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67、第十二章 《沉默的羔羊》（七）

　　孤儿院那边的情况已经有警员了解过了，但林野他们过去时，院长还是跟他们耐心地说了一番，之后二人才自己在孤儿院内外勘察起来。
　　听院长的描述，当日在孤儿院的六名员工确实没什么嫌疑，当时守在孤儿院的警员接到消息就立刻叫起了院长，而院长去召集各个员工时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内，看起来并无作案嫌疑。
　　林野去了孩子们休息的房间，每个床上都贴着名牌，他挨个去找，看到了写着“程木木”的名牌；他在小床上坐下来，掀开印着卡通图案的被子，在墙角看到了揉成一团的睡衣，他又低头去看床底，只有一双拖鞋留在里面。
　　看样子，程木木是换好衣服出去的，这么晚了，她出去做什么呢？
　　这一点林野始终想不明白，他又去了活动区问那些小孩子，想知道昨晚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无奈孩子们只想着玩，并没给他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反而缠住了他，要不是余阳臣过来了，他估计还要再陪孩子们玩一会儿。
　　看余阳臣过来，林野以为这是准备走了，起身略带苦笑道：“这案子从都到位都透着股古怪劲儿，看来咱俩又白跑一趟”
　　没想到余阳臣指了指自己身后，道：“你过来这边看看。”
　　林野跟着他过去，路过孩子的房间再往里走，到头了还有条过道，这道林野之前倒是没发觉，他走进去，看到一面是墙，一面是窗，尽头有扇门，虚掩着，余阳臣说那是杂物间，他想让林野看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排窗。
　　窗外没有防盗的铁栅栏，窗台又不高，大人小孩都可以翻进来，而这地方离前门又远，要是真发生点什么，听不见也是正常。
　　“你觉得孩子们是从这出去的？”林野走过去便开着窗边问道。
　　“不全都是，”余阳臣说道，“上次那孩子丢的时候，陈义看到孩子是从沙地方向离开的，我觉得这一点他应该没说谎。我只是觉得，这次她可能是从这里出去的，毕竟前门有同事守着。”
　　略微思索了一下，林野又问：“你觉得木木是自己从这里出去的吗？”
　　“你不也这么认为吗？”余阳臣走过去跟他并排站着，趴在窗框上，摸了摸口袋又把手抬了起来，搓着自己的拇指盖看着前方的林子。
　　林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这地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建？”
　　“院长说原来是通的，后来孩子多了，房间太小，就把原来的杂物间往墙角挪了下，把房间扩大了，所以这块就成了死胡同。”
　　他俩在这吹了会凉风，正要走，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叫声；林野趴在窗台上，探出身子往外看，在拐角处看到了半边笼子，他双手一撑直接翻了出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浪蹄子”，脚下一绊差点脸朝下摔地上，他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拐角处走过去。
　　贴着墙有一排笼子，关着些小猫小狗小兔子，窗台上还摆着一排鱼缸，养着金鱼和乌龟。
　　正巧院长从屋内经过窗边，林野叫住他，问道：“这是孤儿院养的？”
　　院长停下来，回道：“是孩子们养的。”
　　“这个呢？里面原来是什么？”林野指着一个空笼子问道。
　　院长探头看了看，表情变得有些伤感，说道：“这是木木养的猫，兴许是有灵性吧，木木失踪后它也自己咬开笼子跑了。”
　　“灵性？”林野有点想笑，但觉得不太合适，就抿了抿嘴把笑意压下去，低头再去看时，注意到每个笼子上都这些孩子的名字，他还看到了写着“毛毛”的名牌，他记得，这应该是之前失踪的一个孩子；笼子里面是一只小黄狗，半眯着眼趴着，见有人上来也没什么动作。
　　林野指了指这只小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院长：“狗不是更忠诚吗？它怎么没跟着自己的小主人离开？”
　　“这……”院长被他的问题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余阳臣看不下去，敲了一下林野的后脑勺，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事，狗怎么想人怎么会知道？走了，别浪费时间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唉，等等我啊，前辈。”

　　在外调查的人在林野和余阳臣在孤儿院的时候回去了一趟，等他俩回警局了，那群人又出去了，所以林野暂时也没遇上夏生，也就没收到其他任务，就陪着袁安瑶在办公室里瞎查。
　　转眼到了下班时间，他们似乎也没有加班的必要，就各自打卡下了班。
　　出了警局，林野还没想好怎么去医院，跟他一起下来的余阳臣就已经把车开到他面前了，林野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之前白露就说想叫林野去医院一起吃个晚饭，虽然在病房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林野就在医院附近买了些熟食，准备走时看到了蛋糕店，想了想给白露打了个电话，问她想不想吃蛋糕，白露笑嘻嘻地告诉他已经买了。
　　这么群人在病房吃饭怕会打扰别的病人休息，他们就把东西拿到了医院食堂。林野他们过去时，三个人已经把饭菜摆好了一桌子，有个蛋糕放在一旁，还没拆封。
　　见人到齐了，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就开始吃饭了。余阳臣有点意外，这几个要给林野过生日的连声“生日快乐”都没说，就像平常一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他觉得自己坐在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顿时有些郁闷。
　　中途林野的手机响了两次，都被他挂掉了，等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来时，桌上其他人都对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在六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林野只好接起了电话，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林野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往停车场方向走去，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林野收起手机直接走了过去，粗暴地敲了两下车窗玻璃，玻璃落下来，露出了一个人的脸，由于角度背光，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脸。
　　车内伸出一只手，将一个手提袋递给了林野，他接过来，就听见车内的人说：“里面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末了，又补充一句：“生日快乐。”
　　林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把袋子里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手指一松，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个方形的小盒子。
　　“以后别随便给我打电话。”林野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看都没看地上的盒子。
　　车内的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将地上的盒子拾了起来，随手扔在后座，捏了捏眉心，对驾驶座上的人说道：“回公司。”

　　回到医院食堂时，林野发现姐姐他们已经吃完了，正在聊天，他过去坐下时，就听到齐天宇在说：“……舅舅说好像出了什么事，收费站不让通行了。后来警察来了，挨个车检查了一遍，才放行。这一耽误，舅舅他们到的时候展会都开始一半了。”
　　“啊，好可惜啊，难得大老远跑一趟。”林恬颇为惋惜的说道。
　　“就是啊，放行后，有的人干脆都掉头回去了，城都没出。”
　　“高速路不是不能掉头吗？”
　　“也许是特殊情况吧。”
　　林野没从头开始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询问了一句，齐天宇就有从头跟他讲了一遍；听完后林野问他是哪个高速路，齐天宇说了个高速路名字，就是昨晚他们追丢了嫌疑人的那条高速路。
　　“怎么了？跟你们在查的案子有关系吗？”齐天宇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等林野回答，就听见旁边的余阳臣咳了一声，林野会意，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说多余的话，就随便说了两句糊弄过去。
　　晚饭后，林野直接让白露和齐天宇回去休息了，他看余阳臣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没提，俩人一块在病房陪着林恬。
　　九点多钟的时候林恬睡着了，林野就坐在一旁发呆，余阳臣在看电子书。
　　说是发呆，但林野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案件。听袁安瑶说，夏生回来的那次叫了一个人去监视陈义，看来夏生也是怀疑到了这个唯一不在场的内部人员身上，但林野总是会想，陈义真的有问题吗？如果是他做的，那么他把孩子藏在了哪里？总不可能直接卖掉了吧，如果是，那么途径是什么？他又是怎么带着一个孩子在大范围的警方搜查下逃脱的呢？
　　逃脱，他真的逃了吗？林野心里突然有了另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根本没逃，他上了高速，接受了检查，由于孩子不在他身边，所以并没有被警方怀疑。如果真是这样，那嫌疑人一定在孤儿院附近有据点。
　　“对，就是这样！”林野突然出声，把余阳臣吓了一跳，林恬也被他吵醒了。
　　林野显得有些激动，突然抓住余阳臣的手说道：“嫌疑人不是跟丢了而是根本没被发现，孩子没有消失，是被藏了起来。队长一直认为嫌疑人带着孩子逃走了，在孤儿院周围搜寻也是为了寻找痕迹，一定有一个他们没发现的地方，被用来藏那些消失的孩子。”
　　说实话，余阳臣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他突然兴奋的模样觉得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林野没再多解释，对刚被吵醒的林恬说道：“姐姐，我现在要离开一会，我让姐夫来陪你。”说完就拉着余阳臣往外走，路上给齐天宇打了个电话叫他过来。

　　两人火急火燎赶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灯已经熄了，四下无人，十分安静。
　　路上林野已经告诉了余阳臣他的想法，两人一到地方就分头去孤儿院后面那片林子里搜查。余阳臣并不知道林野哪里来的自信，但他还是照做了；其实林野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确信，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这一次没猜错。
　　林野是顺着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排窗户走的，一直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他打着手电筒，踩着还没全干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他走了一会儿，至少要有十五分钟，仍然没走出这片林子，他这才意识到这片林子真的很大，如果藏个什么在这里，估计也不好察觉。
　　今夜无风，林子里很是安静，林野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下踩过泥土地的声音。
　　突然，稀松的树林中传出了一个其他的声音。
　　“喵呜——”
　　林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顺着声音追过去，然后他就看到草丛中有异动，一道黑影一下子冲了出来，林野往旁边一躲，看清了那道影子是一只黑猫，似乎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一只。
　　不过眼下林野并不会去在意那只猫，因为他看到了更让他惊讶的场景——树后蹲着一个小女孩，衣服上沾了些泥土，但脸上很干净，林野认出了来，她是程木木。
　　这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林野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走过去将她拉起来，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没有躲开林野，抓着他的手站起来，然后又拉着他的手向前走，似乎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林野没多问，跟着她小步向前走着。
　　之前那只猫跟了上来，跺着猫步，慢条斯理地在程木木脚边走，看来它就是跟着木木一起消失了的那只猫。
　　走了大概有五分钟，小女孩还没有停下来，林野先沉不住气了，他问：“木木，你要带我去哪？”
　　听到他说话，女孩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着他，然后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了？”林野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他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个很突兀的地方，是解开这个案子的关键，但就是差了一层纸没被他戳破。
　　木木不再继续走了，弯腰抱起自己的小黑猫，睁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林野；林野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身后有东西正在靠近，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余阳臣跟过来了，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一个矮身躲过当头来的一棍，一个扫堂腿就把后方的人踢倒在地上，那人手中的棒球棍也落在了一旁的灌木里。
　　扫了一眼，确认是不认识的人后，林野直接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一膝盖顶在对方肚子上，那人哀号了一声，再一次背朝地摔在了地上；林野双手钳制住男人的双肩，将人死死按在地面上，出声问道：“你是谁？”
　　男人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人打倒在地两次，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根本没管林野的问话。
　　这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精瘦，长得也不高，对上林野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他骂得及其难听，林野忍不住皱起了眉，抬手就抽了他一巴掌，揪住领子把人提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天空突然传来“隆隆”的雷声，像是又要下雨了，林野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低头再去看那人时，发现他在笑，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毛，恶狠狠道：“你笑什么！”
　　男人开口了，嗓音却难得的好听，轻柔又带些沙哑，他说：“你看后面。”
　　林野下意识想转头，但他还没完全转过去，就感到后脑一阵剧痛，他眼前一花，手上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像一边倒去。
　　而之前被压制的男人立刻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帕，上去就捂住了林野的口鼻；林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便逐渐模糊了起来。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前方不远处，一手抱着一只黑猫，另一只手提着一根棒球棍。
　　前几日的诸多影像突然走马观花似的出现在林野的脑海中：突然消失的孩子、没有痕迹的作案、那夜的猫叫声，还有陈义看到的又矮又胖的身影……种种的谜团浮现，似乎只要一把钥匙就可以完全开启。这个案件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但如果凶手是一个大家都没想过的人的话，那一切又都变得情有可原了。
　　不是无痕迹的作案，而是这个案件，自始至终都只有孩子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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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