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35、第十七章 孤独者

　　经历了一个月的残疾生活，林野终于可以告别拐杖，拆石膏的时候他感动的就差当场落泪。那天正好是平安夜，不过不是周末，余阳臣上午请了假带林野去医院拆石膏，检查显示恢复的很好，医生还建议林野适量的活动一下，有助于恢复。
　　遵从医嘱，林野打算走回家；反正也不是很远，况且余阳臣还要赶回去上班，他也不想让余阳臣多跑这一趟。
　　余阳臣也没阻止他，只嘱咐他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自己开着车回了警局。
　　临近圣诞节，各式店铺都换了装潢，到处洋溢着圣诞的气息。林野边走边想着是不是该给自己的餐馆也装饰一下，跟随一下潮流；他其实是不怎么过节日的，中国本土节日都很少过，更别提外国的了，想参与也无非是图个新鲜。
　　街边的店铺又摆出了贩卖圣诞特别商品的摊位，林野记得前年跟余阳臣一起过圣诞时，他送了一些巧克力和曲奇，今年的话……
　　看着摊位上做成圣诞花环样式的曲奇饼干，林野决定今年送巧克力曲奇——虽然余阳臣并不喜欢吃，但林野不介意替他效劳。
　　林野停下来，在摊位上买了两盒巧克力曲奇，提着它们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林野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惊呼声，他下意识就循声看去，看到公园的花坛旁站着个女生，她面前是个跌坐在地上的男子，白色的羽绒服蹭上了花坛里的泥土，显得有些脏乱。
　　“先生，您还好吗？”女生小心翼翼地问道，向后退了一小步，不敢靠近。
　　林野看清地上坐着的人的脸后，当场就想传转身离开，但他的良心还是让他折了回去；林野走过去拍了拍那好心女生的肩膀，说道：“谢谢你，我来吧。”
　　女生以为他们是熟人，点点头就跑开了。林野叹了口气，对着地上的人问道：“光天化日的，你在这干什么？”
　　“哟，真巧啊朋友。”陆赫笑着说道，“腿好了啊，正好，拉我一把。”
　　说着伸出了手，林野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他拉了起来。
　　陆赫似乎是有些站不稳，刚站直脚下就晃了一下，林野眼疾手快搂住他，才没让他一头栽进灌木丛里。
　　“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吧，就在那边。”
　　虽然是请求的话语，但陆赫的语气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像是把这事当做理所当然一样，毫不客气地搭着林野的肩膀，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林野今天心情还不错，就不想跟他计较，权当自己是来做义工了。
　　陆赫住在附近一片居民区里，这小区林野来过，因为南山就住在这，可想而知这里的房价并不低，虽然陆赫的房子是租的，但能租起这里的房子，说明他的经济水平也差不到哪里去。
　　公寓十分宽敞，甚至比余阳臣的住处还大一些，屋内设施却过分简单，客厅只有一张沙发，甚至没有电视，绝对可以用一览无遗来形容。
　　林野把陆赫扶到沙发上，环顾四周，正对着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卧室，旁边就是厨房，厨房里的防尘布都没揭开，想必陆赫也不是会自己下厨的人。
　　人都送到了，林野觉得自己跟陆赫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在对方家做客，便想离开了，于是收回目光，说道：“我走了，你要不要我帮你叫个朋友过来？”
　　“不用。”陆赫仰躺在沙发上说道，“回家可别跟你男朋友告状啊。”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余阳臣知道呗。林野心知肚明，却也没回他，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虽说没直接问出来，但林野还是有些好奇陆赫的情况，如果陆赫真的有病的话，那他之前故意欺负残障人士的行为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抱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林野回到了家，带着小白去楼下逛了一圈、买了些菜，又回到家，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待时间的流逝。

　　好奇心驱使下，林野还是没忍住，在晚饭后旁敲侧击的向余阳臣打听陆赫的事情。
　　“阳臣，你跟陆赫关系好吗？”
　　余阳臣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看了林野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林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开口，突然灵光乍现，接着说道：“就你俩还接过吻来着！”
　　“你怎么这么记仇？”余阳臣的语气有些无奈，他敲了一下林野的脑袋，说道：“你有点脑子就该知道我跟陆赫不可能有什么，我跟他就像是跟孟琛一样，最多就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我不会喜欢他，你也不用有什么危机感。”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林野为自己辩解道，“我会怕一个神经病跟我抢人？”
　　“他确实是有病。”余阳臣直言不讳道，“心理上没确诊过，生理上是真的有病，虽然是以前的事了。”
　　没想到余阳臣居然自己说出来了，林野就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勉为其难的听他讲陆赫的事情。
　　就像林野猜测的那样，陆赫家里是经商的，所以家庭条件很好，不过再多的钱有时在疾病面前也显得束手无策。陆赫有先天性疾病，五岁多时才被诊断出来，当时他父母全国各地跑医院带他治病，但每家医院面对极低的治愈率都不敢进行手术，只能使用保守的药物治疗，更糟的是，院方的诊断都是陆赫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赫的其他亲戚，尤其是老一辈的人，都建议陆赫的母亲趁着年纪合适再生一个孩子，毕竟陆赫的病一直拖着，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好起来，更甚者——什么时候会死。
　　顺理成章的，在陆赫八岁那年，他母亲又怀孕了。因为老一辈人的思想比较封建，认为病气会传给腹中的胎儿，所以自那时起，陆赫就被禁止跟他母亲见面，但后来，尽管孩子生了下来，他们也不想让陆赫跟新生儿和他母亲见面。就这样一直拖着，陆赫的病没有好转，却也幸运地等到了一次机会；他父亲联系到了外国一家医院，它们拥有新型的治疗方法，大大提高了手术的成功率，于是陆赫被送到国外治疗，一来二去，等他的病痊愈时，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不论是什么原因，不论对象是谁，这种事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余阳臣说道。他讲着故事就屈起两条腿，抱着自己的膝盖，说这话时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居然有些落寞。
　　“你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实际上，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罢了。”
　　“听起来你好像很同情他。”林野说道。
　　余阳臣抬起眼看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摇摇头，否认道：“这些经历不是他为非作歹的理由，而他，确确实实是个人渣，不值得同情。”
　　“他做了什么？”林野有些好奇，向余阳臣那边挪了挪，靠在他身上。
　　“他……”余阳臣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说道，“他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弟弟从三楼的窗户推了下去。”
　　刚听见这话林野还没反应过来，缓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余阳臣说了什么，直接直立起身子，震惊道：“这么狠？那他弟弟还好吗？”
　　“挺好的，只是骨折而已。”余阳臣回道，伸手揉了揉凑过来的小白的脑袋。
　　小白很享受的甩着尾巴，一下跳上了沙发，趴在两人腿上眯起眼睛。
　　林野也伸手给他顺毛，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他的病治好没有？”
　　“治好了。”余阳臣回答的很干脆，“真是祸害遗千年，医生都说他能活到去接受国外治疗的那天简直就是个奇迹。”
　　那这样的话陆赫现在是什么情况？林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不该把今天的事告诉余阳臣，想起走之前陆赫说的话，他就觉得还是不要说了，反正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
　　下定决心后林野就不再去考虑这件事了，又好奇的打听陆赫弟弟的事情：“那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岂不是很尴尬？”
　　“并没有。”余阳臣摇摇头说道，“相反，他弟弟对陆赫唯命是从，而且对他非常尊敬。”
　　“他弟弟是脑子坏掉了吗？”林野不敢相信会有人去尊敬一个疯子。
　　“陆羽那小子就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父母明明都是很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两个儿子，真是家门不幸。”余阳臣叹息道。
　　“陆羽？茶圣？”林野惊奇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余阳臣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文化常识，便接着问了一句：：“那我问你，李贺被尊称为什么？”
　　“李贺是谁？”林野一脸茫然道，“李白的亲戚吗？”
　　“……”
　　果然就不该产生这个人有文化素养的错觉。
　　“话说，你为什么突然问陆赫的事情？”余阳臣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林野别过头去敷衍道。
　　“别瞎吃醋。”
　　“没吃醋。”
　　余阳臣看了林野一眼，姑且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他推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狗，让它完全趴到林野那边去，解放了自己的腿，然后问林野：“刚拆了石膏觉得怎么样。”
　　“身轻如燕。”林野笑嘻嘻地回答道，“但我总觉得我这条腿变细了，是我的错觉吗？”
　　“正常，用进废退，锻炼一段时间就好了。”余阳臣把手伸到小白软软的肚皮下面，捏着林野的腿说道，“或者你可以每天给自己做个按摩。”
　　“你帮我呗？”林野没皮没脸地贴上去说道。
　　“想得美。”余阳臣一把推开他的脸，无情的拒绝。
　　林野冲他吐了吐舌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又想起今天买的曲奇，就把狗挪开，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把曲奇拿了出来，郑重其事的放在余阳臣手中，说道：“送给你，平安夜礼物。”
　　“我不喜欢吃甜食。”余阳臣说着把包装盒打开，拿出一块来递给林野，看他开心的吃了下去，又说道：“以后想吃就自己买，不用拿我当借口。”
　　“你不觉得它们眼熟吗？”林野神神秘秘道，换来了余阳臣毫不犹豫地否认。
　　上一个跟余阳臣一起过的平安夜，林野也送了他甜食，记得当时余阳臣也说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对林野来说，能跟余阳臣多说一句话都能让他心花怒放，但现在，他却贪婪到觉得整天见面都不够。
　　人一旦适应了一个新的环境，就会对原来的环境产生排斥，林野曾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余阳臣的出现让他不再是一个人，可他们分开后，林野就觉得生命中像是缺少了一块，用什么都填不满。
　　那段时间对林野来说，真的很寂寞。林野把这些话告诉余阳臣，问他有没有相同的感受。
　　面对林野的怀旧心情，余阳臣却不解风情，果断地摇头，道：“没有，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难道你是一只狗？”
　　“……”余阳臣突然掐住林野的脖子，阴森森道：“你是不是想死？”
　　“没、没、没有，我开个玩笑。”林野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矢口否认。
　　等余阳臣冷哼一声把手松开，林野才心有余悸地补了一句：“你怎么老掐我脖子，多危险呐！”
　　“那你别这么欠揍。”余阳臣冷冷道。
　　识时务的林野赶紧岔开这个话题，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寂寞吗？”
　　本以为余阳臣会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个“不”字，没想到他却认真的回道：“真正的寂寞，是在别人眼里你总被人群围绕，但实际上你永远被孤独笼罩——就像陆赫那样。”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从我认识他起，他身边就永远有很多人围绕，他似乎能迅速跟所有人打好关系，后来我发现，不管他身边看起来有多少人，他从来都只是孤身一人。”
　　“你怎么老是说他。”林野有些不高兴，虽然是他先挑起的话题，但他就是不想让余阳臣的心思放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
　　“分明是你先提的。”余阳臣无情拆穿。
　　“我现在不想提了。”林野理直气壮地说道，“才八点，我们出去走走吧，今晚是平安夜。”
　　“想睡觉……”
　　话还没说完，余阳臣就被林野强行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拗不过林野，他只好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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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备考，估计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更新了，望见谅。
所以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中高考顺利。
考完试我还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