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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两散 ...

  •   雨还在肆意地下着,由于城市基础排水系统的乏力,德里路面的积水已经稍微漫过脚踝,而天色越发暗淡下来,只留下隐隐约约的光,混着黑暗,像是冷铁的颜色。弗里克只能超前奔跑着,冷风冷雨一股一股奔涌进他喘着气的口中,无边的混乱几乎使他方向不辨,他灵巧地躲过旁边一个拿着斧头的印度人的袭击,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泥土里,之后就有两个英国士兵上来将他围殴致死,弗里克扶着膝盖喘了喘气。
      “弗里克!上来!”弗里克听见上面的呼喊声,看见马斯站在屋脊上冲着他挥手,然后和旁边的杜特一起朝着弗里克发送了丝线,弗里克用手套牢牢抓住丝线,准备一跃而起,双脚离地的时候却被一个冲上来的印度青年拽住了脚踝。弗里克红着眼睛看着那个青年,冲着上面大喊:“再放长一些!”
      丝线放长,弗里克向着后面一转身,瞬间将丝线套上了青年的脖子,紧接着马斯和杜特同时收绳,将弗里克带上了屋顶,同时也削下来了那个青年的头颅。
      弗里克站在屋脊上喘着气。马斯则拽出一截丝线来,用雨水洗干净上面的血迹,然后用指尖捏着丝线轻轻一划,将自己的食指割出一条血口,然后放在嘴边尝了尝。
      “黑暗的时代。”马斯摇摇头说。杜特接过马斯的那只手,也放在自己的嘴边,用舌头舔了舔。
      “像只狗一样。”马斯打笑着说,“想舔血干嘛不割自己。”
      “我是怕你感染。”杜特嫌弃地丢开了马斯的手,“好吧,是我想尝一下马斯的甘甜的如同红色鎏金般的美丽的血液。”
      马斯稍微一偏腿,稍微一摆杜特的脚踝,让他在雨中脚下一滑,直直地坐在了屋脊上,嗷嗷大叫了一声。“弗里克,到底发生什么了?”马斯看着弗里克渐渐站起来。
      “印度人趁着暴雨,想要给我们雷霆一击。”弗里克说,“但是我目前不知道城墙外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托伦斯为什么不来支援。”正在他们说着的时候,整片大地都开始了震颤,人们暂时停下了动作,都远远地看着中心那条贯穿德里城的街道,巨象的黑影在暴雨中浮现,像是凭空出现的移动大山,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我的天。”杜特揉揉自己的屁股,缓慢的站起来,“那是巨象,他们怎么进入德里城的!”随着第一头巨象的出现,紧接着就是第二头第三头,连绵的象群组成了幽暗的山脉,摧枯拉朽地朝着德里城门冲撞而去。
      “文森……”弗里克突然看到不远处屋顶上一闪而过两个纤细身影,一股躁动涌上他的心头,他几乎是立刻朝着旁边的屋顶跳跃而去。“弗里克!”马斯大喊。
      “文森在那边!我去找他!”弗里克停在那边的屋脊上,朝着马斯那边大喊。“你的手套上也有丝绳!”马斯大喊,“只能发射十次,你自己看着办!”
      弗里克举起自己的手套,稍微看了看,然后朝着前面发出了丝绳,钉在旁边房屋的烟囱上,将他拉了过去。弗里克扶着烟囱,防止自己因为雨水打滑而摔倒,他再次远望,发现那两个身影朝着巨象群移动而去。弗里克不敢再做犹豫,也朝着巨象群快速移动而去。
      杜特和马斯看了一眼。杜特眯着眼睛看了看城墙的轮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重启所有的弩/机不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打开最大的那三台。”马斯说,“只有打开那三台,我们才有结束这场混乱的能力。”
      “那还等什么?”杜特快速跑动两步,靴子上的齿轮固定器在屋脊上发出叮当两声清脆的声响,然后他侧下身子,两只手一捞,抱住马斯,朝着城墙上奔跑而去。“摔死福斯特不会给我们俩算工伤。”马斯说。
      “本来就不是。”杜特撇撇嘴,脚尖蹬在两座房屋之间的一个箱子,飞身一跃跳上另一个屋脊,“最多算是殉情。”
      马斯的头靠近手套,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白色蒸汽。
      ……
      威廉这边并没有好多少,女王的大象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他的脚步。“怎么?想逃跑了?英国人之间廉价的爱情就是如此吗?”女王手抓住象鞍的绳子,飞身跃下,长矛直刺而来,威廉连忙退步,却没有想到旁边也已经被大象所封锁,一个女兵拿着长矛气势汹汹袭来,将他的肩膀划开长长的一条血口,威廉并没有顾忌肩膀的伤口,用手臂的支架卡住女子的长矛,猛地向下一拉,将女子拉下了大象,之后小臂弹出的弯刀,狠狠地刺在大象的粗粝的皮肤里,然后使劲向下拉扯着。
      威廉肩膀的伤口和大象的伤口同时流出血液,大象痛苦地哀嚎一声,朝着威廉的方向偏着身子撞过来,威廉低头翻转,瞬间闪到了女王坐骑的另一边,女王没有料到那头大象居然侧着身子向着自己冲撞过来,于是来不及闪避,只好狠狠将长矛刺入那个大象的后背,抵开两头大象的距离,那头大象哀嚎着,几乎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愤怒的象群又冲撞上来,将那头大象撞到在地,而那个被威廉来下坐骑的女兵,早已经变成了象群脚下的肉泥。威廉女王疲于应对另一头大象的一瞬间,威廉抓住鞍的固定绳,朝着大象身上一荡,在乔的麻布袋旁边稍微停留。
      “乔,你先忍一下,我一定会救你。”
      乔的声音在麻布袋中显得支离破碎:“务必小心,我也会想办法脱困。”
      威廉朝着上面再次攀爬,终于站上了大象的脊背,和章西女王遥遥对望着。
      “你比我想象的要强,是一个值得做我对手的英国人。”女王稍微弓着身子,保持着在大象身上的平衡,威廉也同样,虽然肩膀上的伤口一直传来巨大的疼痛,雨水的冰凉和伤口灼热的痛感,让他咬紧了牙关:“你必须放了他!你们今天可以逃出德里城已成定局,没有必要再带上他。”
      “当然,但是没有人会介意在自己的胜利之上添上一些彩头,能够俘虏掉一个英国伦敦的天才机械师,这对于打压你们的气焰,有无限大的作用。”女王说着,“更何况,他对我有用。”
      威廉看着周围的环境,象群已经进入了德里的狭窄的街道,从现在开始只能允许一头大象穿行,而根据估算,不足半个小时,象群就可以抵达城门,而在城门之上的士兵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城内的混乱。而在脚下,英国人和印度人展开了混战,骑乘在大象上的印度士兵,一旦飞身下跃,就可以削去一个英国士兵的脑袋。
      “我必须带他走。”威廉平复自己的心态,脚上渐渐适应大象的摆动,“死不足惜!”威廉在一瞬间暴起,挥舞着拳头直直打向女王的面门,而女王反手抡起长矛,威廉立刻改变动作后仰躲避,同时侧身横踢,将女王踢开距离的同时,自己也倒在大象的脊背上,女王稳住身形,朝着威廉的方向刺过来,威廉弹起身形,附身两只手按在大象的脊背上,由于长矛没有刺中威廉,便刺中了大象脊背的皮肤,大象哀嚎一声,扭动自己的身躯,企图将上面的人晃下去。威廉朝着前面突袭,女王却借力打力,扭腰顺势将威廉从大象的脊背上摔下去,威廉却看准机会锁住了女王的两只手臂,于是变成了威廉一半的身子位于大象之外,两条腿在建筑物的侧壁上奔跑着,而两只手死死地锁住了章西女王的两只手。
      威廉在建筑物上狠狠一蹬,然后重新跳回大象的脊背上,同时将女王的长矛打飞出去,掉在地面的泥泞里面。
      两个人再次拉开距离。
      “你真的很强。”女王喘着气,她的头发和衣物全部都湿透了,露出来令人遐想的曲线,而湿透的头发全部都贴在她的脸颊之上,看上去有着动人的美感。而威廉也并没有好过太多,淡金色的头发倒伏下来,脸色因为太久的战斗而变得苍白,唯独冰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不灭的愤怒的斗志。“你也一样。”威廉说完,继续朝着女王进攻,他一拳打上了女王的侧肩,与此对应的是女王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腹,威廉反过手肘痛击女王的脸部,女王则用脚绊倒了他,让他滑出大象的脊背。
      而这个时候女王的大象正好抵达了德里的中心广场,女王骄傲地站起来,环视着混乱的德里城,大声呼喊起来:“战斗吧!英雄的子民!反抗吧!伟大的印度!”在嘈杂的雨中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不过下面的印度人已然听见了号令,他们跟着呼喊起来,渐渐地,从德里的中心到周边的街道,人们竞相呼喊起来口号,朝着英军的反抗更加激烈。
      “战斗吧!英雄的子民!”
      “反抗吧!伟大的印度!”
      女王露出微笑,正准备号令象群继续出发,却发现大象被固定在了地上,只能抬起前腿不断呼喊着,女王低下身子一看,发现麻布袋里面居然射出来了几十根丝绳,牢牢地扎在了德里的土地上。
      而正在这个时候,拽住鞍绳的威廉再次翻身上了大象。“你们很聪明。”女王的眼睛里燃烧着实质般的火焰。
      “自然,他敢想敢干的这一点,向来朝着我。”
      雨势持续,密密麻麻的雨点像是就义者一样奋不顾身地从天而降,落在这片注定要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女王从腰间拿出短刀,狠狠插入大象的脊背,大象发出冲天的嚎叫,挣断了乔扎在地里的所有丝绳。乔感觉到了丝绳崩断的那一瞬间的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的右臂失去了失去感觉,他被装在麻布袋里面颠地七荤八素,脑袋疼的不行。乔用左手缓慢按摩自己的右手,才逐渐恢复感觉,之后他用手指缓慢抚摸手套的构造,慢慢用指尖拉扯出缠绕在一起的丝绳。
      而在大象之上,威廉和章西女王的战斗依然在继续。
      ……
      文森不擅长战斗,他只能被动躲避着少年的招式,不过少年明显也没有将他置于死地的想法,只是不断使用招式使他的速度减缓或者阻碍他前进,少年利落地跳上屋顶,文森紧随其后,自己手套里面的丝绳已经接近不够用,他的手套主要是为了防身,所以里面藏有更多的是小型刀或者飞镖,不像马斯和杜特的手套是特制,丝线完全可以满足一次战斗的需要。
      少年不断地追赶着象群,朝着中心广场迅速移动,同时还不忘,突然站定向后横扫,阻碍文森的脚步。
      “你何必跟着我?”少年回过头来,从上向下一脚踹下,文森没有办法躲避,只好发射丝绳拉开距离,“你让我跟你走!”文森说,“我要去章西。”
      “你是一个英国人!”少年咆哮起来,“是该死的侵略者!”
      “我是一个医生。”文森眯起眼睛,露出贫民窟孩子盗窃面包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的狡黠,几乎让对面的少年感觉他们是一类人。“不考虑一下吗?”文森说着,“你们很缺医生吧。”
      “我们不需要医生!婆罗门会救赎所有信奉神明的人!”少年高喊一声,跃下屋顶,朝着中央街道快速跑去。文森正准备出发,却听到后面弗里克的声音:“文森!”文森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血肉里面。
      他终究没有回头。
      ……
      马斯和杜特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城墙,说明自己机械师的身份之后连忙进入内部,朝着主武器那里奔跑过去。
      他们在抵达那里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中年人,静静站在巨型弩/炮的后面,拄着手杖看着它。他的出现显得不合时宜,既不像是周围的英军身着红色军装,也不像是机械师身着夹克或者其他装束,反而像是正在准备奔赴贵族宴会的伦敦内阁大臣。他取下自己的高顶礼帽,放在胸前,转过身子,他黑色胡须打理地很干净,留着短短的头发,眼神近乎平淡:“你们来了?”
      “我见过你。”马斯站在前面,“在伦敦图书馆。”
      “啊,我也想起来了,我们的确见过。”那个绅士慢慢弯腰,鞠了个躬,“是要互相对骂一下,还是直接开战?”
      马斯拦住了有些激动的杜特:“你们的手居然伸到了印度?”
      绅士转过身看着外边厚厚的积雨云,雨水密密斜织密不透风,微白的光线让利特尔的眼睛里有了另外的神采:“这是我,第二次回到这个地方了,算了,往事不用再提,如果我们不来,让乔戴维斯那么拿到原始图纸,岂不是我们的失误?”
      “什么原始图纸?”杜特在马斯背后低语一声,马斯盯着利特尔:“那我们就只好在这里阻止你了!”
      利特尔前半身缓慢地倾斜,然后几乎就在一瞬间,就闪到了马斯的旁边,马斯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拳风抵达了自己的耳边,杜特倒是瞬间推到马斯,然后用自己的胳膊硬抗住了利特尔的一拳,利特尔借势回退,抽出手掌中的长/剑,狠狠劈向杜特,马斯立刻从杜特的身后向前射出丝线,缠住了利特尔的长/剑,利特尔微微一笑,将长/剑扎在地上,之后横踢丝绳,将马斯和杜特卷过来。
      “又是这一招?”杜特疑问。“当然不会是。”马斯说着,拨动了自己手套上的开关,丝绳断裂,借着前冲的势头,马斯借着杜特的掩护伸出小刀,送到了利特尔的眼前。
      “得了!”马斯欢呼出声,却发现手上的触感不对。利特尔闭着的一只眼睛上,马斯的小刀难进寸分,而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露出笑意:“那个疯子果然是疯子。”利特尔睁开了闭着的眼,里面的齿轮缓缓转动着,而齿轮保卫着的眼球,里面全是讥讽。
      杜特立刻一脚将利特尔踹开,利特尔缓缓后退两步,之后长/剑迎空袭来,两人狼狈地躲向一边,利特尔却没有停下脚步。马斯刚刚站起来,就感觉到了身后冰冷的气息,他的后肘立刻弹出弯刀,狠狠向后一顶,却扎了个空,膝盖上一阵大力袭来,马斯腿上一软,长/剑顺势架上他的咽喉。
      杜特猛地扑过来,却看到了被利特尔胁迫的马斯。利特尔:“又到了那么老套的情节了,那么由你选择吧,第一,立刻拆卸掉那台大炮,第二,你就在我的面前修复大炮,然后我杀了他。”
      杜特沉默地站着,望向马斯,马斯也盯着他,过了半会儿才笑着说:“我说过了,不要参与战争。”
      杜特僵硬地转过身,拿起工具箱,从大炮里面拆卸下来一枚螺丝,展示在利特尔的面前。利特尔对他伸出手招了招,杜特犹豫再三,最后将螺丝丢给了利特尔,利特尔满意地笑了笑,将螺丝放入燕尾服的口袋,在他松开马斯的一瞬间,杜特暴起,冲向利特尔,利特尔却没有管杜特,他将机械羽翼在背后展开,向着窗户纵身一跃,飞了出去,消失在漫天的雨幕里。
      马斯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到杜特面前。杜特看了看他,俯下脑袋去亲吻马斯,马斯偏着头,目光黯淡着。“马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杜特用脑门稍微顶了顶马斯,用鼻尖滑过马斯的眉角。马斯稍微愣了愣,叹了口气,“我没有资格去说你做错了。”马斯回过头来,吻上了杜特的嘴唇,杜特张开唇齿,放任马斯的进攻,短暂的放任之后,又重新夺回主动权,让马斯的舌连连后退。
      “现在怎么办?”杜特问。
      “你们在……”马索罗斯出现在大炮的另一边。
      “没在干什么!”杜特连忙说。
      “看雨吗?”马索罗斯将手上的螺丝放回自己的工具箱,重新掏出来了一个大一点的螺丝,展示在你两个人的面前:“这是,螺丝……”马斯急匆匆地来到马索罗斯面前,拿走螺丝,稍微比对了一下,然后将它放入大炮的齿轮空缺处。
      “完美!”马斯赞叹一声,然后赞许地看着马索罗斯,说,“你真应该来机械师公会!你绝对可以在那里发挥你的最大才能!”马索罗斯不善言辞,索性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去修复……”
      ……只剩下了雨声,和尴尬的沉默。
      “走了!”杜特连忙一敲马斯的脑袋,马索罗斯也只好立即跟上。
      当走到拐角的一瞬间,马斯低着声音问:“杜特,你可以为我牺牲什么?”
      “牺牲一切。”杜特垂下眼眸,“只要你愿意。”
      “爱情不是人生的一切的。”马斯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脚上的步伐却加快了,不自觉地拉开了他的杜特的距离。
      “何况在这种破败的时代。”
      ……
      女王的喘着气,威廉也喘着气,他们再次分开距离。“你这样用你的手臂,”女王看着威廉流淌着鲜红色血液的肩膀,血液混着雨水流下,看上去殷红一片,“以后会留下后遗症的。”女王说完这些话,又一次提高音量,“听着没,小白兔,你再向着地里发射那些烦人的线,你的泰迪就要变成三腿狗了!”
      乔闻言,在黑暗中望向自己手臂的方向,自己不断发射丝绳,虽然每一次发射丝绳都会阻挠巨象的脚步,但是收效甚微。
      “乔,你只有继续,我才能好!”威廉忍着周身的疼痛怒吼着,他知道只要巨象停下脚步,章西女王的战斗优势就会下降——她已经习惯了在象背上作战,而自己却几乎毫无经验,只能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
      女王再次在巨象的背上划上一道血口,巨象发力,再次朝前冲刺,乔手套上的丝绳再次被崩断,乔疼痛不已,吸上一口冷气。
      威廉再次冲上去,躲开女王的短刀,用拳头去逼迫女王,使她失去重心。乔不知道上面战况如何,他只能再次梳理那些因为被崩断而缠成一团的丝线,然后对着麻布口袋的外面再次发射。
      接着,再次崩断。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发射,再次崩断,乔的手臂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
      终于在再一次崩断后,乔听到了章西女王的声音:“下面的小子,我真的低估你们两个了,你的小男友已经快要不行了,大象快要颠地他把胆黄都要吐出来了。”乔的丝绳已经钉在了地上,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跟你做笔交易,你跟我走,我告诉你一些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你的父母,他的父母,还有烦人的机械师公会。”章西女王的声音刚刚落下,威廉的咆哮声继续传来:“别听她说!乔,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的,一切!”
      “你又知道多少呢?”章西女王高喊着,“你不过也是个糊涂鬼罢了!”
      “乔,别松手!”威廉站起来,弓着身子死死盯着章西女王,刚才剧烈的几次停停走走,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他朝着大象下面吐了好几次,现在已经虚弱不堪了。威廉再次大吼一声,朝着章西女王冲过去,章西女王朝着后面一躲,一脚踢上了威廉的侧腰,威廉禁不住低吼一声。
      “威廉……”在一片黑暗中,乔听到了那声低吼。
      “放他走!”乔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不!”威廉想要再次爬起来,却是已经实在没有力气了。
      “如你所愿。”章西女王一脚将威廉踹下大象,威廉伸出手臂朝着前面探去,看着乔收回那根丝线的尾部,然后狠狠抓住了它。
      丝线锋利,在雨中变得光滑,就像是一条灵活的海蛇,被威廉抓住——被威廉那么紧紧地抓住,却依然从他的手中瞬间滑出,留下长长的血痕,像是和威廉开了一个玩笑。
      威廉向着地面坠落而去,就在那一瞬间,弗里克从旁边的屋顶牵着丝绳荡下,接住了威廉,然后带着他朝着另一边的屋顶荡去。威廉挣脱弗里克的怀抱,朝着房屋的边缘跑去,然后纵身一跃,重新踏上另一座房屋的屋顶,却因为地面湿滑而摔倒在地,威廉没有顾忌,继续站起来,追赶着章西女王绝尘而去的巨象。
      弗里克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阻止威廉,他朝着后面的额象群奔跑而去,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一道身影就是文森。弗里克冲到后面的屋檐,朝着象背上一跳,躲过女子的长/枪,看到了正在和女子少年对峙的文森。
      “文森!跟我回去!”弗里克抱住文森就想撤退,却没有想到文森直接挣脱他的怀抱,朝着前面迈出一步:“我是医生,你们明白我的重要性。”文森的语气稍微一顿,稍微偏了偏脑袋,却只看见弗里克的头发,文森坚定地说:“我叛变了。”
      曼达尔笑起来,抚摸着旁边少年的脑袋:“阿达给我带回来了……叛变的英国医生?”阿达嫌弃地打开曼达尔的手,说:“他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现在把你旁边的英国士官杀了!”曼达尔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文森的身体一僵,弗里克的一声:“神经病”还没有说完,居然就被文森一脚踹下巨象,弗里克抓着象鞍的绳子,看着上面的文森探出头来,对着他说:“去死吧!”然后一脚踹开了弗里克紧紧抓住的双手。
      弗里克的手套连着旁边的屋顶,他被丝绳牵连着,重重摔倒在了旁边的屋顶上,雨水哗哗地落下来,打在他的身体上,他空睁着眼睛,回忆起文森在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射出去的丝绳绕上他的手腕,然后用口型说:“相信我”。
      巨象群奔涌而过,弗里克闭上了眼睛,他好累。
      ……
      而在城墙之上,士兵们已经手脚冰凉,雨幕中的一切显得模糊不堪,只有灰色在没有止境地蔓延,风中传来号角与动物呼号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像是阴森的无辜死者的灵魂在低语。
      巨象的身影在原野上显现,它们一直延伸到雨幕不可见之处,它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似乎想要踏平这座城池。英国士兵们开始发抖,有些人连站立都快要变得费力,他们用火/炮和枪占领了太久的优势了,久到长矛和刺刀都变得生疏也失去了对它们的信任,他们只能瑟瑟发抖,看着对方骑乘着自己两倍高度的巍峨大象袭来。
      “托伦斯……托伦斯长官,我们放弃德里城吧。”一个士兵颤抖着说。
      “不能……不能放弃德里,那么家族不会饶过我的,那么那些资本家不会饶过我的!”托伦斯咽下一口口水,“那些从伦敦来的机械师呢,喊他们快点修复大炮,不然……不然我把他们作为先锋!”
      就在这个时候,城墙突然发生一阵剧烈的抖动,让一些没有站稳的士兵直直的摔倒在地上。在城墙中部的大炮口发出一团白色蒸汽,在雨中很快消失不见,炮口对准了正在冲撞而来的巨象群,接二连三的发射之后,在象群中炸开红光。
      英国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欢呼,城墙就再一次传来了巨大的震动,托伦斯连忙回到城墙靠近内城的边缘,附身一看,那面由上一个时代的“黄金机械师”贝克戴维斯打造的机械大门正在两头巨象的冲撞下颤抖着,而女王站在另外一头的巨象的头上,对着所有戍守在城墙上的士兵比了个中指。
      在接下里的一分钟里,英国士兵们看着章西女王的巨象撞开了那扇从来没有被正面攻破的钢铁大门,带领着巨象群朝着外面的章西城绝尘而去。
      杜特和马斯也过于震惊,以至于他们已经忘记了刚才马索罗斯的离开,更没有有想到,早一步离开的马索罗斯,将一整瓶油倒入了机械大门的制动核心。马索罗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看着利特尔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你究竟……”马索罗斯眼神灼灼地看着利特尔。
      “游戏还长,我也想要更多乐趣。”
      “这是,战争。”马索罗斯垂着眼睛。
      “当然不是,这是游戏。”利特尔毫无所谓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
      威廉慢慢走着,漫无目的,像是失去了灵魂的鬼,德里城内部的混乱已经被镇/压了,现在英国士兵正在忙着运送伤员,还有收集尸体,防止他们露天腐烂,周围全是嘈杂的叫喊声,威廉却仿佛失聪。
      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雨已经渐渐停下来了,威廉走回了那所监狱,现在那里已经变成废墟,而英国士兵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才是混乱的发源地,所以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被杀死的横七竖八的英国士兵尸体,他们已经被象群踩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威廉看到那个穿着僧袍的祭司呆呆地站在废墟前,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为已经死去的人祈祷。威廉盯着他——也许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个祭司也看向他——祭司拧成一团的左眼和灰白一片的右眼看着威廉,嘴角似乎是露出来一个宽慰的微笑。
      威廉慢慢地走过去,像是失去了魂魄,慢慢说:“我……”
      “你的心里没有神明。”祭司摇摇头说。
      “我的心里全是他,哪里放得下神明?”
      “你有困惑,我不能保证我能解答。”祭司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抚摸威廉的头顶,威廉于是半跪下来,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祭司停下了抚摸动作的一瞬间,威廉才开了口:
      “我该怎样去呼唤他,以什么名字,什么名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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