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凉枢

2、第二章

　　老老实实地读了几年书，终于熬到了毕业。其实能考上大学，可是于衡不乐意上三本，非要做买卖。

　　儿子大了，于妈拗不过。打算把辛苦钱送给他去开个小店，却被一口回绝了。于衡说我都十八了，一大老爷们儿哪有脸再张口管妈要钱。

　　于妈叉着腰说你八十也是我儿子，儿子花妈的钱，天经地义。

　　于衡鼻子有点酸，他收了钱，立马去银行开了户，存起来，再把存折压在抽屉里，上了锁。

　　十八岁，还算半大孩子。没有学历也没有资本，想要打拼个名堂出来，那可真是难比登天。

　　于衡虽然表面上八面玲珑但心里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觉得只要我敢拼敢闯还有什么我于衡办不成的。

　　跑了几天才找到一份工作。一家特小的音像店。

　　老板是个小年轻。烫了一头锡纸穿个纯白的棉布背心,左耳朵五个明晃晃的耳钉。于衡走进店面的时候他正在往架子上摆货。棒棒糖埋在嘴里，腮帮鼓起一小块。

　　“请问，这里招人？”于衡四下张望，觉得这个应该就是老板。

　　“唔，嗯……”小年轻因为含着糖而含糊地应着，挑挑眉毛，热情地迎他进来。

　　“我是看的外面的招贴……”

　　“唉，没办法，”小年轻耸耸肩，“因为我自己也有乐队，忙的时候就得关了店子，所以我想再请个人，平时帮忙打理，我不在时候看店。工资可能少点，你看店子也不大，我自己赚得也不多。”

　　于衡想了想，少总比没有强。大不了先干着，等找到好的再换。

　　打工的事情也算基本谈妥了，小年轻告诉于衡自己叫戴穆遥。戴帽子的戴，穆桂英的穆，遥远的遥。说话的时候勾着灿烂的笑，一侧腮帮还洼出个酒窝。

　　于衡觉得这个人挺亲和，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出了音像店他打电话回家，告诉老妈自己找到了工作，可是这店离家太远，他想在这边租个房子。

　　去房屋中介始终是划不来，于衡便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条街一条街的打听，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无奈房子难找，有户型合适的价格不合适，总遇不上好的。于衡上班的时候有点无精打采。

　　戴穆遥叼着棒棒糖拿着块小破抹布正擦着架子上的灰，看见没活力的于衡，几步跳过来，“哥们儿，咋了？”

　　于衡吸吸鼻子，拖掉外套帮他一块清扫，“在附近找房子，没合适的。”

　　“找房子啊，咋不早说。”戴穆遥咧嘴一乐，“我一朋友也要在附近租房子，你俩干脆合吧，还便宜。”

　　于衡有点犹豫，心想你朋友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一起租出了问题怎么办。

　　对方好像看出他的疑虑，关照革命弟兄似的拍拍于衡肩膀，“放心，我那朋友虽然野点，心眼不坏。”

　　倒也是，跑了他不还有你呢么。于衡这么想着，问了：“那房子找好了？”

　　“嗯，听说是，60平，两室一厅。”戴穆遥转转眼珠。

　　“那行，麻烦你帮着联系了。”于衡笑笑。

　　“客气啥。”戴穆遥扑楞扑楞他那一头炸开似的卷发。

　　那天下午店里来了个人。约莫一米八十的样子，头发大概是有日子没剪了，就那么放着，长的地方擦到了脖子根。戴顶大红棒球帽，帽檐压得挺低看不清楚相貌。估计撑死也就二十出头。

　　“嘿，棒棒糖！”那小青年一进来就特开心。

　　“哟，稀客稀客。”戴穆遥正一条腿支到桌上，捧着电脑干WOW，忙里偷闲打了声招呼，看来都是熟人。

　　棒球帽小青年跟回了家似的自然，双手一撑就坐到了桌上，晃荡着两条腿。撇了一眼，不屑地说：“你还玩这游戏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戴穆遥含着棒棒糖，摇头晃脑，跟古装剧里的夫子似的。

　　“少TM跟我拽文。”小青年笑着拍了拍他长满了茂盛头发的一颗大头。

　　“对了，正事。”戴穆遥点了几下鼠标，把笔记本一合，朝小青年身后招招手，“于衡，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合租人。”

　　一边整理碟片的于衡走了过来，站在棒球帽对面，笑着打招呼：“哥们儿，我叫于衡。”

　　“嘿。”短促的笑声从帽檐下传出来。小青年伸出骨节突出但挺修长的手，一把摘掉了帽子，眼睛对上于衡的目光，“咱们，还真是有缘。”

　　于衡忘不了那双眼睛。写满了飞扬跋扈，写满了青春逼人的傲气，又黑又邪性，像一个深渊。

　　“咋？你们认识呀？”戴穆遥看着笑得痞气的迟骋和一脸黑线的于衡，咂着棒棒糖不解地问。

　　“认识，认识，”迟骋贴近于衡僵直的身体，“我这么多年，可没忘了你呢。”

　　于衡一想到居然是和这个人合租，老天，您真TM幽了一默。

　　“认识好啊，”戴穆遥笑笑，“那你今天带他去看看房子吧。”

　　“没问题。”迟骋一吐舌头打了个蹦脆的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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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音像店，迟骋流氓样地走在前，于衡警惕地跟在后头。

　　看见他那个样子，迟骋想偷笑，至于么，看我跟阶级敌人似的。忽然挺想逗逗他。

　　“嘿！”他突然转身，冲着于衡龇牙一乐。

　　于衡狠瞪他一眼，骂了句：“见鬼了，猴子。”

　　迟骋跳过来和他并肩，揽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鬼还是猴子？”

　　于衡一拳挥过去：“离我远点。”

　　“哟，干吗啊？”迟骋摸摸被打得不算太疼的脸颊，知道他下手也没使全力，“还记着几年前的事呐？”

　　于衡沉默是金。

　　“你还是男人么？多大点事儿啊？”迟骋主动过来讨好，“嘿，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了，认识下，我叫迟骋。”

　　于衡看了看他，笑得还挺坦诚。

　　算了，都是几年前的小事，既然人家主动和好，给人台阶下也是给己方便。

　　还对方一难看的要死的微笑，俩人打小结的梁子，算是解了。

　　房子离音像店很近，就是楼层高了点，七楼，还没电梯。

　　不过大小还合适，布局也不错，眼下空荡荡的看着也挺整洁。

　　“怎么样？”迟骋摸摸鼻子，征求着准合租人的意见。

　　“还行。”于衡顿了顿，“房租多少？”

　　“一个月五百。”对方伸出手掌。

　　于衡笑笑，“俩二百五。”

　　和房主签了协议。房子算是有了着落。戴穆遥爱凑热闹，非说要庆祝哥们乔迁新居，不知道哪搞的大红双喜字儿。迟骋看见的第一眼，就说了一个字：靠。于衡的话是：怎么跟娶媳妇儿似的？

　　迟骋乐着一勾于衡肩膀，“哥哥我娶你？怎么样？”

　　“去你妈的。”于衡咧嘴笑。

　　“嘿，鸡皮，鸡皮。”戴穆遥摸挲摸挲胳膊。

　　“哎，来看看正不？”迟骋趁他们侃的功夫，手脚麻利地把喜字贴上了。

　　“你还真贴啊？”于衡瞅着那喜字儿，总觉得红得扎眼，怪兮兮的。

　　“干吗不贴啊？棒棒糖特意拿来的呢。”

　　“对，我让我奶奶铰的，双喜，嘿嘿。”戴穆遥一脸得意。

　　“说实话，还真喜庆。”于衡吸吸鼻子，“但是搬个家，还是暂住，不用这么搞吧？”

　　“要真是定居那就得放鞭炮摆酒席啦！”戴穆遥说道。

　　“行了，都别门口站着，进屋。”迟骋一手勾一个，仨人进了新居。