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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危情 ...

  •   乔坐在屋子的门槛上,外面绚烂的星河覆盖着紫色的草地,草地和夜空相依相伴,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孩子,要喝酒吗?”贝克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个硬质的酒壶,向嘴里灌了几口酒。
      “父亲,母亲的第一个祭日你就醉地原地跳交际舞……”乔说着,贝克也一脸尴尬地看着他,“还把我当成母亲……”乔试探地补充了一句。
      “别说了。”贝克一脸尴尬,“我不喝了。”贝克把酒壶的塞子给盖上。
      后面的蒸汽锅炉传来阵阵热量。混着父亲特有的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乔撇了撇嘴,索性倒在门槛上。
      “乔,你多少岁了?”
      “15。”他看见阴影处一只机械木鸟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歪着脑袋看着他。
      贝克把它捡了起来,说:“伦敦那群老家伙不喜欢齿轮外面还有一层木头了。”
      这是五年来贝克第一次给乔提起那座城市,乔一直觉得贝克对那座城市积怨颇深,所以也没有主动问过父亲。
      “他们说得对,你天生就属于那里,就像我天生属于这里一样。”父亲走进屋子,摸索着拿起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有一只机械木鸟,眼神暗淡无光,还有一本书,看上去被翻过很多次。
      乔看着父亲,父亲的脸在锅炉的红光里显得非常精神,眼中也有着淡淡的闪光。
      父亲说:“你去了伦敦,会看到最完美的机械,最宏大的典礼,最绚烂的世界,最激烈的勾心斗角,最疯狂的爱恋……”
      父亲走过去,强行把乔拉到外面,父子俩就一起处于恢弘夜幕之下。
      “蒸汽可以帮你很多,上天下海,无所不能。”父亲说,“唯一它不能帮你的,就是看清你自己和这个时代的方向。”
      乔看着父亲,他微卷的头发在清凉的夜风中飞扬,就像是一个流浪诗人。
      乔对于伦敦有着渴盼与恐惧,那种对新世界的渴盼是正在青春期的乔最强烈的愿望,可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离家的孤单却又搅得他心神不宁。
      所以乔决定,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然后第二天早上,乔被一只木鸟给啄醒了,之后被父亲用力地甩出屋子,还有一堆行李。然后他又看见了同样背着行李,睡眼惺忪的约瑟夫,他一时气不过,对着约瑟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约瑟夫长高之后,就没有原来一个球的样子了,他长得不算高,但是就像是一个圆被强行拉伸成了椭圆一样,他的身材还是在胖这个等级上,离较胖还有一段差距。约瑟夫的脸上就像是一张大饼,白白的面皮上洒满了芝麻。
      然后一只木鸟就衔着一个包裹扑棱棱地飞出来,包裹打开,里面就是昨天的一本书和一张他和一个帅气的黑白合影。
      乔的脸一下子青一阵红一阵的了。“爸,这是什么鬼照片,你怎么……”
      “啊!你不是把它放枕头底下了吗?刚刚我睡上去硌着我了,你拿走。”
      乔思考了一下纵火会被判几年的问题。
      然后约瑟夫就一脸惊奇地过来:“这不是,威廉大哥的照片吗?大嫂……”
      “大嫂你个头!”乔的火山及时转移了炮口,对着约瑟夫就是一拳。
      反正脂肪缓冲大。
      于是一而再再而三认命的乔只好坐上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蒸汽马车,来到最近的城镇火车站。
      自从第一条火车线贯通之后,英国就开始大张旗鼓地铺设铁路,上面的人坚信要想把大不列颠岛掌握在手里,就得让铁路在这个国家深深地扎根,于是一列列火车把偏远地区的煤拉到了世界上耗煤量最大的城市伦敦,也把一个又一个想见世面的人拉往那座机械之城。
      乔认为自己不是。他那父亲好歹还有一些良知,在把他丢出家之前,还给他穿了一身好行头。
      乔的头上是一幅瞭望镜,把他红色的头发向后压着,这个瞭望镜是他父亲帮他制作的,其中一只可以调节放大倍率。他的脖子上戴着母亲给他的遗物,一块紫色的水晶,身上穿着棕色无领马甲,下面是打底的白色衬衫。下面是黑色的裤子,一派潮流青年的打扮。
      而他的父亲在他的行李里还装上了一整套燕尾服。乔看着燕尾服就觉得不爽,暗暗决定能不穿就不穿。
      乔的手套是自己制作的,棕色牛皮制作,上面有着小小的口袋,在手套的后端有着一圈齿轮,父亲说可以帮助固定枪械。而他的鞋子后置滚轮和蒸汽推进装置,必要时可以像滑行前进。
      乔觉得只有鞋的设计最好,因为他总是隐隐地感觉自己到了伦敦后,会经常有危险。对于乔来说,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生命的价值,他可不想早早地去和莎士比亚讨论戏剧。
      乔这五年长得越发好看,柔和的脸部线条,高挺的鼻梁和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配上一头红色的头发和一身行头,再加上举止彬彬有礼,售票员以为他是个贵族,客客气气地询问他是否要头等舱。
      囊中羞涩的乔公子和被当成土包子的约瑟夫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约瑟夫一身背带裤,里面的白衬衫还有些污渍,外加上他一脸憨厚的傻笑,售票员果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约瑟夫在进火车站的时候感叹到世道不公平,和老实人没人爱的问题。
      乔无视了约瑟夫,努力安慰自己也许可以观察火车的动力结构。
      火车站里冷冷清清,穿着深色西服,一个拄着手杖的老者站立在火车轨道的一旁,而还有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讲着笑话。冷风穿过车棚而过,发出呜呜的尖啸声,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乔打了一个寒战。
      约瑟夫靠着可以去北极过冬的脂肪嘲笑了乔的不耐寒,乔肩上的木鸟蹦蹦跳跳地飞过去,在约瑟夫的头上一啄,把他疼得嗷嗷地大叫。
      车棚顶部的钢铁锈迹斑斑,有些地方还有一些剥落的现象,看来这座火车站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了。乔看着这里满是污渍的地面,想起父亲说过,当年大批着受爱尔兰□□的贫民来到这里,就在这里困难地求生,英国政府不会让他们前往伦敦,他们宁愿雇佣十几个打扫尸骨的农民,也不会让这群难民进到他们的后花园里。
      “嗡——”一阵嗡鸣声传来,远远地就听到了轮子压过铁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首轻巧的乐曲,从天边飘落下来。
      一大团蒸汽中一节火车头慢慢地浮现出来,它让它周围的所有植物都处在白茫茫的蒸汽之中。火车头大概有两人半高,两侧是密布的蒸汽管道,火车头上有一节长长的烟囱,白色的蒸汽正是从那里滚滚冒出来。
      乔看着那列火车驶来,在那密密麻麻的管道后面铁路包着的就是不可计量的齿轮。在连接处,乔看见那些齿轮转动,牵动了整个火车。
      蒸汽散尽后,火车就静静地停在那里。
      乔只听父亲简要说过大型蒸汽机的原理,却从未见到过真正运用于大型机器的蒸汽机,一下子就高兴地找不到北了,兴致冲冲地向着火车走去。
      火车的深处传来了两声“咔咔”声,一截车厢的门两边的齿轮就开始飞快地转动,门自动地就向两边退去。乔和约瑟夫连忙走上前去,准备上车。
      火车上车的通道很狭窄,只能说刚好够一个人通行。乔和约瑟夫赶到上车的门时,只看见一位少女正在收拢她的宽大的裙摆,缓慢地向着车厢里移动。一不小心,她的脚一滑,顺势倒在了刚好排在她后面的约瑟夫身上。
      “我的上帝,这可真不好玩。”哪位少女嘟囔了一下。约瑟夫一脸春光地把少女扶了起来,顺便还帮她收拢了裙摆,送她进了车厢。
      车厢里有点暗,两侧的窗户有外面的白光投射进来,照亮座位上浮动的灰尘,看上去别有一种美感。约瑟夫扶少女走到了座位上,自己顺势就坐在了她的对面,乔特别想掐死这头在青春期发情的公猪。
      乔优雅地坐下,开始打量气少女,少女的年龄不大,尖尖的脸和漂亮的蓝色眼睛,笑起来两边会有小小的酒窝。脸的皮肤是淡淡的鹅黄色,下面的衣裙是平常款式,戴着一顶米白色的帽子。
      “实在太感谢你们了。”她微微颔首,“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嘿嘿……”约瑟夫傻笑,“没事没事,帮助美人是应该的。”
      乔觉得三天后他就可以在伦敦大牢里看到约瑟夫,理由是调戏女性。
      果然,那位少女的脸一下子就烧红了,就像是鼎沸的铁水一般。
      “美丽优雅的女士,我的朋友不懂礼节,希望没有冒犯您。我是乔,乔·戴维斯,有幸见到您这样一位女士,真是我们路途中的一大幸事。”乔微笑着,就像是一位绅士,如果不是身上一幅行头,恐怕比伦敦那一群家族的公子们还有优雅几倍。
      乔的心里已经把约瑟夫打了几顿了。
      乔的父亲在五年里丝毫没有放松对乔礼节的指导,其实乔早就应该想到父亲迟早会让自己走到今天这步。
      乔忘不了当父亲考察自己接吻礼后,那副暴怒的表情。
      少女脸上的羞色减缓了一些了,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您好,我是乔安娜,乔安娜·克里斯蒂。”
      乔和她握了握手,然后在下面踢了约瑟夫一脚,示意他做自我介绍和还礼。
      “哦!”约瑟夫就像是从梦里惊醒,“我叫约瑟夫,约瑟夫·史密斯。”然后伸出他既短又胖的手指和乔安娜握了握手。
      随后他们还聊了一些话题,乔得知乔安娜去伦敦是为了找份工作,而自己也介绍自己和约瑟夫前往伦敦求学。之后三个人还互相讲了一些英语里的俗语和笑话。
      乔想来了父亲的嘱托。
      “你去伦敦,先去伦敦大学,不过他们多半不会要你,之后你再去机械师公会,也许他们会收留你。”贝克调试着他的齿轮,头也不抬地说。
      不知道约瑟夫是为什么去伦敦,不过想到可能是父亲既然安排了约瑟夫和他同行,想必不会没有安排。而这时没心没肺的,见了美女忘了伴儿的约瑟夫正在和乔安娜讲起他和乔在草地上撒欢牧牛的情景。
      乔早上被父亲暴力叫醒,又和约瑟夫跋涉了一路,不由地有点困,于是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
      火车突然上下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停在半路。
      贵宾箱里,几盏明亮的煤油灯高高地悬挂着,照亮了座位上的老绅士。贵宾箱里只有一排座位,不像普通箱里毫无缝隙地摆满了长椅,那个老绅士就坐在那排真皮座椅上,他的身材有些发福,裹在燕尾服里显得臃肿,他的上半个脸几乎都被白花花乱蓬蓬的头发给挡完了,下巴上还有着一大圈胡子。
      “伯爵,没有事吧?”旁边一个身穿贵族服饰的中年人问。
      那个老头点点头,又发出一声冷哼:“上议院那群家伙就是如此,修了铁路又不保养,迟早运输线要一条一条断掉,一个个就想着自己家里那些蒸汽机,哼。”
      中年人低着头,听着老头这样说自己的同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试探着问:“这次议会改革……”“改革?上议院再昏庸,都不会把权利交到那群工人和农民手里,现在是资本说话的时代……”老头把剩下的几句话哽在喉咙里,中年人也识相地没有问。
      乔终于感觉到了今天诸事不顺,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今天出门前没有虔诚祈祷的缘故。
      乔扶了扶头,把刚刚急刹带来的眩晕感给甩出脑海,他看着约瑟夫和乔安娜一脸惊慌地坐在座位上。“怎么了?”乔问。
      “不清楚。”约瑟夫说。
      “请问各位旅客中,有机械师或者对机械有所研究的人吗?”一个女声通过车厢前端的蒸汽发音口传了出来。
      蒸汽发音口是皇家研究院最早研发出来的几项发明之一,说话者在管口的一边说话,振动传导给蒸汽管,改变蒸汽运行的速度然后发声。不过这个发明仅仅只能用于很短的距离之内,按照父亲的说法,要保证清晰度则不能超过12米。
      这个声音使得坐在车厢末尾的一个孩子哭了起来,乔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七岁遇到威廉以后,一听到哭声就头疼,所以他只好快步走出车厢,前往火车的动力室。
      而在贵宾厢里,中年人敲了一下手杖,说:“伯爵,我去看看。”老头点点头。
      乔来到动力室的时候,看见穿着整齐的车长和一个穿着工装的人站在那里。
      车长看见他之后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而那个穿着工装的人则暴跳如雷:“谁喊你进来的,这里是动力室!”
      “哦,我还以为我走错了。”乔微微鞠躬,“戴维斯机械师为您服务。”
      “哼!小毛孩子,你能……”工装大叔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乔肩头的那一只木鸟停在他的面前,漫不经心地飞来飞去,然后用力地啄了一口。
      工装大叔捂着头到一边去了。
      木鸟飞进齿轮丛中,乔笑眯眯地看着车长,车长觉得这个少年的眼光尖锐而不可阻挡,恐怕这世界上少有可以让少年服气的人。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了出来,少年侧耳凝神听了一下,又伸出手拨动了一下齿轮。木鸟又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乔挥舞了一下手,木鸟就回到了他的手心,乔看见奄奄一息的木鸟摇摇头,又把它的发条转了几下,木鸟又精神百倍地回到了他的肩头。
      “还有多久到伦敦?”乔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齿轮,把手伸进齿轮丛中,费力地把齿轮镶嵌进去。
      又给齿轮加了一个固定。
      “一个小时左右。”车长看着乔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对他尊敬了几分。
      “差不多,可能最后有点问题。”乔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什么声音?”
      车长还没有反应,乔大喊一声:“快退。”
      车长向后退去。他看见他和少年刚才站的地方的侧面一股蒸汽柱猛地喷出。
      车长看见乔拿出一个金属盒,把一大堆粉末倒了进去。车长想着这少年难不成现在就要撒白花了?
      可是他看见乔虽然紧张但是胸有成竹的表情,还是放下心来。
      乔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有多么高明了,他不仅在自己的箱子里加了必要的机械部件,还给自己加了一把枪械。
      瞬间,乔就想问问自己的父亲是多不放心自己的安全,又是便于逃跑的鞋,又是枪的。
      乔把枪固定在自己的手上,枪采用的的是很经典的蒸汽与火药并行的枪,远距离射击时有蒸汽相助,而快速射击时可以直接使用火药。
      乔向着金属盒开了一枪,金属盒里火花四射,溅射出亮红色的液体。
      “拿冷水来!”乔把金属盒里的液体倒在那个小孔上,“泼水!”车长一盆凉水倒在了上面,乌青色的□□固了。
      刚才那个穿工装的大叔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刚刚的齿轮故障影响了管道,导致了气压过大,这辆车最多再开一个小时。”乔鄙夷地望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大叔,谈了一口气。
      接受了车长无比真诚的道谢后,本来打算一走了之的乔,在听见有人付给他报酬时,立刻笑着走到了车长的面前。
      车长转身到到另一个车厢拿报酬的时候,乔就只有逗逗自己的小木鸟玩。
      “少年有才。”乔突然听见锅炉后面传来脚步声和掌声。他防御性地向后退了两步,笑眯眯地说:“当然有才,承蒙夸奖。”
      “这样的反应能力,恐怕就是伦敦那里的几个老东西都会对你刮目相看吧。”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的半边脸映着红光,另一半则隐没在黑暗中。
      “现在的老家伙们都不用木头包被鸟类机械了,毕竟十七年前有个家伙用上百只木鸟炸了一位贵人的宅邸。”那个家伙自顾自地说着,脚步慢慢地走向乔。
      乔轻笑一声,他注意到后面车长正准备打开门进来,他立刻用手上的枪朝着中年人开枪。中年人下意思躲避了一下。
      枪里冒出来浓浓的蒸汽,一下子遮挡了视线,乔借着鞋的助力,冲到了动力室门口,拿起一脸茫然的车长的手中的钱袋子,在朦胧的蒸汽中丢下一句:“谢了。”便匆匆赶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乔不是贪钱的人,但他是个没钱的人,他的父亲是几乎什么都给了他就是没给他钱的人。
      约瑟夫的眼睛就快要粘在乔安娜身上了,乔安娜故意指着外面快要落山的火红的太阳叫他看,约瑟夫丝毫没有理解的意思。
      不过就在他马上要说出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好的话“没你好看”的时候,乔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于是乔安娜立刻开口问:“干什么去了?”
      “啊!上厕所,迷路了。”约瑟夫看着因为上厕所就累得要死的乔一脸震惊。
      ……
      “伯爵,我有个消息,贝克·戴维斯的孩子要进入伦敦了。”中年人擦了擦自己的单片玻璃镜,上面还附着着蒸汽。
      “没白花我的钱。”老头不紧不慢地说,但是他的话落之后还是带上了一串令人发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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