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18、第二十一章 《百年孤独》(五)

　　即使是周六，刑侦一队大队长仍旧是兢兢业业的按时上班，并在到达办公室后发现除了他跟秦长安再没有第三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最近处理案子要加班？夏大队长开始怀疑他下命令时跟队员不在同一个频道，要不然就是这群队员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爸爸了。
　　好在袁安瑶跟顾逍在八点正式上班之前陆续到了，才让夏生看起来不那么像光杆司令；然而余阳臣和林野却一直都没出现，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无奈之下，夏生只好给余阳臣打了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几下，对方接听后“喂”了一声。
　　“阳臣，你是不是不打算来上班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是仗着我脾气好所以有恃无恐吗？”夏生说道，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无奈。
　　换做平时，余阳臣一定会嘲讽地回一句“就你？脾气好？”但今天他意外的安静，只是说道：“刚起，没听见闹铃。”
　　“你声音听起来可不像是刚起床。”夏生无情的拆穿。
　　“……”余阳臣沉默了一下，改口道：“我不舒服，胃疼，请假。”
　　夏生叹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林野回去了吗？我也联系不上他。”夏生又说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说了句“没有。”
　　“好吧。”夏生唉声叹气道，“你好好休息，找到林野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或者你给我打电话也行。”
　　“嗯。”
　　挂断之前，夏生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次：“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没有，别瞎操心。”余阳臣说完就挂了电话，夏生只好当他说的是实话，暂时把他俩的事放到一边，专心处理案子。

　　离开医院后，林野先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件外套，来挡住他肩上缠着的绷带，接着他就打车去了警局。
　　到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传达室的大爷没在，估计是去吃饭了，林野就直接走了进去，穿过大厅，进了电梯，按下了法医科所在的楼层。
　　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好些员工都已经去了食堂，林野到法医科时，就看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二队的随队法医路文，也是余阳臣的学弟。
　　“小路。”林野站在门口叫他，对方立刻就跑了过来，热情的问他什么事。
　　“上次跟你一起做尸检的那位法医在吗。”林野问道。
　　“你说李法医？他去食堂了，怎么？”路文回道。
　　“关于三口之家灭门的那个案子，我前辈有事情想跟他讨论一下，麻烦你让他吃完饭立刻去一队的法医室。”林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天真的小法医深信不疑，一口就答应下来，林野就满意地离开了。
　　出了法医科，林野从楼梯上到一队的办公室，不过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去了法医室，并把门反锁，等着那位李法医。
　　一个小时后，法医室的门被敲响了，林野把门打开，在门口看到了那名法医。
　　“你是那天的小警官？余法医呢？”李法医奇怪的问道，边说边走进来，林野随后将门关上。
　　关好门，林野走到椅子旁坐下，说道：“他啊，有些话想问你，脱我来问。”
　　“什么话？”李法医问道，下意识地脱了吞口水，看起来有些紧张。
　　林野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往死者胃里注射老鼠药？为什么要把消息透露给媒体和受害的女生？”
　　听到这话，李法医大惊失色，还是强装镇定，装傻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就是来通知你，从现在起，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拿着你的钱赶紧滚蛋。”林野说着站起来，缓缓向对方靠近，“如果你再敢做出什么对余阳臣不利的事情，你就要小心了。我要提醒你，我这个人，发起疯来是很可怕的。”
　　“你、你也是内鬼？”李法医惊讶的张大了嘴。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林野面露嫌弃，“像你这种人，对自己的职业没有半分尊敬，根本不配当法医，我劝你拿着钱赶紧滚蛋，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想威胁我？”李医生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虚张声势的喊道，“谁怕谁啊，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是拿钱办事，别装出一副圣人的模……”
　　他话还没说完，林野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扇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这两下，第一下是替我前辈打的，第二下是教训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被打蒙了的李法医蹲在地上怒视着林野，没办法，毕竟不是每个法医都像余阳臣一样那么能打，他自己也知道在林野那里讨不了什么好处。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林野说着抬起腿，佯装要踢他，吓得对方赶紧爬起来跑出了法医室，出去后又不甘心的对着门啐了一口。
　　看人走了，林野又坐回椅子上，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右肩——刚才活动的有点大，似乎牵扯到了伤口。
　　他休息了片刻，起身离开了法医室，又躲避着其他人的视线离开了警局，打了辆车去了刘静怡的家里。
　　今天是周六，女生应当是在家的，林野便直接敲了她家的门，开门的是刘静怡的母亲，看到是林野后脸色很不好，但还是请他进去了。
　　林野也没多做客套，直言不讳地提出要跟刘静怡单独谈谈，两人就去了女生的卧室。
　　坐在房间的床上，女生有些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我时间有些紧，就不拐弯抹角了。”林野在女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道，“饭菜里的老鼠药，是你下的吧？”
　　听闻，女生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流露出难以压制的恐惧，她拼命地摇头，却不知该也么开口。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定你的罪，毕竟你也没有真的杀了他们不是吗？”林野放轻语调，安慰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也许是被林野柔和地语气打动了，女生捂住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那个男人简直就是畜生……我、我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我今年才十六岁，我不想……可是那孩子却那么好，为什么他那么懂事的孩子会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啊。我不想他们死的，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那个孩子才七岁，他还那么小……他死了我也好难过……呜呜。”
　　林野把桌面上的抽纸拿给她，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女生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林野说道，“上次跟我一起去医院的那位，他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法医，并且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新闻上的只言片语就对他产生误会，他有时候说话可能确实不太好听，但他绝对不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他抱有什么成见。”
　　女孩噙着泪点点头。
　　目的达到了，林野就准备离开了，走之前他告诉刘静怡，这件事他会对警方保密的，也希望她以后做事之前能够更多的思考。

　　离开刘静怡的家后，林野又折返回了警局，并在停车场等候着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一直等到六点多钟、接近七点，看着一辆辆车从他面前经过，林野才终于看到了那个他在等的人。
　　林野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那人刚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时突然上前，黑漆漆的枪口直抵那人的后腰，低声道：“别出声，慢慢坐进车里。”
　　久经沙场的余盛立刻就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按着林野的指示坐进车里，随后林野坐到后座上，枪口却一直指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坐上了车，余盛回过头，才看清楚了威胁他的是谁，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不可思议道：“怎么是你？”
　　“余局，今天我们不谈私事。”林野假笑着说道，“我们来谈谈正事，当然，也是有关您儿子的，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看看这个。”
　　说话间，林野已经把手机放到余盛眼前，屏幕中播放着昨天录下的余阳臣的画面。
　　视频的进度条不断前进，余盛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看完后，他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跟您做个交易。”林野仍旧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就不拿枪指着您了，不太礼貌，我想，您看了刚才的东西也应该很有兴趣跟我做交易了。”林野说着把枪放到一旁的车座上，自己往后坐了坐靠在椅背上。
　　沉默了片刻，林野才缓缓开口道：“叶西棠这个人，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听到这三个字，余盛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初，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说呢。”林野的语气很是悠闲，“从血缘关系上说，她是我母亲。”
　　车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余盛干涩的声音：“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哦？你还认识那时候的我？”林野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刚出生时你见过我吗？”
　　“见过。”余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你父亲抱着你，在医院。”
　　“那不是我父亲。”林野立刻出言反驳，“我父亲早就死了，南山那个老头子，只不过是我的……资助人”
　　听到南山的名字时，余盛皱起了眉头，心道果然如此，当年他在叶西棠死后见到南山时，就觉得这个人已经对整件事情有所怀疑了，但他当时并未在意，因为南山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想到，他还是有本事，让报应在二十四年后降临到余盛身上了。
　　“好了，我也不是跟您来叙旧的。”林野的语气恢复到之前的轻松状态，“我的交易就是，你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还叶西棠一个清白，我也会把录像给你，以免你儿子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听完他的话，余盛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林野反问。
　　“所以，你跟小臣，也都是假的，你们根本就是在胡闹吧，你也不……喜欢他。”最后三个字从余盛口中说出来有些艰难，毕竟对他来说，同性恋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不喜欢他？”林野冷笑道，“该是你儿子眼界太高看不上我。我是真心想跟他好好过，可他呢？眼里从来没有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跟您一样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你……”
　　“我说错了吗？二十四年前，您把所有的罪过推给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她为她的工作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确实你们这样的‘报答’，事后你您还要装好人，主动代替已故的‘罪人’受罚，您不仅心狠手辣，您还是个懦夫。就凭那一件事，您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就绝不是问心无愧。”
　　虽然很想反驳，但余盛也确实无话可说。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当年一时冲动犯下的错，余盛愧疚至今，只是没想到会由他儿子替他承担这份报应。
　　余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也好，说就来，也没了却他多年的一个心结。
　　“考虑的怎么样？”林野问道。
　　“我有的选择吗？”
　　“那就好。”林野笑道，“余局您是个聪明人，我想我的存在，您是不会到处乱说的。”
　　“那么，视频在这个U盘里，我放这了。”林野说着把U盘从手机上拔下来放座椅上，又道：“这枪是从队里拿的，麻烦您帮我还回去了，毕竟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那么，我就告辞了，祝您周末愉快。”说完，林野就下了车，刚走没两步，就被余盛给叫住了。
　　透过车窗，余盛对车外的年轻人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已经过了法律效益期限了，就算我说出来，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林野停下脚步，回过头笑着说道：“这个嘛我就不管了，我的任务呢到此为止，至于您公布真相后的结果，我根本不在乎。”
　　“实话告诉您，我甚至不在乎叶西棠这个人，就更别提南山了。在我眼里，他们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还债’而已。”

　　二十四年前的真相即将公之于众，而造成这一事件的主要人物余阳臣，还躺在被窝里睡觉。
　　这一天他真是从早睡到晚，饭也没吃，清醒时就看看书，看着看着就困了，便继续睡。
　　数不清楚是第几次清醒后，余阳臣感到有些饿了，毕竟他一整天除了早上喝了一盒牛奶，什么都没吃。
　　再这样下去，余阳臣觉得自己可能要猝死了，他便爬起来，在床上订了外卖，特意备注了放在门口，就去浴室洗澡了。
　　与此同时，余阳臣楼上住着的一对小夫妻家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男主人紧张地看着林野翻过卧室阳台的围栏，又见他抓着栏杆下缘，灵活地荡进了楼下的阳台，才松了口气。
　　事情的起因是林野谎称自己把钥匙锁在了家里，想借他家阳台去楼下，知道林野跟余阳臣同居关系的小夫妻自然是没怀疑什么，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野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私闯民宅的罪过，要追究起来，他俩就是共犯。
　　再说林野，脚落了地才算是松了口气，他一边庆幸余阳臣卧室的阳台是开放式的，一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浴室中传来细密的水声，林野趁着余阳臣在洗澡，刚忙去翻自己的行李，衣物、用品都没什么必要，他特意回来一趟，只是为了拿林恬的照片。
　　找到了东西，林野也不再多做停留，刚想离开，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接着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余阳臣的声音：“林野，拿个毛巾进来。”
　　那一刻林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被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他心说不应该啊，他那么绝密的行动怎么会被发现，却见浴室内半天都没再有声音，这时他才意识到，余阳臣会喊出他的名字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林野想要立刻冲到余阳臣身边，告诉他：我错了、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跟他解释一切的缘由；但理智让他定在了原地，他只能隔着浴室的门，听着再次响起的水声。
　　林野不再多做停留，赶紧开溜。
　　一开门，却发现门口放着一份外卖，林野提起来看了看订单上的手机号，确实是余阳臣的，林野不禁无奈，心说等你洗完澡饭早就凉透了；犹豫了片刻，林野又进了屋，把外卖放到餐桌上，还给罩了起来，希望它能凉得慢一点。
　　做完这些，林野是真的要走了，不过走之前他还得上楼跟小夫妻俩道谢，否则多不礼貌。
　　林野走后十几分钟，余阳臣从浴室走出来，想着外卖应该已经到了，就想去门口看一下，却先一步看到了餐桌上的东西。
　　外卖小哥是不可能会撬锁进来放外卖的，他要是有这手艺也不用送外卖了，所以谁来过这里也就可想而知了。
　　余阳臣在餐桌前坐下，打开还有余温的外卖慢慢吃了起来。
　　原来，不是错觉。

　　几天后，刑侦一队在夏生的带领下，成功抓住了两名逃到外地的入室抢劫杀人凶手，这个灭门案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又过了几天，刑侦局局长余盛向媒体发布了一条关于二十四年前一起案件的真相，不论是局内人还是社会人士都对比唏嘘不已；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案件已经过了法律效益，并不会从法律上追究他的责任了，所以到头来，他只是受到了更上级领导的口头批评。
　　这件事在刚被发布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然而没过几天就风平浪静了，甚至没多少人记得事件的主角是什么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野也越来越不明白，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把一件被世人遗忘的案件重新翻出，既没有引起多少人强烈的共鸣，也没让始作俑者得到惩罚。
　　最后，得到惩罚的好像就只有林野和余阳臣这两个跟当年的案件毫无关系的人。
　　此后，林野再也没有在警局出现过；从余阳臣的态度来看，其他人也能猜出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变故，所以也都对林野的事情闭口不提。
　　就这样，两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又毫无征兆的消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故事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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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篇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感谢辛苦看到这里的所有人，你们都是我的小天使www
之后会停一段时间，为下篇做准备，还是在这一篇文里更新。
下篇的内容就是日常向了，不会再有蹩脚的案件了233
那么下篇再见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