控。

　　等回了刺史府，红笺让玉书端来一盆盥洗的水，拿巾布在里面沾湿了，又拧干，递给郑婷道，“娘子，回府里了，幂篱可以摘了。先洗把脸吧。”

　　郑婷接了湿巾道，“红笺，你和玉书先出去吧。”

　　玉书应了一声“是”，便出去了，红笺却犹豫道，“娘子，你真的没事吗？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诉红笺。”

　　郑婷道，“红笺，我有事，但我现在说不了。你先让我一个人静静，等我静下来后，或许今晚，或许明日，我会同你说的。”

　　红笺想了想，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郑婷这才摘了幂篱，将一直收在袖中的白玉簪拿出，打算放回梳妆台小屉的木匣内，可一开匣子，看到里面的两缕青丝，心里想起毗沙门的一颦一笑，情绪便又波动起来，

　　其实如果史书里能对毗沙门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至少如王薄、林土弘这些起义军首领，虽然着墨不多，却有首有尾，知道是起事于几年哪里，又是兵败身死于何时何地的。

　　若是她能知道皮大哥究竟是败于哪一年，又是因何而败的，她未尝不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甚至在最后的关头，说不定她还能使个金蝉脱壳之计什么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

　　万一他是在大业九年杨玄感造反前就兴兵举事了呢？
　　因为是第一个造反的官宦子弟而被二广狠狠对付了呢？

　　她不敢赌，她记得杨玄感兵败自杀后，尸体还被二广五马分尸，暴尸三日，然后片肉千块，挫骨扬灰的。

　　其实五马分尸和片肉千块她是觉得没什么，人反正死都死了，早就没了知觉，又不是凌迟活剐，千万刀后才咽气的那种。

　　至于挫骨扬灰就更没什么了，后世本来就是实行火葬的，正好免了坟墓被盗时，尸体还要受盗墓贼的骚扰。

　　只是这株连九族……

　　毗沙门的事连史吏都不敢记笔，那当时的处理又是何等的残酷？

　　忙将玉簪放了回去，合上匣子重新放回小屉里，可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了。

　　那毕竟是她喜欢的男人，虽然说要跟他断绝，可她又怎么做得到不难过？

　　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看不见那双有着星星的眼睛，不禁悲从中来。

　　拿湿巾捂住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越流越凶，甚至抽噎着想哭号起来，可一想到红笺玉书此时一定是在门外的，又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郑婷前世中学的时候，妈妈一直叮嘱她“不要早恋，中考/高考要紧”，等到了大学，妈妈又说“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后来等她工作，遇到互有好感的男同事，妈妈也终于松口“什么时候好找个男朋友回来了”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出了问题，一切扼杀于萌芽状态。

　　真要说起来，毗沙门是她喜欢并交往的第一个人，她也是真的用心去经营挽救了，但他为什么就放不下想不开呢？

　　她以前看小说看电视，甚至看到大学室友因为和男朋友分手而痛苦买醉，沉静在悲伤里久久出不来，还觉得不可理解。

　　觉得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处不来就分手好了，难过是正常的，可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比较冷静的，能把自己的情感把控好，至少不会做太过偏激的事情出来。

　　可现在看来，自己以前的自负却变得可笑起来。

　　哭到后来，索性也不抑制自己的感情，想着就放纵一天，等到了明天，就把人压在心底，再也不想，再也不念他了！

　　…………

　　“郑三娘！你……”当杨五娘叫着踹门进来的时候，郑婷正抱膝哭的伤心，本来一手拿着布巾捂着眼睛的，闻声却是抬头朝门口看去，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眼眶处全是泪痕。

　　杨五娘见此，本来想要责骂的话，生生卡了回去，出口却成了，“你，你怎么这样了？”

　　郑婷忙拿布巾擦擦脸颊，嗓音有些沙哑，“五娘，我今天难过，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五娘却道，“你和毗沙门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二哥说你们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一个急着回江都去，一个又跟哭丧似的。”

　　郑婷闻言一怔，“你说他要回江都了？今天？”

　　他本来就是清明后一天，同大表哥一起回北方去的。先前因为她软语磨着，才答应多留几日。

　　只是如今清明未到，他急着就走……

　　毗沙门应该也是在心里恨上自己了吧，恨到连一刻也不想多待在括苍城里。

　　“是！”杨五娘道，“这都快过未时了，居然选这个时候离店，我也想不明白毗沙门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今晚，唉，怕是要歇在路上了。”

　　说着杨五娘又一次问道，“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郑婷登时心如刀绞，可脑子里却一遍遍想着杨玄感叛乱后的下场，她突然站起来道，“他们已经走了吗？”

　　杨五娘道，“我回来的时候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出城了吧。”

　　郑婷死死握着拳头，突然道，“五娘，你精于骑射，遗霜又是大宛神驹之后。若你打马去追，能追上他们吗？”

　　“自然是可以的。”杨五娘道，随即挑眉，“怎么，你是有话要我带，还是有东西要我送？”

　　郑婷却几步到了书案边，将之前写的三五计划从中撕为两半，又提笔在下面补上两行字。

　　大业二年到大业六年，外有征伐，内无祸乱；
　　大业七年，济州东莱等古青州之地始有民反，河南北有响应；
　　大业九年，玄感反，吴州余杭等地响应，洛阳关中及江左之地有兵祸；
　　大业十一年，上党西河一带有贼为患，河北地区乱；
　　大业十二年，荥阳为贼破，另江州至番州一带被占；
　　大业十三年，洛阳被围，和州、幽州、朔方、马邑、兰州、并州、巴州等地反；
　　帝三下江都前，请务必别反。
　　若反，当随并州李渊，先取关中。

　　将纸笺几折封入信中，郑婷将信交给五娘道，“请把这信交到毗沙门手上。”

　　“你写了什么？”杨五娘刚想开信封，却被郑婷拦住。

　　“五娘，这信只能给他看的。”郑婷道。

　　杨五娘笑道，“谁要偷看你的情书了，等着吧，我这就替你送给情郎！”

　　郑婷将人送出门口，自己却倚靠在了门柱上，一点点滑了下去。

　　她想，她可能是改史了，但死不死都随它去吧。

　　毗沙门，这是我最后能替你做的，从此以后，你自己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