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0、第二章 《罗生门》（四）

　　当天晚上九点，林野准时到达了约定好的地点，是一条他基本没去过的商业街，大多是一些小吃店和服装店；两侧的霓虹灯闪烁着刺眼的光线，搭配着有节奏的音乐，让整条街都鲜活了起来。
　　循着余阳臣给的信息，林野最终停在了一家店门前，他抬头看了看那霓虹灯围起来的门牌，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认出上面写的什么；正当他跟门牌较劲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什么呢，进去了。”
　　寻声看去，余阳臣正站在店前看向林野，这是林野第一次看他不穿正装的样子，深蓝色的牛仔裤完美的勾勒出了他臀股的线条，两条修长的腿十分亮眼，上身是简单的T恤衫和运动外套，却也让他穿出了不一样的韵味。
　　一没注意，林野就盯着对方看了起来，余阳臣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出言提醒：“喂，发什么呆！走了。”说着率先走进去
　　林野收回目光，傻笑了两声，快走了两步跟上他，说道：“前辈，你穿便服真帅，平常不要总是穿西装，一身黑太严肃啦。”
　　余阳臣看了他一眼，连白眼也懒得翻，直接走了进去。
　　门口的服务生客气地跟两人打招呼，委婉地询问两人的消费价位，林野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有些尴尬，然而余阳臣却熟络的给他了一张卡片，对方恭敬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唤来了一名服务生，对他道：“带两位客人去陈先生的包间。”
　　就这样，林野稀里糊涂跟着服务员穿过人群到了一间包房。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人大剌剌的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杯红酒，一名身材火辣的女性依偎在他怀中，不时用纤纤玉手撩拨着他的胸膛，两人互咬耳朵低声说着什么，发出一阵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引两人进去后，服务生就自觉退了出去，男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一样，神色未变，只是拍了拍女人的腰肢，对方很识趣的起身离开，路过林野时还冲他抛了个媚眼，弄得林野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坐。”男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余阳臣直接坐下来，将梁冬的手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道：“我想恢复这个手机七天内的所有信息。”
　　对于余阳臣如此直接的开头，男人无奈地耸耸肩，道：“你真是没情调，这么久不见也不跟我叙叙旧，上来就谈工作。”说着故意做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然而余阳臣还是面不改色，继续道：“我没空跟你开玩笑，我今晚就要结果，报酬我之后直接打你卡里。”
　　“谈钱多伤感情。”男人轻笑着说，低头抿了口酒杯中的酒，沾满红酒的鲜红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不如今晚你陪我？”说着手开始不老实的摸上余阳臣的肩膀。
　　余阳臣不动声色地推开对方的手，冷眼看着他说道：“陈明皓先生，我是在办案，你再捣乱，我就把你这个精虫上脑的白痴扔进看守所呆两天。”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你在这等会吧，弄好了我叫你。”陈明皓大笑着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停下看向余阳臣，暧昧的一笑，道：“要不要找两个人进来陪你们喝酒？不知道这位小哥喜欢什么样的？”
　　“滚。”
　　这一个字伴随着关门声把陈明皓拍在了门外。
　　终于送走了烦人的家伙，余阳臣吐了口气，捏捏眉心，身边真是没一个靠谱的人。
　　一直都没敢说话的林野看那男人离开了，便问道：“前辈，那是你朋友吗？”
　　“不算是，也就是……主顾关系吧。”余阳臣回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过程，期间一名服务生进来给两人送了瓶酒，林野不会喝酒，一口也没碰，倒是余阳臣倒了一杯，不时地喝一口。
　　当第三杯已经被喝尽、酒瓶第四次触碰杯壁时，林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少喝点吧。”
　　余阳臣轻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我醉酒误事？”这一声笑声让林野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不是怕，他这已经开始醉了吧！林野有些慌了，他回想起自己大学舍友，喝醉了在宿舍里裸奔还大声喊自己女神名字的场景，不禁浑身一颤；当然，他相信余阳臣这么正经的男人是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的，但难保他不会做别的出格的事情啊！
　　看着林野表情复杂的脸，余阳臣觉得自己想稍微吓唬他一下的目的达到了，便开口及时打破了对方不切实际的猜想。
　　“我不会喝醉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心思被人猜中，林野十分尴尬，干笑了两声，强行说道：“哈哈，我当然知道了。”
　　事实证明余阳臣的酒量很好，但他也没再继续喝下去，因为陈明皓回来了。他进门后就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一手拿起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而后才坐下说道：“七天内的内容都恢复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事儿。”
　　余阳臣拿起手机就开始翻看里面的信息，看也没看对方，陈明皓无奈，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这部手机被监听了，准确的说是与另一台手机联通了，这个手机就像是子体，里面的所有信息全部会穿送到母体中。”
　　闻言，余阳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问道：“能定位对方吗？”
　　“你如果想当然可以。”陈明皓轻松的回答道。
　　“那就麻烦你了。”余阳臣毫不客气的把手机又给他。刚才他已经简单的看了一遍短信和通话记录，应该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手机被监听算是意外收获，真能找到对方的话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我明天再找你，今天就先回去了。”余阳臣说着穿上外套站了起来，林野赶紧跟着他起身。
　　一看他要走，陈明皓故作委屈的说道：“你不陪我喝一杯啊？我熬夜加班帮你呢。”
　　“你这酒太难喝了，下次换点好的再跟你喝。”余阳臣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出了酒吧，余阳臣就沿着街道往回走，林野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开车来，大概是预料到了自己会喝酒。林野快走几步追上他，紧了紧衣服，说道：“前辈，你要走回去吗？太晚了天还这么冷，打车吧。”
　　像是没有听到林野的话一样，余阳臣自顾自走着，林野也只好跟着他。
　　走过了两条街，余阳臣突然问道：“你觉得是谁监听了梁冬的手机？”
　　林野愣了一下，脚下一顿落在了后面，余阳臣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在对上对方视线的那一刻，林野就知道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他认真地说道：“前辈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吧。其实我在听到梁明燕说是他丈夫要求收留两姐妹时就有些怀疑了，从她们俩后来的生活中可以看出，这个姑父对她们并没有提供什么帮助，结合梁秋死去时的状态，大概可以推测出她们的姑父执意收留两人的原因了，他不是真心想帮助她们，他只是想……也许是，关住她们。”
　　听完林野的分析，余阳臣并没有露出赞同的神色，反而说道：“我随口问一句，谁让你长篇大论说这么多了。”
　　“啊？”林野一脸懵，看着自己的前辈转身继续向前走，他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立刻追上去。
　　“你刚才给服务生的是什么啊？”“帮你的那个人是谁啊？酒吧的老板吗？”“前辈……”
　　“闭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在床上人的脸上印下了一块明亮的光晕，男人像是感受到了太阳光的温度，睫毛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林野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挡了挡阳光，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看清时间后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十点了！
　　两个闹铃林野都没听到，再看看未接来电，余阳臣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是一个小时之前的，林野觉得自己的末日要来了，他冲进洗手间迅速收拾好自己，然后又回到房间一边穿衣服一边给余阳臣回了电话。
　　接通后，林野立刻说道：“前辈对不起！我、那个，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有什么事吗？”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林野随口撒了个谎，他估计又是案件的事，于是补了一句：“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安静了几秒钟，手机里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像是没睡醒一样的声音：“在家。”
　　“啊？”林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感觉余阳臣还在睡觉啊，难道余阳臣是在梦里给他打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余阳臣说道：“刚才打电话你没接，我又继续睡了。”
　　林野尴尬的笑笑：“哈哈，不好意思啊。”
　　怎么感觉没睡醒的余阳臣这么可爱呢，一定是错觉。
　　“你去之前的咖啡馆等我吧。”余阳臣说道，“定位到那个人了，就是梁明燕的丈夫刘国良，我们要去‘拜访’他一下了。”

　　上了余阳臣的车，林野自觉的系上安全带，问道：“你说梁冬知道她的手机被监听了吗？”
　　“知道。”余阳臣肯定的回答道，“她删掉所有的信息是因为不想让刘国良看到。”
　　“如果她知道她为什么不说？那有可能是杀害她姐姐的凶手啊。”林野奇怪的问道，他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前面是红灯，余阳臣踩了刹车，腾出手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用那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刘国良手中有她的把柄，我猜，是于莹莹。”
　　用了好一会儿，林野才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他不解：“为什么？”
　　红灯变绿，余阳臣再次踩下油门，回道：“她在有困难的时候没有去找她最好的朋友，而是找了朱祁，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让于莹莹陷入危险吧。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朋友，她连死都不怕，若是没有牵绊，又怎么会惧于说出真相。”
　　林野沉默了片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道：“那是不是应该让人保护一下于莹莹？”说完他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这个案件了，眼下更没有人员可以被他们调动，不禁有些失望。
　　“夏生不蠢，他会想到这一点的。包括朱祁，都会被好好保护的。”余阳臣的一番话让林野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谈完了正事，林野想起今早发生的事，不禁有些想笑，他没想到余阳臣还是个爱睡懒觉的人，真是个跟外表很不符合的习惯；要知道，林野都是能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被生物钟叫醒的人，要不是因为这几天总是熬夜加上事情太乱，他也不会睡得这么沉以至于一觉睡到十点钟。
　　林野侧过脸偷偷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开着车的余阳臣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每次停下车等红绿灯时都会用指关节揉太阳穴，他肤色本就十分白皙，此刻也难以分辨他的脸色究竟如何。林野开口问道：“前辈你昨晚没休息好吗？你看起来很累。”
　　“是啊。”余阳臣看着前方回道，“不然你替我开车？”说后半句话时语气中就带了点戏弄的意味，让林野哭笑不得，他道：“小命要紧，还是您开吧，我怕待会咱俩被请到交警局去，人家交警跟咱也算半个同行，到时候场面多尴尬。”
　　余阳臣被他逗笑了，难得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容，让林野也不禁跟着他笑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再一次来到梁明燕的家，对方在门后支支吾吾半天才不情愿地开了门。余阳臣进去后就直奔主题，要求查看刘国良的书房，梁明燕表现出了一丝不耐烦，说道：“我说过了我没有钥匙，只有我丈夫能进去。”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现在我们怀疑你丈夫跟梁冬的死有关，我们要搜查他的房间。”余阳臣面无表情的说着，看都没看梁明燕一眼，直接走到书房前，对着钥匙孔一通操作，然后门就开了。
　　眼见两人要闯进书房，梁明燕急得扑过去，扯着余阳臣的衣服说道：“什么有关系？！我丈夫能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讲啊。你们两个小年轻到底是不是正经警察，怎么能随随便便闯别人的房间！”
　　听他这么一说，林野突然心虚起来，毕竟他们现在是停职状态，又没有搜查令，这么做确实是不合规矩的，他偷偷瞟了一眼前辈；只见余阳臣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被扯得皱成一团的西服外套，但他仍凭着自己最后一点职业素质，心平气和地抽回了自己的衣服，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位紧张的中年妇女，推着林野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却并没有什么书，书架上大多是些摆件，书桌上倒是放了几本杂志和旧报纸。余阳臣环顾了一下房间，空荡荡的，不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他走到书桌前，开始翻看那几本杂志和报纸；林野跟着他，去查看书架，却摸了一手灰尘，他嫌弃的拍了拍手，心想这根本不像有人在使用啊。
　　“前辈。”林野叫了一声，对他摇摇头，示意这里似乎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余阳臣放下手里的杂志，转头问梁明燕：“方便说一下您丈夫的工作吗？”
　　这个时候，梁明燕已经对两人抱有些敌意了，他警惕地看看余阳臣，犹豫地说道：“程序员。”
　　“那您知道，您丈夫监听了梁冬的手机吗？”说这话时，余阳臣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梁明燕愣了一下，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余阳臣没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您之前说您和您丈夫关系很好，但是他有家暴倾向吧，您为什么骗人呢？”
　　他这话说得波澜不惊的，梁明燕听后却激动起来，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手无意识地开始发抖，双腿也好像失去了力气，只能扶着门框勉强支撑身体，然而口中却在机械地重复：“没有、没有，不是的……”
　　一家疯子。余阳臣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刚要说去看看刘国良的房间，就听到林野叫了他一声；余阳臣看向林野，只见他站在墙前，墙上是一面等身镜，由于在门后，刚才进来时倒是没注意到。
　　“怎么了？”余阳臣走过去问道。
　　林野的手指放在镜面上，和镜中他的手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他看着余阳臣，说道：“这面镜子是单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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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_又是凌晨更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