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7、一尘不染

　　大事件——全校运动会将至，堂跃的万民高呼——
　　终于有三天的时间不用学习了！

　　运动会前有开幕式，开幕式上需要有表演，于是每天下午都三四节课，就变成了高一高二学生为了运动会的排面而练习节目的时间——高三是被所有学校娱乐活动剔除出去的例外物。

　　“哎呀，为啥我没被选中去表演呢？”

　　自习课，栗祯听见前面两位同学聊天。

　　“就你这皮囊，挑人的能不能看上你，没点自知之明？”同学B说。

　　同学A：“那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不行，人没选上你啊。”

　　同学B哼笑一声，说：“那我跟你不一样啊。”

　　同学A：“哪儿不一样。”

　　同学B：“当时在操场，你在右头，我在左边，去你那的是女生，来我这的是厉桥好不好！”

　　身后栗祯听见这名字，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

　　同学A：“那怎么了？”

　　同学B：“啧，还问怎么了……因为他嫉妒我的帅气呗！”

　　同学A大笑：“去你的吧！”

　　这也就一场玩笑话，可身后栗祯却听得仔仔细细的。

　　什么嫉妒他的帅气？栗祯盯着那同学B的后脑勺和侧脸看了半天，也没能理解对方说的话。

　　不过刚刚那两人说到厉桥……接着一张眉目英隽的脸便出现在栗祯脑内，是他在跨江大桥上遇见对方时，那天厉桥的样子。那天也是厉桥第一次给他拼图的日子。

　　这又让栗祯想起前几天，他带着厉桥送给他的字帖回家，半夜睡觉前才舍得打开来看，谁知道随便一翻，就翻出了好几枚拼图！

　　栗祯小心地捧起那些带着整齐缺口的小卡片，数了数——8张！8张呢！加上之前的3张，他已经有……有好多了！他当时立马就从抽屉里拿出那被他用玻璃夹住的三张拼图，再数了一遍，然后用笔在本子上记上——11张。

　　用玻璃夹住东西并不是栗祯原创的，这是外婆教的。

　　“如果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比如阿祯每天给外婆捡的枫叶，外婆就会用两块小玻璃夹住，再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样啊，它就不会被外婆弄丢了。”

　　小玻璃还是让黎湘带着他去店里买的，他偷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这些黎湘说无用的东西，即使那天黎湘一直问他买玻璃做什么，他也没有告诉她，只是回家去把那些拼图一张一张夹好，然后摆在了抽屉里的最底层，这样，就不怕它们会丢掉了。

　　从一开始思考帅气的定义，到现在，栗祯却对着自己的回忆发起呆来……

　　而最近的厉桥可谓是案牍劳形，除了要安排好学生表演开幕式的节目，还得好好准备一下x市日报即将对自己进行的市好青年入围选手采访。

　　这俩事情也是恰巧不巧地撞在了一起，他每天审视完一群偷懒的家伙还要去和老师汇报开幕式的准备进度，这几天放学他都让自己司机先送了栗祯走，等自己要走的时候再打个电话给司机来接……厉桥心道自己可没有三头六臂、变脸绝活，他日理万机的，底下的人也该做做什么了……

　　接着每天去审视表演准备进度和做汇报表的人变成了黎湘。

　　本来黎湘每个星期五下午会和栗祯一起回家，他们会去远一点的地方偷着玩一玩，这么做，是因为黎湘自信自己过完暑假就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和国度，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接触到栗祯，可能是黎湘这十几年来，难得的一场美好。所以她要抓紧时间给自己创造一些开心的来自这个地方的记忆。

　　可就这么一周的一会，也被这么个混蛋给搅了……

　　“要不你参加开幕式的表演吧。”周末，本来要去补课的黎湘逃了出来，找了栗祯，两人在一个小茶馆里坐着。

　　可能是因为接触得多了，黎湘现在即使有些话长了些，栗祯也能听懂了。

　　“啊？”栗祯看着她，“不是已经……很久了，我也，不会。”

　　黎湘知道他想说的是节目已经练习了很久，他怕跟不上，不过她觉得这根本不是个需要担心的事儿。

　　“你不用会，”她说，“我直接给你安排一个木头一样的角色不就行了，这个肯定没人演得比你好。”

　　其实栗祯每天放学看着那些从练习室出来，穿着表演服的学生，多少还是有点向往的，虽然带了些害怕的情绪，可是他以为，厉桥也在那里。

　　也是某天厉桥审查完出来时，被栗祯给看见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和厉桥一起回家了，都是司机单独送他。不想人是不可能的。

　　顺其自然地，那个神秘——因为栗祯根本不了解，也没人跟他说那是个什么地方——的地方从此便令他心驰神往。

　　“演木头？”栗祯笑着问，“是什么样的、木头？我……真的可以？是，是这样，吗？”说着，他便不再眨眼睛，也不动嘴，让不知情的人看着，以为呼吸都已经没了。

　　黎湘愣了会儿，然后，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弯腰抱着肚子，一手拍着坐的沙发，笑个不停，还“惊天动地”，“栗、栗祯，你真的哈哈哈哈，我才知道你那么戏精啊！”

　　栗祯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乐，虽然并不懂黎湘笑得是个什么。

　　“诶哟，”等黎湘捧腹累了，对面栗祯都快喝完自己壶里的茶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带着笑说，“小傻……你可真逗，不过你放心，看你那么喜欢，我肯定给安排一个合适你的角色进去，其实你这张脸放在那，也算个优势了。”

　　大概知道自己可以参与表演，栗祯非常高兴，他两眼笑弯，数着自己见到厉桥的次数，又该多一次了。

　　离运动会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谁也没想到，黎湘部长会再安插一个人进表演队伍——并且还是个傻子！

　　因此栗祯再一次靠别人的力量上了堂跃校报的头条。

　　不过也可能是有什么独特的效应，这让人们对运动会开幕式的关注度更高了，大伙儿都想看看一个傻子，能演出什么或是能跳出、唱出什么个东西来！

　　而焚膏继晷的厉桥也终于打听到了采访的大致内容，有口气能喘一下，他想起学校的事情，考虑了下，打算去看看开幕式表演进度的情况。

　　他走进练习室的时候，恰好是群舞的表演，群舞最在乎的是气势和主题氛围，这个群舞让人一看，舞曲一听，人就知道是古风舞。

　　因为今天较开幕式，只差不到三天了，老师要求女生们都换上舞服，要试试效果。

　　舞者全是女生，练习室两旁还摆了不少假花，加上那些女生们的翩翩起舞，赏着还挺有百花齐放的味儿，中间似乎还有个人，但被挡住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厉桥也只是随意瞥了眼舞蹈，进门后，先笑着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又对老师身边的黎湘说了句辛苦，获得对方假笑一枚。

　　“差不多了，”指导老师说，“效果不错的，也算能醉在其中，不过还有一些瑕疵得抹抹，黎湘啊，你叫那个……栗祯啊，别太紧张了，虽然是演个书呆子，但也别太愣了，好歹对身边的美女们有点反应啊。”

　　身边一堆人笑作一团。

　　黎湘应道：“好的老师。”她说完，立马把眼光投向了厉桥。

　　对方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掩饰得太完美，黎湘看着厉桥静静凝视着舞台中间的那个人，面上毫无表情，她实在看不出这人心里的想法，即使相处了两年，偶尔还是会被他表面的绅士欺骗，黎湘心道，她自己在看什么？又想观察出什么？即使厉桥能对栗祯有那么一点——不，不会有的……即使有，栗祯也永远是被动的一方，她心道，这些破世俗、走艰难的感情，最好都烂在心底吧。

　　厉桥固然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可没有人是绝对完美的，如果黎湘的眼睛能多转几圈，就会发现，厉桥笑得很僵硬。

　　厉桥无意识地动了动喉结，他的手插在裤兜里，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指尖抵在了手心处，划了一道。

　　他看见中间束着长发，一身白衣的栗祯，离他几米的距离，却如同百米远。

　　突然完全理解，一尘不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