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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七章 《许愿树》(四) ...

  •   天空中出现雪白的光点,是月光映衬下的雪花飘落而下,空气因为天气的变化骤然降低了几度,让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裹紧了羽绒服,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寒冬俨然已至。
      距离唐燃住院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当余阳臣从医生那里得知唐燃的病情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慢性白血病——这个余阳臣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人身上的病,确确实实落在了唐燃身上。
      开始几天,唐燃的母亲每天在没人的地方哭的死去活来,后来她也只能接受现实,同时他还要接受的是儿子的性取向。
      被诊断出病情后,唐燃像是不会再顾忌什么一样,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不过他并没有挑明他跟余阳臣的关系;他说,他坦白,只是想要让父母接受完整的他,他不想等自己不在了,父母还没能完全的了解他。
      出门恰好迎上小雪,余阳臣抬头看了看天空,神情恍惚了一瞬间,紧接着就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打开车门,把餐盒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坐进车里,像往常一样向医院开去。
      病房门口,余阳臣迟疑了片刻,才推门进去。洁白如雪的病房中,那个每天都笑嘻嘻的男生坐在床上,带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母亲坐在一旁削苹果,她见余阳臣走进来,放下削好的苹果,说了一句“你们先聊,我去吃晚饭。”便出了病房。
      “阳,你来了。”唐燃高兴地跟他打招呼,脸上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嗯。”余阳臣应了一声,坐下来把餐盒打开,香气瞬间弥漫了整间病房;唐燃的眼睛都快变成星星了,惊喜道:“红烧排骨!你做的吗?”说着拿过余阳臣递过来的筷子,接着就夹了一块,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面,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不是。”余阳臣边把饭菜一份一份码在桌面上,一边回道,“下班有些晚了,没来得及做,这些都是在餐馆打包的。”
      “唔,最近很忙吗?”唐燃啃着排骨口齿不清的问道。
      余阳臣摇摇头:“也没有。”
      吐掉骨头,唐燃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用不大、却足以让一人听清的声音说道:“你如果很忙,其实不用每天都来的。”
      “不忙。”余阳臣一边往饭碗里夹菜一边说道。
      唐燃没再说什么,端起盛满菜的米饭晚碗,低头吃了起来;余阳臣就在一边看着,不时给唐燃碗里夹菜,那速度完全超过了唐燃吃饭的速度,此刻已经堆成了小山,唐燃都无从下筷,只好开口制止他:“够了够了,不用夹了,阳你也吃。”
      余阳臣闻言放下筷子,说道:“不用管我,我回去再吃。”
      唐燃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也没强求,自己继续吃了起来,。
      期间唐燃不时点评一下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不好吃,然后喂给余阳臣吃一口,虽然他兴致很高,但总共也没吃多少。
      饭后,余阳臣收拾餐盒时听到唐燃问:“下雪了吗?”
      “嗯,很小。”
      唐燃侧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把口罩向下拉了一些露出嘴,缓缓说道:“好想出去啊。”
      手上的动作一滞,筷子掉在了地上,余阳臣弯腰拾起来,抬头看到唐燃换了方向,正笑着看他;余阳臣放好筷子,摸了摸唐燃的脑袋,说道:“等天暖和了,现在出去要被冻成冰棍的。”
      自从唐燃住院,余阳臣一直很注意自己对待唐燃的态度,他尽量让自己的表现与从前别无二致,但还是免不了会有些动容,他努力去掩饰这些改变,为的就是不让唐燃觉得自己被可怜着。
      两人聊了几句,到了八九点钟,余阳臣便提出离开了,毕竟他明天还要上班;唐燃虽是不舍,也没有强留他,露出笑容,挥着手跟他说再见。
      临走前,余阳臣轻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那些餐盒出去了。
      门外走廊上,唐燃的母亲坐在那里,看起来她并没有去吃饭,而是一直坐在那里;她见余阳臣走出来,起身迎了上去,问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余阳臣应道,虽心有疑惑,还是跟着她,走到了离病房远一些的区域。
      现在无人的走廊上,唐燃的母亲等了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你跟小燃的关系。”
      余阳臣一愣,心里警铃大作,他立刻解释道:“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我跟燃……唐燃没什么。”
      “你不用解释,那孩子已经跟我们承认他是个……他喜欢男孩子了。”母亲艰难地说道,一时间太多的不幸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余阳臣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没想到唐燃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跟家人出柜,二十几年都过去了,偏偏急在这一时吗?
      见余阳臣久久不语,唐燃的母亲走进了一步,语气中多了几分乞求的滋味,她道:“我希望你……我请求你,就算是骗他也好,在他生病这段日子里,接受他吧。我能看出他喜欢你,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起了美好的过往,脸色变得温柔了许多;但这一摸柔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转为了压抑的叹息:“只要他能活着,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活着……”说着说着,语调中就掺杂了颤音,想想卧在病床的儿子,她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医生说,唐燃的病情已是晚期,他隐晦的指出,病人只有两到六个月的时间,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治疗的希望——这些余阳臣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明白,唐燃的母亲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说出的这些话。
      “您别哭。”余阳臣赶忙递给她纸巾,诚恳道,“我答应您,不论是以什么身份,我都会一直陪在燃的身边。”

      冬去春来,院子里那片樱花树从顶着光秃秃的枝干变得满枝繁花,后抖落樱花满地,只留得一身青翠;然而,唐燃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病房中这几个月过的十分无趣,仿佛有输不完的液和做不完的检查,开始化疗后唐燃的头发也开始掉落,他干脆在它们掉光之前剃了个干净,省的给自己留下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化疗后的副作用自是苦不堪言,应在唐燃身上好像又特别严重,有时一天里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却还是不停地呕吐。
      那天余阳臣过去看望他时,唐燃刚好虚弱的从厕所出来,扶着墙挪向床边;余阳臣赶忙上去扶他,让他躺在床上,顺便帮他盖好被子。
      躺在床上后,唐燃对着余阳臣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今天好早。”
      “嗯,明天周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余阳臣坐在一旁解释道。
      唐燃点点头,没再继续说,闭上眼转过身去,轻轻拧起了眉。
      一向聒噪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真是让人不习惯,这也让余阳臣知道了他做完化疗不好受,话都少了许多。内心微微抽动了一下,余阳臣伸出手去轻轻搭在唐燃的肩头,低声问:“很难受吗?”
      “唔。”唐燃有些费力地翻过身来,抓住余阳臣一根手指,浅笑着说道:“还好,你陪着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余阳臣哭笑不得:“我陪着什么用?我又不是药。”
      “你是,你就是我的药。”脸色苍白的病人说这话时双眸中发出了点点星光,让他死灰般的脸多了几分生机。
      受言者一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能握住他冰凉的手,妄图用自己并不高的体温去温暖它。唐燃顺势就倒在了余阳臣怀里,趴在他胸膛上,心满意足的又合上了眼。休息了一会儿,唐燃似乎是感觉好些了,坐在床上看了看窗外,突然说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今天就算了吧,太阳快落山了,要降温的。”余阳臣边说着边给唐燃披上了一件外套。
      “不会的,今天白天温度很高。”唐燃看着余阳臣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我想出去,每天呆在这里,我要长蘑菇的。”
      最终余阳臣还是妥协了,带着他到楼下的花园里溜达。
      黄昏时分,天空被分割成颜色分明的两部分,柔和的蓝过渡到温润的红,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两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几乎微不可查的鸟鸣,内心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唐燃靠在余阳臣肩头,看着天边的晚霞,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他握住余阳臣的手,突然说:“阳,如果我能活下来,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余阳臣低着头没立刻回话,他看着唐燃期待的眼神,无声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行。”看着唐燃眼睛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余阳臣又说道:“你康复之前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这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你会好起来的,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刚才唐燃的语气,俨然一副交代遗愿的感觉,好像只要等到了肯定他就能瞑目了一样,这种情况下余阳臣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他想,就这么吊着唐燃的胃口,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有追求下去的动力,虽然不是多么伟大的追求,但总算是无聊的治疗时间中的一点乐子。
      听完余阳臣的话,唐燃刚刚呼之欲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趴在余阳臣身上,一时没了动静。
      等到晚风在湖面吹起层层涟漪,天空也逐渐黯淡下来,不多时又被路灯广照得亮了些,这时唐燃才动了动,抓着余阳臣的衣服,瓮声瓮气道:“回去吧,我头晕。”
      余阳臣搂着他的肩把他扶起来,带着他回到了病房。唐燃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余阳臣,余阳臣问他喝水吗,他说不喝;问他吃饭吗,他说不吃。
      “那你睡一会吧。”余阳臣抬起手盖在他眼睛上,轻声道。
      “好。”唐燃应道,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胸前,闭着眼说道:“别走,陪着我。”
      “不走,就在这看着你。”余阳臣微微一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揉一把他的头发,手伸到半空中时才意识到什么,突然僵住,最终落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一觉就睡到十点多,中间唐燃的母亲来送过一次饭,唐燃没有醒,余阳臣也就没吃,干坐在那里陪着他。
      唐燃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先叫了一声余阳臣:“阳。”
      “嗯,我在,怎么了?”余阳臣放下手机凑上前去。
      唐燃偏了偏脑袋,轻轻笑了一下,问道:“我是不是睡太久了?你要走了吗?”
      “还没,等你……”余阳臣本想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突然意识到他才刚醒,这么说有点怪,于是越过了这个话题,问:“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唐燃摇摇头,伸手拉住余阳臣的手指,说道:“我继续睡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余阳臣微微一愣,但也没多想,嘱咐了几句后就起身准备离开,唐燃却突然又来了一句:“要来个……晚安吻吗?”
      病床上的人侧身躺着,一双澄澈的眼眸中带着笑意,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看着余阳臣,让他的心脏没来由的猛地跳动了一下;还不等余阳臣作出反应,唐燃就自己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
      那日唐燃母亲的话适时的浮现在余阳臣的脑海,他收回了正要迈出门槛的脚,轻步走回床前,俯下身去,一吻轻轻落下。
      并没有柔软的触感,而是口罩略微粗糙的质感,却足以让唐燃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但余阳臣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很快收回了这似吻非吻的一下,浅笑着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人,说道:“剩下的,等你好了再补给你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货了,日更不可能了OTL
    【小野下线第三天,但还是要坚定他才是正房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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