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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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河没有直接回学校，他和阎川分道扬镳先回了趟家里，重新打包了一套床上用品。那张没擦过也没晒过的草席，他一点也不想再躺上去一次。
阎川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当晚，两人约在一家书咖见面。
这间书咖在西区艺术学院，设计者是东大五年前的一名优秀毕业生，开业两年来已然成了东大著名的网红打卡店。
店里除了咖啡饮品下午茶，还提供创意西餐。他们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服务员上前点单。
“想吃什么？”阎川翻开制作精美的菜单问道。
李星河从包里取出笔记本，随口道：“你帮我点。”
阎川也没有异议，他对李星河的口味很了解，翻看着浏览起来。李星河先将耳机插到笔记本，然后接上U盘。
他坐在里面，背后就是一大片芭蕉丛，水流沿着墙面跌落，汇聚到底下的人工沟渠。服务员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电脑屏幕，李星河还是调整了下笔记本位置，视频其实没有声音，他也带上耳机才开始看监控视频。
拉了几次进度条，终于找到自己和陆延走进小区的画面。那个小区本就破旧，只有大门口有个监控。他又把进度条往后拉了拉，当看到他和程凌肃一起离开小区大门，不由咬住了下唇。
他又倒退十五分钟，找到程凌肃独自进来的画面。警察一定会调查那段时间内所有出入小区的人，尤其是他和程凌肃这种没住在里面的。为什么警察只找了他却没有找程凌肃？
鼠标在两处时间点来回拉动，最后暂停在他和程凌肃越过小区大门的画面。
“你要这个视频做什么？”阎川已经点好了单，凑进来一起看向屏幕，“你一个人去这里做什么？”
“你说什么？”李星河的瞳孔微微收缩。
阎川无奈笑道：“我说你一个人来这种小区做什么？”
李星河当然有听见阎川刚才问的话，正是因为听清了才惊讶地再问了一遍。他看着画面里的两道身影，缓缓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放在鼠标上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阎川惊愕地问：“小星，你在发抖……”
李星河猛地捏紧了手指停住颤抖。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嘴巴开阖了两次，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
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视频中的程凌肃，难道程凌肃是不存在的。不对……他一定是存在的，李星河立即想到了认知差。
人的思维会欺骗眼睛。
当其他人在现实里“看”不到程凌肃，脑中没有“程凌肃”这个存在的概念，就算他看到拍下程凌肃身影的视频，也无法看出里面还有个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程凌肃不怕摄影机，不是他隐身了，而是他的存在，就像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主宰自然万物的力量。人类的各种宗教里，有很多相似的概念，上帝，道，或者命运。冥冥之中，人总能感到身受无形规则的摆弄。但是程凌肃却更加恐怖，因为人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除非他想要让人感知。
他如此鄙薄人类的“语言”机制，认为这是一种充满缺陷的进化补救，可知“程凌肃”这种生物，或者说他所在的文明，没有语言这种媒介……
怎么会没有语言？文明的根基不就是语言？没有语言，族群如何交流信息传递知识？
李星河越想越凌乱，脸上几乎没了血色。缠上他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存在？
一双温暖的手抱着他的脸颊转过来，李星河对上阎川黑沉的眼眸。
“小星，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星河的嘴唇嗫喏着，想到程凌肃压制性的未知力量，心中的绝望反而使他眼里的恐惧和迷茫渐渐褪去。
他握住阎川的手腕推开他，发现已经上菜了，于是避开对方深邃的目光，垂着眼帘收起电脑轻声道：“我们边吃边说。”
咀嚼的空档正好让他缓冲下怎么圆过去，阎川对他太了解了。话说得糙一点，李星河就是撅个腚，对方也猜得出他要拉的什么屎。
李星河快速地抬了下眼，阎川正眉眼温和地凝视着他，他心里一突下意识低头拿起刀叉，戳了戳盘里的一只用食材雕成的猫头鹰。
“还挺逼真。”李星河笑道。
阎川点了两份西冷牛排和一些小食，他将李星河盘里的猫头鹰叉走，幽幽道：“你别想糊弄我。”
说着“咔嚓”一口咬断猫头鹰的脑袋，笑道：“这是胡萝卜雕成的。”
如果这是漫画，李星河此时脑门上已经滑下一大滴汗。他很讨厌胡萝卜，是那种看到都嫌眼睛疼的讨厌，竟然没有发现这只猫头鹰是由胡萝卜做成的。
“唔，你还记得那天在小楼台借我衣服的那个服务员吗？”
阎川只是“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示意李星河继续。李星河手里也跟着动作，把昨天傍晚的事再重复一遍。讲到陆延加了他微信的时候，阎川忽然轻笑一声。李星河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降了一个度，声音便停了下来。
阎川正好切下一刀，三分熟的牛排切割面渗出葡萄酒色泽般的血迹。
“继续啊。”阎川将一块大小适中的牛肉放进嘴里。李星河抿了抿唇，莫名一阵心虚。
“……然后他请我吃晚饭，还请我上去看画。我没想到他让我看的，竟然是章复文砸在我面前的样子……就很生气，然后就走了。”
越说到后面，阎川手上切牛排的动作越发优雅，李星河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声。
“他辞职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拿到你的微信，顺便让你去他家。”阎川停下切割，手里的刀叉寒光阵阵，“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人，让你去他屋里，你就这么进去了。觉得自己打架厉害，所以胆子也变大了？以前吃的亏都不记得了？”
李星河埋着脑袋，干巴巴地嚼着牛肉。头顶一戳翘起的头发，被暖黄的灯光晕染得像是小动物的胎毛。
阎川轻叹一声，放下餐具摸摸他脑袋，说：“也怪我。那个服务员到卫生间给你送衣服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我还以为自己多心了。当时应该让他给我们去附近的商场直接买一件上衣，这样就不用还了。”
李星河摇摇头，当时他急着换衣服，根本没想到让人去买一件。而且新买的衣服如果不过一遍水他是不会穿的。这事跟阎川根本就没关系。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借这件上衣，就不会去陆延家，也不会撞见程凌肃，就更不会有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惜后悔这些除了让自己更难受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他继续道：“我离开后陆延就死了。警察怀疑我，可能因为我是陆延死前最后接触的人。我就想看看监控视频确定一下。”
阎川：“就这些？”
李星河吞下嘴里的牛肉，说：“他死得很奇怪，多个器官衰竭，体内多处骨折，但是没有任何外伤。”
阎川挑眉：“没有外伤？一点淤青也没有？”
李星河：“警察是这个意思，你说凶手怎么办到的？”
阎川忽然盯着李星河，笑道：“小星，你在转移话题。”
李星河瞪大眼睛：“有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跟不打自招有啥区别，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
“哼，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星河放下刀叉，故意生气道：“你不也有事瞒着我？暑假为什么放我鸽子？”
阎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星河简直想捂脸，为什么他一对上阎川智商就下降？！这话问得，跟恼羞成怒似的，瞒不过就翻旧账，也太低级了……
“好吧，”李星河觉得其实也还好，还可以继续补救，于是装作投降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恶心你。”说着他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阎川果然紧张道：“陆延做了什么？”
李星河：“他把我扔在卫生间的那件染了血迹的衣服捡回家。加上那副油画，警察觉得我跟他可能起了冲突，所以才怀疑我吧……”
完美，李星河看着程凌肃担心的眼神，觉得总算糊弄过去了。
但是阎川到底是阎川，还是敏锐地捉住问题的核心，李星河其实没有回答最开始的问题——
“小星，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为什么一个单调的监控视频，会让李星河失态到双手颤抖冒汗，惊恐到脸上血色全失。
李星河捏着手里的刀叉，陷入沉默。长长的眼睫在他脸上打下凝重的阴影，遮住他从来明亮又平和的眼睛。
这段时间李星河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阎川感觉得到，李星河心里藏了事。
“不能说吗？”阎川低头看他，柔声地问。
李星河忽然眼眶发胀。他心里慌了一下。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阎川面前哭。
他心里压着一条人命，他知道这个人真正的死因，而他不得不与凶手朝夕相处。对方神秘莫测，力量强大到超出李星河认知。他甚至不敢让家人和挚友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不得不隐瞒阎川，让李星河感到愧疚。他瞒不过去，只能让对方担心，李星河更加难受了。
“阎川……”他深吸口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肯定会有自己的秘密。”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阎川一愣，然后轻声笑道：“对……你说的对……”
他不也有事情瞒着李星河。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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