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81、第十五章 《奥菲莉亚》（二）

　　在商场买了鞋，两人就在附近找地方解决午餐。这里是商业街，不管是路边还是商场里都有很多餐饮店，他们也没什么目的，就沿着街一直走，不时抬头看一眼店面的招牌。
　　最后，林野在一家日料店前停下了，说想尝尝这个。余阳臣一向对外国的料理没什么兴趣，他看了一眼日式气息十足的店面，问道：“你还喜欢吃日料？你涉猎可真广泛。”
　　“不是啊，我没吃过，就是觉得店面好看，去试试嘛。”林野边说边拉着余阳臣的手来回晃，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余阳臣有一瞬间地失神；他扭过头去，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店。
　　店里客人还不少，林野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几个空位，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秦哥？”
　　那个直挺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大高个正是秦长安。他这个人，单凭身高，混在人群中就很显眼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林野走过去问道。
　　秦长安面前的桌子上只放了一份菜单，看来他并没有点餐，也不像是准备点餐的模样，准确的说，他完全不像是来吃饭的。
　　看到熟人，秦长安脸上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惜字如金的说道：“夏生在楼上。”
　　“你怎么不跟他一起？”林野又问。
　　“有别人。”
　　“谁啊？”
　　接着秦长安就不说话了，只是用他那双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眼睛看着林野，让林野觉得十分尴尬；尽管共事了这么久，但林野还是觉得自己没能掌握跟秦长安沟通的技巧，他觉得一定是他的方式不对，因为夏生就能很好的理解秦长安的意思。
　　不只是夏生，现在的余阳臣也明白了秦长安的意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秦长安说道：“走，上去看看，是哪一间？”
　　秦长安没立刻起身，像是在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带着两人上了楼。
　　二楼是小包间，每一间都用帘子遮挡着，能容纳四到六个人。秦长安在一间包间前停下，指了指里面，余阳臣就掀开了它旁边的帘子，率先坐了进去。
　　这里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所以能大致地听到旁边包间里的谈话内容。林野坐进去，听到了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一个他很熟悉，是夏生的声音，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这时，服务员端着茶水和餐具进来，把东西一一摆在他们面前，然后把菜单递了过去；余阳臣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对她说道：“谢谢。等会再点，还有人没到。”
　　服务员点点头，退了出去，剩下三个人就专心偷听旁边包间的对话内容。
　　一开始林野还没听明白，后来才渐渐反应过来，夏生是在跟这个陌生的女人相亲。两人聊了将近二十分钟，女生提出要先离开了，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余阳臣接着就掀开帘子，起身出去，站在走廊上；他才站了没十秒钟，一个年轻的姑娘就从旁边的包间走出来了，从他她脸上的表情能够猜到，她对夏生这个相亲对象还是挺满意的。
　　随后，夏生也从包间出来，他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无奈的笑道：“你们啊……真是的，进来一起吃吧。”
　　于是两个人的午饭就变成了四个人的午饭，夏生叫来了服务员加餐，其实他跟那个姑娘刚才并没有吃饭，只是点了些甜品和饮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拘谨，女孩也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让服务员把吃过的甜点撤掉，夏生把菜单给了林野，，让他们两个先点；林野兴致勃勃地翻着菜单。把卖相好看的寿司基本上都点了一份，又要了几份小吃，然后才把菜单给了余阳臣。
　　“你是猪吗？”余阳臣忍不住说道，接过菜单来随便翻了几下。
　　“什么呀，我们不是好多人嘛！”林野愤愤不平地为自己辩解。虽然这些东西他自己一个人确实能吃完，但余阳臣这么说就太伤人心了，何况队长还在这看着呢！
　　“你随便给我点吧，不吃面了。”余阳臣又把沉重的菜单丢回去，他看着菜单上名字极其长的菜名就没什么吃的欲望，反正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那盖饭好嘛？这个怎么样？”林野说着指了指菜单上的图，余阳臣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行，林野就在点菜单上画了勾，把菜单传回给夏生。
　　等待上餐时，余阳臣看着夏生故意问道：“刚才我看那姑娘走的时候挺高兴的，你们聊的怎么样？”
　　“你不都听到了吗，还问。”夏生笑着说道，“下次再这样可要收费了。”
　　还有下次？林野心里奇怪，问他：“队长，你经常相亲吗？”
　　“也不算经常，我有空的时候，我妈就会给我介绍两个。”夏生回道，他喝了口茶又说：“毕竟我都快三十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我妈有些着急我也能理解。”
　　应该不是“有些”着急吧？如果林野没记错，夏生还在警局里接到过他妈妈的电话，应该就是为了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想到这，林野就问道：“相了这么多都没相中吗？没想到队长你要求还挺高的。”后一句是半开玩笑着说出来的，但林野心里却觉得夏生确实有要求高的资本。
　　夏生笑了笑，回道：“其实我没什么要求，就是目前没有谈恋爱、结婚的打算，就算对方有想进一步发展的意思，我没那个心思，也不好耽误人家。我妈一片苦心，我又不能打击她的热情，只好随着她的意思来相亲了。”
　　不知道发什么毛病，林野突然煞有介事地坐端正了，用手做着话筒的模样放在夏生嘴边，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夏队长，我能代表光大女生问您一个问题吗？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夏生很配合地回答他：“我刚才也说了，看对眼就行，样貌啊性格啊都是次要的，我这个人还是比较相信感觉的。”
　　正好这时服务员陆续把点的餐端上来了，可能他们也没见过能一次点这么多种类的客人，有个服务员甚至在上齐餐后拿出手机悄悄地拍了一张桌面的照片。
　　说实话，确实挺壮观的。
　　他们停止了聊天，开始吃饭。
　　一份寿司一般有两个，他把自己点的每一份都尝了一个，然后开始吃小吃；其实林野对食物不怎么挑剔，所以他觉得这些都还挺好吃的。坐在他旁边的余阳臣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他喝了几口茶才皱眉说道：“怎么这么辣。”
　　“嗯？是吗？”林野说着拿过他的勺子来尝了一口，确实有点辣。他起身拿过热水壶，给余阳臣倒上茶水，问道“我刚才没注意，你不吃辣吗？要不要重点一份？”
　　“不用，我不吃了。”余阳臣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又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
　　“那怎么行。”林野不太高兴，心里怪自己没考虑周到。
　　看林野皱着眉的模样，余阳臣叹了口气，妥协道：“好了，我吃还不行吗，你再去给我点一份吧。”
　　“好。”林野一口应下来，去楼下找服务生又点了一份，回去时就看到夏生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怎么了？”林野不解地摸了摸脸，心说他没把饭粒吃到脸上吧。
　　“你们两个……”夏生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野先是呆滞了一下，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心说这么明显吗？他没跟余阳臣在办公室做什么亲密举动啊。
　　像是听见了林野的心声一般，夏生自己解释道：“你们之间的气氛不一样了。”
　　林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好傻傻地点头了。
　　大队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几趟，他突然叹了口气，一副心痛的模样说道：“唉，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跟爸爸坦白，爸爸我很伤心啊。”
　　“啊？”林野一时有些懵，之后才反应过来夏生说的“爸爸”就是指他自己，不禁哑然失笑。余阳臣则是冷笑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屑，要不是秦长安在这，他绝对会把刚才那盘盖饭掀夏生脸上。
　　说起秦长安，林野觉得他真不是一般的安静，他跟余阳臣还不一样，余阳臣不说话只是因为他懒得说，而秦长安就真的是习惯性沉默了；林野见过他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做报告和讲案情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和胃口，秦长安也没怎么吃东西，就直直地坐在那里，半垂着眼睑，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看。注意到他没什么精神，夏生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吃东西？”
　　秦长安没说话，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那我们先回去？”夏生说罢站起身，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对方就率先走了出去，并且站在一边掀着帘子，等夏生出来。
　　看来是早就想离开了啊。夏生心里苦笑，对剩下两人说了声“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便要出去，但他刚到门口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去跟他们说道：“阳臣，小林，你们要幸福啊。”
　　同一天内，连续被两个人祝福要过得幸福，林野觉得，他早些年遇到的不幸，大概就是为了现在遇到这群人而积攒运气吧。

　　出了日料店，秦长安就只顾闷头走路，把夏生甩在了身后，可怜的大队长只好小跑几步才追上他，跟他并排走着，说道：“怎么了？生气了？难道是因为没吃成烤鱼？要不我们现在去吃，反正你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
　　这次出来，本是两个人说好要去吃烤鱼，但他们还没到地方，夏生就被他妈一通电话叫去相亲了；本来夏生是打算拒绝的，但人家女孩子已经在店里等着了，一向“温柔和善、待人亲切”的夏队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跑一趟呢，所以就只好过去了。
　　啰啰嗦嗦说了半天，也没见秦长安说话，夏生觉得有点奇怪，拽了一下他的袖子，问道：“长安，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不舒服吗？”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秦长安却一个也没接，只是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旁边的人，低低地叫了一声：“秋彦。”
　　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夏生微微一愣，但接着就含笑道：“嗯，我在听。”
　　“不要再见她们了。”秦长安垂着脑袋说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过夏生明白他的意思，这知道他口中的“她们”是指谁；夏生依旧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可能不行，我妈希望我去见她们，我不能拂了她的好意。”说完这他顿了一下，接着半开玩笑道：“而且，说不定我真能遇到有感觉的人，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还没等夏生说完，秦长安就突然抓住了他的双臂，低声道：“不行。”
　　夏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便安慰性地把手盖在他手背上，轻声道：“长安，你永远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秦长安松开了手，表情看不出悲喜，他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一米九的大个子也不是白长的，虽然是对方撞了过来，但秦长安还是笔直地站在那，撞过来的人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生一看有人摔倒了，立刻过去把人扶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他没注意，你没事吧？”
　　没想到那个撞过来的女生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抹泪，把手上的灰都蹭到了脸上；夏生一看就愣住了，心说不至于吧，就摔一下应该没这么严重吧？心想归心想，夏生还是给她递过去纸巾，并用罪温和的语气问道：“刚才摔到了吗？”
　　女生还是没停止哭，只是一边哭一边跟他们道歉，接着拿了纸巾就跑开了。
　　“真奇怪，不会撞到头了吧？”夏生嘟囔着，一抬头发现秦长安不见了，往远处一看，他已经走了百来米了，便拔腿追上去。
　　“长安，等等我啊，干嘛走这么着急，不吃烤鱼了？”

　　还在日料店的两人也很快吃完了午饭，去楼下结账时，才知道夏生已经付过钱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下次我们请回去？”林野收起钱包，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不用，他是上司，请你吃顿饭也没什么，就当是员工福利了。”余阳臣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夏生不会在意这些事。夏生不管是请人吃饭还是送人礼物，都没想着让对方有一天能还给他。
　　说起结账这件事，两人出去，一般都是林野结账。虽然余阳臣觉得不论是按工资还是看家境，都应该由他来付比较合适，但林野每次都会很自然地去交钱，余阳臣觉得如果他主动要求的话会显得很刻意，他不想伤林野的自尊，所以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处理钱这一方面的问题。
　　“接下来去哪？”林野问，走了几步，又自顾自说道：“去看电影吧。”
　　余阳臣听了就皱眉道：“走了半天你不累么？怎么这么精神旺盛？”
　　“去嘛，回家也没什么事啊。”林野拉起余阳臣的手，拖长了尾音说道。
　　看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撒娇，那场面还真有点……惊悚。余阳臣懒得跟他争执也不想看他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商场方向走回去。
　　“对了，”林野走着走着突然问道，“你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余阳臣不假思索地答道。
　　“男朋友呢？”
　　余阳臣朝他看了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林野“嘿嘿”的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尖，说道：“这么说，我是你的初恋啦？”
　　大马路上还笑得这么春心荡漾，余阳臣简直想给他脸上来一巴掌，赏了他一个白眼，就甩开他的手快走了几步想甩开他。林野接着就追了上去，又拉住他的手，忍着笑继续往前走。
　　到商场门口时，林野突然又说话了，他轻轻捏了捏余阳臣的手掌心，说道：“如果我是你第一个爱的人，那我希望我也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