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59、第十一章 《名利场》（六）

　　由于全员出动，整个警局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一大早，刑警一队的办公室就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西装面若冰霜的男人，一个是穿着运动款校服面无表情的少年，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其间微妙的气氛让整间办公室的温度硬生生降低了几度。
　　少年是之前抓捕刘振天时的受害者，是第一高中的高二学生，叫苏臻，因为看他还是个孩子，当时就没带回警局做笔录，想让他事后冷静下来再补，结果一来二去就给忘了，还是秦长安想起，提醒了夏生，夏生这才让余阳臣叫孩子来做笔录。
　　本来余阳臣被遣回来就很不爽了，结果又遇上这么个死孩子，一句话都不说，要不是职业道德支撑着他脑袋里最后一根弦，他就要直接把这小子从窗户里扔下去了。
　　“小朋友，我劝你配合一些，只是把那天发生的事和有关刘振天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你如果再不说话，我们就要怀疑，你跟刘振天有关系了。”余阳臣略带威胁的说道。
　　少年却不为所动，冷冷清清的说：“我说了，我不知道他的任何事，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去问刘振天就好了。”
　　“啪！”
　　一向脾气不好的余大法医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噌”地起身走到高中生面前，阴沉着脸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配合我补完笔录，要不然，就审讯室见吧。”
　　少年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挪一下，抬起头看着余阳臣，脸上仍旧没有多少情感波动，他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警官您才是，不要再占用我的时间了，我还要回学校考试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林野出现在门口，他看到余阳臣后，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余阳臣见他却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拥入了怀中。
　　林野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好像要把人整个揉进他自己的身体中一样。
　　抱了足足五分钟，林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乖乖叫了一声“前辈”。
　　不知怎么的，余阳臣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敢去看林野的眼睛，侧过头去却发现那少年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余阳臣当时就觉得火大，刚要发作就听林野问：“前辈，这是？”
　　余阳臣只好把一肚子火压下去，跟他解释这学生的事情，林野听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学生说道：“对了，刚才我在走廊看到一个男孩，跟你穿一样的校服，是不是你同学？”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听后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不是说了别跟来吗？”说着就站起来，对两人说：“两位警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在这，还打扰二位。”
　　“你这臭小子……”余阳臣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让林野赶紧拉住了。林野一边拦着余阳臣一边对男学生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们。走吧，我送你出去。”
　　林野领着少年出了办公室，在电梯口看到了另一名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地上，苏臻走过去对那男生说了几句话，两人就一起进了电梯；林野觉得后来那名男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便不再多想，送他们到楼下后叫了个会开车的同事，把两个学生送回学校了。
　　再回到办公室时，余阳臣安分的坐在位置上喝咖啡，他看林野走过来，目光闪动了一下，没说话。林野拿了自己的椅子坐到他旁边，笑着说：“把他们送回去了。”
　　“哦。”
　　想起刚才余阳臣被那个高中生气得要骂人的模样，林野就忍不住笑：“前辈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哪里计较了？”余阳臣反驳。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要动手了。”
　　眼看余阳臣的脸色阴沉下来，林野赶忙适时的岔开话题：“话说刚才看那两个学生的衣服，他们是一中的学生吧。”
　　余阳臣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是啊，现在一中的学生都飘了，还敢去夜店。我上学的时候，一中的学生还都是群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前辈你是一中毕业的吗？”林野好奇。
　　“是啊，你也是吗？”
　　其实本市高中就那么几个，一中和附中属于重点高中，其他有些名气的不超过三个，所以在一所高中上学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一抹异样的神色在林野脸上闪现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回道：“不，我是那个，北高的，不知道前辈听说过没……”
　　“何止听说过，”余阳臣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北高也是名校啊。说起来，北高的学生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嗯？”
　　林野苦笑：“前辈，你这叫刻板效应。”
　　余阳臣惊奇：“你从哪听说的这个名词？”
　　“白兰亭。”
　　“你怎么还跟他混到一起了？”
　　“也没有，偶尔见个面，吃顿饭什么的。”
　　闲聊了一会儿，余阳臣才注意到林野浑身是伤，就去拿了医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林野乖乖地坐着，任由余阳臣拿着酒精棉球在他手腕上擦来擦去。
　　现在看起来，这件事就算结束了，说不上多顺利，但林野总觉得有些太简单了，他跟余阳臣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问他：“你不觉得奇怪吗？莫明非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而且孙勇这群人行事未免太不小心，他们做的可都是会判死刑的勾当，但行事却如此散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余阳臣边给他包扎边说道，“内部纠纷，孙勇慌不择路，说不定他打算干完这一票就跑了，他只是带走了几个人，还全是群心智不坚定的家伙，而莫明非身后有他父亲留下的所有人力物力，不论怎么样，孙勇也是斗不过莫明非的。”
　　“你见过莫明非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年前见过，当时他还在上学，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怎么说呢，当年看起来，他确实是个很老实的普通人，而且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说起来，他可能比你还小，也就二十一二。”
　　“啊，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呢，非要重蹈他爸的覆辙。”林野一阵唏嘘。
　　余阳臣敲了敲他的脑袋，警告道：“别乱想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有多远躲多远，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进了狼窝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林野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我有这么弱嘛。”
　　余阳臣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声，看着林野身上暴露在外的伤口都被处理完了，就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了；林野忙摆手，说没事了，他这个前辈总是这样，一边骂人一边关心人，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哦，对了。”林野又想起一件事，“孙勇他们在这里的藏身地点有个人，你们抓到了吗？还是让他跑了？”
　　“什么人那里没有发现任何人。”
　　“哦，难不成是跑了，当时应该把他绑住的……”林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接着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表情来了个大转弯变换到一脸开心，请求道：“前辈，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吧，我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
　　看在林野这么可怜的份上，余阳臣就勉强同意跟他共进午餐。
　　“对了，跟你姐姐报平安了吗？”余阳臣提醒道。
　　他这么一说林野才想起来，手机被他丢在码头了，回来的路上又一直兴致冲冲，完全忘了借个电话跟家里打声招呼；林野看余阳臣手机放桌面上，嘴上说着“那前辈借我手机用一下吧”，就起身去拿手机，却因为脚下不稳被椅子绊了一下，连人带椅子一起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余阳臣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去扶他，林野却忍笑着爬起来，摆手说：“没事没事，我绊了一下。”
　　虽然表现出满脸的嫌弃，余阳臣还是伸手拉了他一把，林野却浑身一抖把手抽了回来，接着又觉得自己反应过了，忙跟他道歉。
　　“你怎么了？”余阳臣觉得他有些奇怪，半蹲在他面前想去看他的手臂，林野却把手往身后一藏，有些尴尬的说：“没事，我、我先起来。”
　　余阳臣一皱眉：“别废话。”
　　不由分说拉过人的手来，一下子把他袖子撸了上去，就看到他手臂上一大块乌青，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问他怎么回事，林野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就听余阳臣冷笑一声：“呵，我说你一身伤哪来的，结果还是被人打了。”
　　又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林野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看他，余阳臣白了他一眼，把袖子小心翼翼给他放下来，问道：“还有哪伤着了？”
　　“嗯，没了……”林野低下头，扶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
　　很显然，林野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余阳臣直接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想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林野一边躲着一边说“没事”，最终还是在余阳臣冷峻目光的注视下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了。
　　掀起林野的衣服，他腰腹间的一块块青紫触目惊心，余阳臣盯着林野看了半天，看得林野心里直发毛；余阳臣拉着林野就要往外走，说道：“去医院。”
　　“不不不、不用了吧。”林野把自己的衣服拉下去，转身就被自己的外套蒙住了头，只好摸瞎跟着余阳臣往前走了几步，却一头撞在了他胸口；林野把外套扯下来，就看到余阳臣一脸严肃的跟他说：“什么不用，万一伤到内脏，你想明天暴毙吗？也不知道先去医院看看。”
　　“我这不是想见你嘛。”林野突然拉住他的手，“你呢？你想见我吗？”
　　灼热的目光让余阳臣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嘟囔道：“突然发什么毛病……”
　　“前辈啊……”林野弯眼笑了起来，“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跟你说。”
　　“说什么？”
　　“我想跟你告白，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千言万语，不如一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