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93、第十六章 《祈祷落幕时》（五）

　　楼梯间空荡荡，只听得到楼下传来的不太清晰的声响，若有若无，安静得不像是在北高。
　　站在办公楼层的女生低着头，手指揪着校服衣角，在那一块被墨水浸染的地方来回搓着，像是想把它搓下来似的。
　　许久，她缓缓开口了，只说了两个字“骗子”，就转身往楼下跑去。
　　楼上两人还站在那里没有动，林野不确定的问身边的人：“我没听错吧？她说我骗她？”
　　“她不一定是指你。”余阳臣淡淡道，“夏生怎么说的。”
　　刚才夏生那通电话，就是告诉林野刁兰馨的书包在公园的保卫室找到了，是被清早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送过去的，说是在公园的河边上捡到的。
　　“里面塞了一件校服外套，一个钱包和两个手机，一个是刁兰馨的，另一个是涂薇薇的。”林野说道。
　　“有人失足落水之前会把书包扔到岸上吗？”余阳臣边说着边往楼梯下走，“现在涂薇薇清不清白可说不准了，她今天的课是别想上了。走了，先问清楚再说。”
　　去了楼下的教室，正好赶上一班上他们班主任的课，一问才知道涂薇薇并没有回教室，他们只好先离开教室，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最终只能坐在教学楼门口的楼梯上无所适从。
　　“接下来怎么办？”林野问道。
　　“不知道。”余阳臣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烟和打火机都被林野收走了，便冲他伸手说道：“烟。”
　　林野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在他掌心划了两下，说道：“今天你抽过了，不给了。”
　　余阳臣一下把他的手打开，蹙眉道：“那是我的东西，你不是保管吗？”
　　“是啊，我说你想抽的时候找我要，没说我一定给啊。”林野笑眯眯地说道，言语中透露出十足的底气，听得余阳臣只想打人。
　　两人就这么在楼梯上坐着，期间有个学生进教学楼，好奇地盯着他俩看了好一会儿，才拐进了教室。
　　在这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况且上班期间公然渎职也不合适，余阳臣正想说先回去，扭脸就看到林野正看着他，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
　　“干什么？”余阳臣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略微嫌弃道，“笑得这么恶心。”
　　林野一把抓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特别认真地问道：“前辈，亲一个吗？”
　　“……”余阳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这是学校啊，你还有没有脑子。”
　　“其实，我一直有个中二时期的梦想。”林野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转了个身正对着余阳臣，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捏住他的手掌，一边描摹着他的掌纹一边说出了下半句话：“那就是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谈恋爱。”
　　沉默持续了好久，余阳臣才抬手搭上了林野的额头，问道：“你没病吧？”
　　没想到林野这会儿已经直接不要脸了，两手牵制住余阳臣的双臂，劈头盖脸的就问：“亲不亲？”
　　那架势，根本不像是在询问别人的意见，而是在下最后通牒。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余阳臣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林野就已经凑过去咬住了他的嘴唇，用着有些尖锐的虎牙轻轻在他下唇划来划去。
　　要是这里不是学校，估计余阳臣还能陪他闹一会儿，但这里可是学校！楼上一群青春年少的祖国花朵正在上课，他们怎么能在这里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正义感突增的余阳臣一把就把林野推开，并且迅速站了起来，还不忘抬腿踢他一脚，起身后就抹着嘴角骂道：“你这个精虫上脑的白痴！”
　　被拒绝的林野显然不太高兴，撇了撇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见校园里传来一阵类似于提示音的声音，直到扩音器里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林野才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声是广播开始的提示音。
　　不过这个点，怎么会有广播？
　　还没等林野想明白，广播里就传开了一个略带电流的女声：“同学们好，今天的广播内容会比较特殊，同时，这也会是我的最后一次广播。”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皆是变了脸色，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朝后方的科技楼快步走去。
　　广播中的内容还在继续。
　　“我们所在的地方——北城高中，怎么说也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校，却变得越来越黑暗。它就像一个泥沼，而你们，身在泥沼中，就甘心做那满身是泥的人，你们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在这里浪费资源，你们目中无人，你们狂妄自大，你们以为自己是天，你们以为所有的规章都是虚妄、所有的弱小都该被欺凌。但我告诉你们吧，你们的所做所为，根本不能证明你们有多么强大，只能证明你们有多么胆小，你们是懦夫！是这个社会的寄生虫！”
　　这段广播内容一发出，全校都炸了锅，老师们也都无心上课，迅速找到了各班班主任维持班级秩序，混乱持续了一阵，学校里才想起让相关老师去广播站查看情况。
　　课上到一半被终止，学生们自然是乐不可支，再加上这段意味不明的广播内容，他们就更是兴奋了，完全无视了班主任的大喊大叫，激烈地讨论着广播内容。其中，气氛最热烈的还属高二理科一班。
　　“喂，那个是涂薇薇的声音吧？搞什么啊这人。”
　　“牛逼啊，没想到平时这么怂，居然敢公然跟学校叫板！”
　　“你是傻逼吗？没听出来那是骂咱们呢，我说这女的有病吧。”
　　整班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班主任在上面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能盖过这帮学生的声音，他正焦头烂额时，看到门口级部主任正跟他招手，他喊了一句“大家安静！”走到门口，就听见主任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班涂薇薇？”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班主任急得直冒汗，“这样，主任你帮我看一下我班的学生，我去广播室看看。”说着就迈着有些搞笑的步子往楼下跑去。
　　接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主任是一个头两个大，冲着班里吼了一句：“自习！都安静！安静！那几个男生给我坐下！”他这一声后，班里突然安静下来，不过不是因为他的气势，而是因为广播里又开始讲话了。
　　“你们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影响，你们觉得，撕别人作业本、打翻墨水、剪破校服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你们毫无意义的人生中的一点消遣，可你们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危害，你们只享受欺凌带来的快感，你们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你们跟畜生没什么两样。但你们记住，不是北高把你们变成这样，而是你们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来到了北高；北高不是培养败类的地方，是你们的聚集，才让它变成了这样。”
　　“你们不是觉得我杀了刁兰馨吗？好啊，如果看着她落水而没去救她是犯法的话，我确实是杀了她。那么今天，北高所有人，所有听到这些话的人，你们都会因为你们的恶毒、你们的冷漠，而变成杀死我的凶手！”
　　广播到处结束，教室的扩音器内不再穿出电流声，说明连接已经被切断了。
　　教室内安静了一瞬，又混乱了起来，像是苍蝇一样吵得人心烦。沈阵看了一眼还趴在课桌上的同桌，知道他早就被吵醒了，就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低头在他耳边问：“铭禹，去我宿舍睡吗？这里太吵了。”
　　男生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两人刚站起来，恰巧听见旁边一男同学说道：“涂薇薇这个表子，有本事她就死啊，广播室楼上就是天台，有种她就跳下去！吓人的话谁不会说？平时怂的跟个鸡似的，还觉得自己受多大委屈了？畜生？我看她才是畜生！”
　　还没等迷迷糊糊的霍铭禹彻底清醒过来，他就看到身边的男生一拳就把刚才说话的人揍倒在课桌上，并且揪住那人的衣领又把人提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你这么想死，你怎么不跳下去？”
　　刚才还趾高气昂骂人的男生这会儿被沈阵打得都找不着北了，晕晕乎乎地赶紧道歉：“阵、阵哥，对不起，放了我吧，我不敢了，我不知道涂薇薇是你的罩的。”
　　“我罩个屁！”沈阵一拳砸过去，拳头贴着他的脸边落在桌面上，吓得那男生直接叫了出来。
　　“你——还有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沈阵突然提高了声音，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连讲台上的主任都被他吓得一哆嗦，眼镜都被抖掉了半边。
　　“再他妈让我听见一句有关涂薇薇的话，我让你们进医院！”
　　撂下这句话，沈阵就拉着他的好同桌出了教室。

　　当广播开始响起第二段话时，林野和余阳臣就已经跟着学校老师找到了广播室，半路碰上了还没离开的白兰亭，三个人就一起跟过来了。
　　广播室的门被锁住了，贴着门缝能听到里面涂薇薇的说话声，他们敲了半天门也没把门敲开。
　　据广播室的老师说，涂薇薇是广播站的广播员之一，由于广播站只有几个学生在经营，其他几名还都不太上心，所以钥匙平时都是涂薇薇保管，而且也只有她那一把。
　　在听到涂薇薇的最后一句话时，林野忍不住又继续疯狂砸门，边砸边说道：“涂薇薇，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门内没有声音，林野怕她真的寻短见，继续急切地说道：“你别想不开，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啊，怎么能因为这点事想不开？你想想你奶奶，她那么大年纪了，你不在了她怎么办？涂薇薇，你把门打开。”
　　任凭林野怎么说，门后就是无人应答，余阳臣阻止了林野继续说下去，一边把手伸进他口袋里，一边说道：“行了，直接撬锁吧。”说着他就已经拿出了林野的钱包，并且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还没等林野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见余阳臣把卡往门缝里插，从上往下一滑就给打开了。
　　林野：“……”
　　作为警察，如此熟练地掌握开/锁/技/巧真的没问题吗？
　　只是，还不等林野佩服他前辈两句，门后的景象却让他傻了眼——屋内根本没人。
　　“怎么回事？人呢？”林野惊道，走进去查看，但这个小房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在这时，广播站老师小声说了一句：“其实这有两个门，那后面还有一个，不过没法从外面进来。”
　　顺着他指的方向，他们看到了墙上的一条门缝，而门几乎与墙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涂薇薇应该就是从那里离开了。
　　林野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对着空气喊了半天的行为特别傻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把这一屋子的机器给感化呢。
　　撬门进来还没找到人，余阳臣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的对林野说道：“你可真牛逼，你自己学校你不知道广播室有个后门？”
　　“不是，”林野心说跟我什么关系，无辜道，“我在这上学的时候还没这广播室呢。”
　　跟在后面的白兰亭实在忍不住了，催促道：“行了你俩都挺牛逼的，什么时候了还吵架，赶紧去找人啊。老师，这门通哪的？”
　　“哦，那个，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