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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三人的话题就此打住,傅铮独自待在楼上,倒是浑然不觉。

      他一回到房间,便洗去了身上沾染的那股子人工香精的味道,顺手拉上整块窗户的布帘,将半个身体摔进黑色的沙发里,屋子空落落的,隐约有呼吸,耳边倒挂了一对耳机,腿上摊开摆放着一本《九年义务制教育:生物——遗传与进化》,是宁为钰早些时候送给他的。

      宁为钰这些年送过傅铮不少小玩意,大多寓意丰富。譬如他耳上的这一对耳机,就是去年宁为钰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宁为钰那时告诉傅铮,这东西看着小巧,造价却是不低,品质好,音色清晰,高低有致,听起女人的呻/吟来尤其身临其境,外面再刻一行生辰八字,洋气非常,不仅由十三个秃头和尚为它开过光,更有十二个牛鼻子老道士挨个念过经;机身散发淡淡檀香,针对未成年思想问题治疗效果拔群——放进耳朵里,清心;放进裤/裆里,寡欲。

      傅铮没有大多数少年人对于电子产品的热爱,他生而是个不新潮的人。
      在如今电子智能普及应用的时代,他的手机依然是上世纪结实耐用的诺基亚,屏幕没有来电显示,电池板右上角刮去一块皮,下面缺了一个键,可这都不要紧,傅铮历来也用不着这些,他的号码知道的人本就稀少,接听电话但凭缘分,来往消息皆不回信,一到放假更是音讯全无,两月不见,深爱他的姑娘们便觉天人永隔,除了飞鸽传书,就只能靠着记忆来思念心上人的音容笑貌。

      傅铮接下自己的生日礼物时,告诉宁为钰:“道士是不念经的。”

      宁为钰美好的生日祝愿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委屈。
      他说自己乃是出家人,而出家人不打诳语,男欢女爱跟长命百岁的事儿就得听他的。

      傅铮低头沉默,难得没有反驳。

      此刻,宁为钰一通求援的电话打来,声音犹如许多长命百岁的男男女女,隔着电话张嘴便喊:“救命!”

      傅铮不说话,也不挂,只将腿上的《生物——遗传与进化》移开,沉默听着,示意他继续。

      宁为钰于是低声喘气,高声诉苦:“庄梦月今天回国,刚下飞机,她说她带着个顶顶漂亮的姑娘,你如果不来接机,她两今晚就全都睡在机场里。”

      傅铮坐直身体,细长的手指翻动书本的下一页,皱眉问:“庄什么?”

      宁为钰脚步一停,声音随即提高了一个调:“庄梦月。庄明德那个说起中文有如小儿麻痹的亲孙女儿,你们过去在波士顿见过。你不应该不记得她,这是不对的,傅铮,这姑娘对你情根深种,青丝三千落了两千,还有一千摇摇欲坠,作为一个被姑娘惦记的坏坯,你不应该不记得她。”

      傅铮哑口无言,起身拉开窗帘,抬手挡住突然照进来的阳光,闭了眼睛发问:“啧,她为什么突然来中国?”

      宁为钰沉默一晌,回答带着哀怨:“这我哪里知道。女人的思想太难揣摩了。她可能刚来了初潮,少女欲望无处释放;也可能是得了绝症,想在临走前跟你发生一场歪脖子树下的邂逅。但这都不是重点,阿铮,你是个男人,或许现在还不完全是,但你得对姑娘们温柔一些,她漂洋过海来看你,这不容易。”

      傅铮沉默一瞬,就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庄明德对你爹有恩,而你爹去了,这恩就得你来还,你不能让恩人的孙女受一点委屈,你得让她感受到来自祖国人民的热情,打开你右边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别害怕,接受它,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

      傅铮未等宁为钰说完便径自切断了电话,低头看向抽屉里不知何时放置的杜蕾斯,面部肌肉收紧,目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叶五等在楼下的客厅无所事事,直至第三杯茶下肚,脆弱的膀胱终于开始遭起了罪,尊臀左右摇晃,映衬着脸上一双含泪的眼,惴惴不安得厉害。

      傅铮从房间里出来,目光扫过客厅,看见的便是她这样一幅模样。

      叶姝背对着来人下棋,低头思考,浑然不觉,伸手在棋盘落下一子,很是心无旁骛:“我觉得你们今天其实应该先离开,等下周新嫂子回家,你们再一起过来吃饭,我亲自下毒。说到底,一见钟情这事太难了,小说毕竟是艺术,现实却只能建立在科学之上。我这个小侄子虽有几分美貌,但看人爱吊三分白眼,应该不会是个搞艺术的,长大了或许能搞一搞艺术家,可他现在年纪毕竟还小,生殖系统是否发育完全尚未可知,哪里能柔情似水,回应一个姑娘的古井春心呢。叶五,我这是为了你好,作为能在宰猪厂呼风唤雨的女英雄,我觉得你不该被男女感情耽误在这里。”

      叶五脸上发烫,她看向叶姝身后的傅铮,目光涣散,一时喉咙干哑,竟忘了回嘴过去。
      她尿意十足的屁股此时安静得出奇,叶姝的声音像是从她的左边耳朵进来,没一会儿,便又从右边耳朵轻轻飘了出去,只带动她脑子里的水塘叮当作响。
      周遭视线变得暗淡,一整个世界都好似只剩下傅铮那张白净冷漠的脸。

      女人到底是热衷爱情的生物,她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见太过惊艳的人,特别是在她的排卵期。譬如叶五,付出两分真心,得到八分假意,经年回顾,只剩些许不幸。

      叶姝感受到叶五突如其来的沉默,心中大为疑惑,难得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等看见身后站着的傅铮,面色立即一紧,片刻诧异之后不禁捂住了胸口,顺势往沙发上倒下,做作得坦然,双眉紧皱,开始气喘吁吁:“小、小侄儿,晴晴可能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姑姑我从小患有心脏病。”

      傅铮站在她身后,目光深沉,没有多少说话的兴致。
      他的个子太高,从此刻的角度看去,叶姝的领子已经不动声色地散开了一个口,那些乌黑的发丝未干透,一缕一缕贴合在白得脆弱的皮肤上;她握住黑色棋子的手指晶莹剔透,泛着一点化不开的粉红,丰润的胸脯跟随呼吸上下起伏,像极了那天午后宁家老宅里,低头咳嗽的多情。

      傅铮背后隐隐有汗,他偏头将视线移开,迈开步子,低着脑袋往外面走。
      他将自己整个左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微微伸出指头便能触及到里面杜蕾斯的盒体,那感觉让他身上肌肉僵硬、汗毛乍竖,手掌恍惚间渗出的汗,黏在皮肤与衣物之间,更是让人感到恶心。

      叶姝见状站起身来,她伸手拉住傅铮的衣袖,眼中泛起盈盈期许,低声问他:“你要出去?带我一起吧。”
      她知道,没有了少女春心的叶五有如泼妇,如果傅铮不在,她不应该单独和她们待在这里。

      傅铮措手不及,左手下意识甩开。

      叶姝被他推得退后半步,听见脚下的声响,不禁低下了头,等看向地面上那盒从傅铮口袋里漏出来的避孕套,眼睛忽然睁大,视线往人身上略略一挑,接下来的撒娇生生蜷缩在了嗓子眼里,一时忐忑,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傅铮沉默地站在原地,周身肌肉缩紧,左手握成拳头,耳尖泛着细微的红,脑中嗡嗡作响,像是一只受到了侵犯的狮子。

      狮子生就一张高贵冷漠的脸,却处在了一个谈性色变的年纪。
      他可以关起房门,用被十三个和尚开过光的耳机听女人浪荡的呻/吟;也可以死磕生物书,用最坦荡的目光研究女人尚与男人不同的器官,可他不了解女人,他永远不了解她们。

      傅铮不知道,诸如叶姝这样的女性生物,是不是也会像男人一样,从早起床上湿透的内裤想到夜晚许多荒诞稀碎的幻想,看见地上那一盒避孕套便犹如看见了对方没有遮掩的身体;而那一盒避孕套的意义,除去作/爱,除去欢愉,是不是也有迷惘,也有嘶吼,也有那些青春年少懵懂的爱恋,也有仲夏午后一个关于情/欲醒不来的梦。

      傅铮冷汗四溢,在这样的时刻,他的无助来得格外沉重。
      他没有办法再去看叶姝,她身上散发的人工香精在此时尤为清晰,让人头晕脑胀,他于是深吸一口气,只能收回目光,转身逃一般地离开。

      宁为钰一路没能同傅铮说上话。
      他满心疑惑,很是复杂。他不知道他私自放在傅铮房间的那盒避孕套到底去了哪里——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小侄儿,是不是也有了花前月下的时刻,同漂亮的姑娘深入浅出,看星星,看月亮,从女上男下,聊到女下男上的人生哲学。

      庄梦月站在大厅的玻璃窗下,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的情绪。
      她看上去比过去长大了许多,这些年苦练的中文流利顺畅,说话间,连气质也难得带上了内敛。

      她的长相与真正漂亮的姑娘、譬如叶姝相比,难免会显得普通。
      她或许也认知了自己五官的寡淡,从小便懂得从旁突破,穿着打扮时尚清新,小麦色的皮肤光滑细腻,眼神闪闪发光,健康,活跃,像冬日阳光,温暖热烈,也充满朝气。

      她身边的堂妹庄晓蝶是庄家多年前认回的姑娘。

      庄晓蝶的皮肤相比庄梦月要苍白许多,这姑娘眼睛大抵不好,见人总爱眨上两三下,望向傅铮时,更隐约含有泪光,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的身材似乎很瘦弱,像是丁点阳光也沾染不得,往男人身旁一站,低头搅动手指,便显得脆弱非常,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宁为钰过去在道观见过不少这样的姑娘,她们大多身患疑难杂症,或是为情所困,年少脱发,未婚早育,滚滚红尘,求而不得,心灰意冷之下便只能依靠烧香拜佛寻求内心片刻的宁静。

      宁为钰对待姑娘一向很严肃,于是他低下头,忍不住问身旁的庄梦月:“庄家小妹妹,你这个堂妹是不是得了绝症?或是思想出过问题?”

      庄晓蝶跟在两人身后,听见宁为钰的问话,脚步一停,沉默半晌,突然“唔”的一声哭了出来。

      庄梦月见状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气得脸颊发红:“你这个老道士怎么喜欢胡说八道,我堂妹只是身体不好,在你们中文里,这叫弱柳扶风。

      宁为钰点头答是,故作恍然大悟道:“庄家小妹妹,你说的真对。”
      语气诚恳,仿佛真的是表扬。

      弱柳扶风在男人的感官里毕竟太过于美好。

      叶姝就很懂得弱柳扶风的意义,她惯于将自己当做那娇柔摆动的柳枝,躲在天上,隐隐约约里,藏着的,是女人的羞,是女人的娇俏,好似风一吹便散了,勾的,是你心底不为人知的那一点儿痒;而庄晓蝶的枝儿是湖里的草,凉而淡薄,你看不清她眼底的那一潭水,你怜惜她,你也疑惑她。

      傅铮与宁为钰将庄晓蝶送去宾馆,转身带上犹不死心的庄梦月去了兰海苑的家。

      夜色已至,屋子里没有开灯。

      庄梦月和宁为钰冲进厨房,像两个饿了许久的孩子,互相推搡打闹,声音大得可以掀开整个屋顶。

      后院的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傅铮迈步过去,靠在门框边上,闭眼感受夜的凉爽,难得舒服得叹了口气。

      等重新睁开眼,转身准备将后门关上,目光往远处一扫,却不经意发现了那头树上一个隐约的人影,慢步走过去,站在树下,抬头便看见了上面靠着树干睡着的叶姝。

      叶姝的睡眠习惯一向很好,偶尔有美梦。
      她的手脚与腰此刻被麻绳捆绑住,胸前的两团因此显得格外高耸,领口拉扯得很大,或许是觉得有些冷,眉头微微皱起,往一边歪去的脖子白嫩而细,约莫露出皮肤下面两条抓痕。

      傅铮站在原地面带茫然,他想起宁为钰早时同他提过的那个歪脖子树下的邂逅,一时思绪万千,竟是立在夜风里头出了神,直到那边屋里传来宁为钰响亮的大笑,他才又骤然回过神来,踩着楼梯往树上走去。

      叶姝或许睡得有些沉,没有被那脚步声惊醒。

      傅铮于是蹲下/身,在她身旁目光低垂,犹豫许久,只能脱下自己的外套遮盖住眼前春光乍泄的身体。
      他的动作不太纯熟,带了些局促,倾身向前,伸手解开捆绳的动作缓慢而克制,闻见叶姝身上似有若无的味道,更是十分不耐地偏了偏头,直到抬头发现面前一双茫然、仍带睡意的眼,手上的动作才终于整个停顿下来。

      傅铮被叶姝涣散的目光盯得心烦意乱,鼻腔里像是有一些不可遏止的痒,晚风徐来,将原本隐约的味道吹得越发缭乱,飘在空气里,肆无忌惮。
      他收回右手,皱着眉头不说话,立直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轻咳一声,也不知何时,耳朵根儿上竟悄无声息地红了一个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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