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七里马

18、chapter 18

　　吃了一整天，蛋糕还是没有吃完，林一一把它放入冰箱里。
　　林飒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回到客厅时，他已经坐在沙发上。
　　林一一说：“生日快乐。”
　　“你不用跟我说。”他低着头，指腹划过手机背面，“打算什么时候跟林靖双宿双飞？”
　　“我没这种打算。”
　　林一一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是吗？”林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她，“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来往？”
　　“不是你让我接近他么？”
　　“但我让你心软了么？”
　　林飒像是要看透她，骤然放松，抚摸她的一缕长发：“一一，你要知道，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林飒笑，手掌穿过发，抚摸她的脸蛋：“要是林靖知道你干过的那些事，你说他还会不会爱你？爱这样一个真实的你？”
　　他语气中有蔑视，林一一抬起眼。
　　林飒的目光像是无星无月、最深的夜空，隐藏着的是某种冰冷。
　　他凑过来吻住林一一，分开后低声：“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林一一曾经想过，要是时间能够倒转过来多好。
　　她第一个遇见的是林靖，而非林飒。

　　十年前。
　　十年前的雪夜。
　　她过十六岁生日，从舅舅家里逃出来，凌晨两点，背着书包，穿着棉袄，在大马路上游荡着。远远处看见一个脏兮兮的男乞丐站在街边，用奇怪地眼神盯她，突然开始追她。
　　她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跑。
　　直到她在红灯时横穿马路，一辆红色兰博基尼窜了出来，紧急刹车才没撞上她。
　　没等车主破口大骂，她倒被吓傻得坐在斑马线上开始哭。
　　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追她了，可是她很害怕，害怕被强丨奸，害怕被拐卖，害怕饿死，害怕也变成一个乞丐……

　　那时候男人走下车，皱眉盯着她哭了五分钟。
　　她意识到她还阻挡着人家，爬起来，一抽一噎地走到路边抱着电线杆。

　　他回到车上开走。
　　过了几分钟，开了回来：“有住的地方吗？”
　　她摇摇头。
　　他掏出一千块钱：“拿着。”

　　林一一这才抬起眼看他。
　　不是男人，是一个年轻的男生，简直就像高中生。可语调低沉，漆黑短发、利落的眼神、黑色风衣，还有一副十分不耐烦的神情。
　　她接过钱。

　　“你要是放心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宾馆。不放心的话，自己打辆出租车，再害怕的话，用我的手机报警也行，让警察叔叔来接你。”
　　她不知道怎么做，只是愣愣看着他。
　　他扬了扬下巴：“上车。”

　　她鬼使神差地坐了上车，开了几分钟后才突然意识到。
　　要是这个人只是假装好人怎么办，是个变态怎么办？他把自己锁起来怎么办？把自己卖掉怎么办？她惶恐不安地看着他，直到他开到了一个小宾馆旁，“这家宾馆不用身份证。”

　　语调竟是柔和不少。
　　她一时间为自己所有猜测羞赧不已，呐呐地点头，声音微若蚊声：“谢谢。”

　　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尹依。”她顿了顿，“你呢？”
　　“林飒。英姿飒爽的飒。”
　　——林飒。
　　她点头，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她没怎么坐过车，连开车门都不会。
　　最后他倾前给她按了下，她才能够打开，他身上有种很淡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她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紧张，再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等她走进宾馆，他驱车离开。
　　林一一用他给的一千元在宾馆里支撑了三天。
　　之后，她去找了表哥汪润清。舅妈和表妹格外讨厌她，只有表哥汪润清对她还算不错。
　　汪润清跟吴洁当时在月色KTV里，一个当领班一个当服务员，两个人还算恩爱。
　　表哥把她留在KTV里，上班兼吃住，一个月两千块钱。

　　碰见林飒是打工两个月后，初冬变为深冬，街道上所有的树枝都已光秃，落叶被珍藏，雪白的天空和大地交衬，每个人都因着快要度过新的一年而变得雀跃起来。
　　她去大号包厢送酒水。
　　一进去就看见有个男生斜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盯着前方。
　　熟悉的一身黑，只不过由黑色风衣改为黑色开领衬衫，利落的黑发，黑眼睛，架着大长腿，屏幕光线在他脸上游荡，他面无表情，像幅沉寂千年任人打量的画。
　　旁边是两个唱嗨了的姑娘，一对情侣正在接吻，男生在玩手机，还有个小姑娘窝在沙发里面睡。

　　凌晨一点。都市斑斓。夜色糜丽。
　　少年如一幅画，陈列在暗色的包厢里，任人观赏任人打量，任人被这股肆意吸引住目光。
　　林一一倾前把酒放上，他打开，倒了一杯喝。
　　全程没有注意她，没有认出她。

　　退出，林一一把托盘放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看自己的大浓妆。
　　她满十六岁，也有身份证，但看起来还是太小，吴洁帮她画浓烟成熟的妆，让她显得不那么幼稚。
　　用纸巾擦开口红，再去洗把脸。
　　可惜妆容没那么容易洗干净，残留不少。
　　林一一对着镜子中花脸的自己鼓起嘴巴吐一口气，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她灰心丧气地走出来，看见有个西装胖子挡在吴洁前面，正在跟她说话。
　　吴洁抱着胳膊，瞥见林一一，让胖子离开后走来。

　　“怎么妆花了？”她问。
　　“太艳了，想洗掉。”
　　“用我的卸妆水，不要直接用水洗。来，我带你。”
　　吴洁那时候对她不算坏，是她的表嫂，还送过很多旧衣服和旧化妆品给她。

　　凌晨五点多，林飒和他的朋友们离开KTV，林一一当时站在门口眼望着他们出去，忍不住跑着跟了出去，在林飒打开后车门时，她站定轻轻叫了一声：“喂！”
　　林飒转头。皮肤质感通透，五官如初雪般俊美。
　　林一一递出千元现金。
　　不管怎么样，有借得有还。
　　林飒把捞着的喝醉的朋友扔进车后座，带上车门，上前两步，接过钱。
　　“还给你。”她说。
　　林飒抬起头看她一眼，轻笑一般，“你在这家KTV上班？”
　　“是。”
　　“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八点，偶尔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
　　“明晚我来找你。”
　　林一一愣了下。
　　“以后别画浓妆，不适合你。”他评判，走到车前坐下，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蓝黑色宝马在月光下绝尘而去。
　　他竟然记得她。

　　他拥有着神秘的、未解的、忧郁的气息。
　　爱穿黑色，黑色风衣、黑色毛衣、黑色皮手套，钟爱那辆红色兰博基尼，喜欢喝马提尼，说话时望着人时嘴角仿佛有笑，眼底却有阴影和冰冷。
　　她本可以早点发现。

　　林一一醒了过来。四周是黑寂寂的，什么都没有，连点时钟的滴答声都没有。
　　失眠。
　　她盯着沉沉的黑夜。

　　直至早晨七点，蒋歌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一一，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把林飒的两节挪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